第18章 絮絮叨叨

沈大人看着挺冷漠的,但在小郡主面前卻很是乖順。

京都裏的一切腥風血雨,都被阻隔在那高高的城牆裏。

而圍獵場上一絲風聲都沒有得到,還在獵場上等待消息的衆人還不知道京都裏的陰謀詭計,馬上就要蔓延到這相對寧靜的獵場上。

李雲曦在營帳裏安安靜靜地坐着發呆,而床榻上的沈恪此刻正在昏睡,也不知是因為傷勢的恢複需要體力,還是說開的藥裏加了不少的安眠成分的藥材,總之,沈恪自那日之後便開始斷斷續續地進入昏睡狀态。

不過,沈恪的昏睡,倒是避免了和李雲曦同處一室時的尴尬。這時,文秀提着食盒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一臉憂心的李雲曦緊緊皺着眉頭,傻愣愣地盯着床上昏睡着的沈恪看。

文秀只以為李雲曦是在擔憂沈恪的傷勢,她從食盒裏取了一碗湯出來,遞給李雲曦,輕聲安慰道:“小殿下,莫要擔心,蔣太醫他們不是說了,沈大人現在這是在傷勢恢複階段,因此身體會感到疲憊,這般昏睡對他是有利的,能夠讓他盡快恢複精氣神。”

聽到文秀的聲音,李雲曦收回發散的心神,她随手接過湯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小聲地解釋道:“我不是在想......”

只是說到一半,卻又想着自己這心裏确實也是在擔心沈恪,因此這否認的話又咽了回去,勉強勉強笑着道:“文秀,你說阿爹回去會不會有什麽事?這兩天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委實是難受。”

文秀看着李雲曦,她打小服侍李雲曦,自然知道自家小殿下出生起便備受呵護,卻是難得沒有養出嚣張跋扈的性子,反而很是柔弱乖順。先前才歷經了太子刺殺一事,尚未緩過神來,作為主心骨的太子殿下又連夜回京,僅留下李雲曦一人。依着李雲曦的性子,能夠不聲不響地熬這麽多天,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小殿下,沒事的,或許太子殿下派來接您回去的人,已經在路上了。”文秀安慰道。

李雲曦愁眉不展地舀了一勺湯喝了下去,口中的清湯清甜可口,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碗中的清湯澄黃清新,上邊飄着幾顆枸杞和切開的紅棗,不見一絲的油腥,喝起來極為美味。

“文秀,沈大人的粥和藥都好了嗎?”李雲曦放下手中的碗,開口問道。

文秀笑着将食盒的上一層撤掉,露出下面一層,便看到裏邊放着兩個小蠱:“都好了,這是沈大人的粥和藥。今天的粥是雞絲粥,藥還有點燙,不過想着沈大人還未醒來,可以再等一會兒。等一會兒,這藥的溫度也就剛好了。”

兩人的話才說到這裏,便聽到床榻那頭傳來輕微的轉動聲。李雲曦往床榻上看過去,發現沈恪已然醒了過來。

沈恪睜開雙眼,眼中雖還有些迷茫,不過确實是醒了。

李雲曦迅速站起身,往沈恪那頭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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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你醒了。現在還有沒有哪裏難受了?”李雲曦緊張地開口問道。

沈恪從昨晚忽然就開始高燒,一直到了黎明時分才退了燒。蔣太醫他們來看過,說是藥效太過猛烈,所以才起了比較明顯的反應。但是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等到天明便會退燒。

雖是這般說的,可是李雲曦依舊是憂心不已。

沈恪聽到李雲曦的問話,他勉強起身,只是這麽一動,便扯到身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李雲曦一見沈恪這模樣,便急忙上前扶了一把,焦急地道:“沈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麽?蔣太醫和王太醫都說讓你好好躺着靜養的。”

沈恪搭着李雲曦的手,倚靠在床上,神情上看起來還帶着病傷緣故的恹恹,他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躺久了,有些頭暈,想起身坐一會兒。”

李雲曦眨了眨眼,她想了一下,覺得沈恪的頭暈,很可能是餓的,畢竟從昨日開始,沈恪就沒什麽胃口,吃的也是很少的,昨晚更是什麽都沒吃。

“文秀,把沈大人的粥拿過來。”

“是。”文秀應了一聲,便利索地從粥蠱裏倒出大半碗的粥,而後端了過去。

李雲曦自然而然地接過粥碗,或許是考慮到沈恪的胃口不會很好,這粥熬的并不濃稠,反而很是稀薄,易于吞咽。

粥的溫度也是剛剛好的,她便拿起勺子輕輕舀了一口,然後就遞了過去,道:“這粥,你先喝一點,昨兒到現在,你都沒吃什麽東西,好歹現在用點粥,不然待會兒喝藥,胃裏就不舒坦了。”

沈恪此時确實是沒有什麽精神,他靠在床上看着李雲曦猝不及防遞過來的湯勺,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別開臉,低聲道:“小殿下,這,臣自己來就好。”

說着,他便伸手去接李雲曦手中的粥碗。李雲曦本也是不好意思,只是剛剛喂食的時候,一時沒想到。現在見沈恪這般模樣,她也覺得自己似乎太過大膽了,急忙将粥碗遞給了沈恪。

只是沈恪沒有想到此時自己由于高燒剛退的緣故,手腳都綿軟得很,原本持刀舞劍都不是問題的手,竟然會接不穩小小的一只粥碗。

那粥碗遞到沈恪的手中,他手中一滑,這粥碗險些就掉了下去,還是李雲曦眼疾手快地迅速出手捧着。

李雲曦嬌小的兩只手疊捧着沈恪的大手,以及他手中的粥碗。溫溫熱熱的觸感在沈恪冰涼的手背上,十分明顯。

李雲曦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是觸碰到了沈恪的手,她将粥碗端走,而後輕聲道:“還是,我來吧。你剛醒,身子還虛。”

“小殿下,臣冒犯了。”

兩個人的話語同時響起,李雲曦聽到沈恪的話,莫名地頓了一下動作,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她好像摸到沈恪的手了,要說冒犯,那也是她冒犯了沈恪吧。

李雲曦的雙頰微微發紅,她垂下眼,顧左右而言他地道:“喝粥吧。”

沈恪本還是想推辭的,只是李雲曦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只見李雲曦麻利地舀了一勺子的粥,徑直遞到了沈恪的唇邊。

沈恪猝不及防地就讓這口粥喂個正着,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了。他堪堪将這口粥咽了下去,李雲曦又急忙舀了一勺子遞了過去,沈恪默不作聲地又吞了下去。兩人便這麽一來一回地喂食着,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将一小半碗的粥喂了下去。

只是吃到了後面,沈恪委實是沒有什麽胃口,而且也确實是吃不下了,但是他看着喂地專心致志的李雲曦,也不好意思開口說不,便只能繼續勉強地咽着。

李雲曦畢竟是第一次幹這種伺候人的活,對量的把握并沒有概念,甚至都沒有發現沈恪已經是吃不下了。還是站在李雲曦身後的文秀眼神極好,一眼就看出面色煞白,額上冒着冷汗的沈恪,已然是吃得極為勉強了。

作為一名病患,沈恪吃的大概也就是這麽多了。文秀俯下來,在李雲曦的耳畔輕聲道:“小殿下,這粥吃得差不多了,待會兒沈大人還得喝藥的。”

聽到文秀的提醒,李雲曦才注意到沈恪的情況,她急忙将粥碗收了回來,小聲地道:“對不起,我第一次喂人,沒有經驗。”

沈恪聽到李雲曦的話,他抿了下唇,面上的神情略微帶着些許局促,道:“是臣的不是。”

沈恪的道歉,倒是讓李雲曦羞紅了臉,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氣氛顯得有些尴尬。這般凝固的氣氛,讓李雲曦更加覺得不安,她轉身便想将一盤的藥碗取過來。

文秀見狀,便俯身提醒道:“小殿下,藥還有些燙,再等一會兒才能服用。”

李雲曦觸到藥碗的外壁,那藥碗上發燙的感覺,頓時讓她想起來,先前文秀就說過了,這藥還有些燙的,是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服用,自己一時情急倒是都忘了。況且,沈恪也才用了粥,只怕現在也是喝不下藥的。她真是思路不周,好在文秀提醒了自己。

“那我們等會兒再用藥。”李雲曦輕聲對沈恪道。

沈恪點了點頭,他現在卻是是喝不下什麽藥,胃裏還在翻湧着剛剛喝進去的大半碗粥。他靠在床上,看着坐在一旁難掩焦躁的李雲曦,輕聲開口道:“小殿下,太子殿下定會平平安安的。”

沈恪會這般說,是因為他先前在昏睡中時,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李雲曦和文秀的對話,知道李雲曦心中焦慮。

聽到沈恪的話,李雲曦擡起頭看着沈恪,沈恪的臉色依舊蒼白,眉眼清冷,只是淡漠的眸中卻有着令人信服的可靠和堅定。

李雲曦微微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沈大人,我阿爹回去,真的不會有危險嗎?還有我阿娘,和兩位哥哥,他們也都會平平安安的,是嗎?可是,這麽多天過去了,阿爹怎麽都沒有派人來接我?也都沒有消息傳來?”

沈恪沉默了一會兒,認真想了想,半晌,才沉聲道:“小殿下,在東宮中,不會有人對太子妃娘娘和兩位殿下動手。而太子殿下,有親衛軍在,太子殿下不會有危險的。此時,或許太子殿下派來的人正在途中,小殿下,還請放寬心。”

聽到沈恪的話,李雲曦眨了眨眼,她輕聲問道:“當真不會有危險?”

“當真。”沈恪沉聲應道。

說是這般說,但其實在沈恪的心裏,對于太子殿下和義父的情況也很擔心。算一算時間,這時候太子殿下早就回到京中了。若是京中一切安好,依着太子殿下的性格,應該是立刻就派人來接小殿下回去的,就算有事耽擱了,若不是什麽大麻煩,也會派人來遞個消息報報平安。

然而如今确實音信全無,只怕是京中有大變故。

但縱然如此,他們也不能貿然回京,一方面是他身上還帶着傷,經不起這一路奔波,另一方面是京中情況未明,若是貿然回去,怕會節外生枝,給太子殿下帶來麻煩。

自然,他心中的這些擔憂是不會和李雲曦說的,而李雲曦聽到沈恪的答複,心中稍稍安定。

“小殿下,藥,差不多可以喝了。”站在一旁的文秀輕聲提醒了一句。

李雲曦急忙轉過身,将溫熱的藥碗捧過去,認真地道:“差點忘記了,你要喝藥了。”

沈恪生怕再經歷一次李雲曦的喂食,這般冒犯殿下,委實是他的罪過。他急忙伸手接過藥碗,只是這動作稍微大了一點,登時就扯到了尚未愈合的傷口,驟然而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沉悶悶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這補不丁的悶哼聲,吓得李雲曦臉色微變,她站起身,緊張地問道:“沈大人,你怎樣了?是不是扯到傷口了?我讓文秀馬上去請蔣太醫和王太醫。”

沈恪搖了搖頭,冷靜地制止道:“不必了,小殿下,就是不小心扯了一下傷口,沒什麽大礙的。”

“什麽沒什麽大礙!你這人怎麽對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注意?你這傷也就這兩日才好轉了不少,太醫們都說了,你這傷就是要小心靜養的,不能再崩開了,反反複複地崩開傷口,是很容易引起炎症的。你昨兒的高燒便是有炎症的影響,你,你怎麽就說不聽呢!”

聽着沈恪這一句輕描淡寫的‘沒什麽大礙’,李雲曦氣惱地忍不住就小聲數落起來。

此時的李雲曦并沒有注意到,一直在叭叭叭念叨着的自己,完全沒有從前那害羞膽怯的模樣。

或許是那日清晨醒來,看到與自己相依而眠的沈恪那無措解釋的模樣,讓她忽然發現自己以為的兇巴巴而又冷飕飕的沈恪,其實是一個挺好相處的人。

或許是這數日以來的同處一室,讓她習慣了沉默寡言又克己複禮的沈恪,兩人之間的氣氛較之曾經的陌生和冷凝,融洽了許多。

李雲曦絮絮叨叨的話,讓沈恪略微心虛,他也不知自己心虛什麽,只是小聲而不安地道:“是臣的不是。”

沙啞的聲音讓李雲曦頓時清醒過來,她剛剛竟然在數落沈恪,這一認知讓她整個人都害臊地想要挖個地洞躲起來。

李雲曦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絞動着雙手,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着兩人這不好意思的模樣,文秀忍不住低下頭偷偷笑了起來。這些日子以來,她看着沈恪和李雲曦之間尴尬而又無措的相處,心中不由想着,沈大人,人挺好的,看着冷漠,但在李雲曦面前,卻很是溫順。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看起來有些尴尬,卻又不失溫馨。只是這一陣溫馨沒有持續多久,便讓營帳外驟然響起的喧嘩聲打破了。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太難了,這一章,出來的我太不容易了,我之前就寫完了,然後在我要發的時候,稿子丢了。啊,找不回來的那種丢了,我只好重新寫了一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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