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死之人，其言也惡
大伯母掙紮着起身。
“星希，縱使阿豪曾經千般對不住你。但他很快便要出獄了，請你原諒他。給他一條活路讓他好好生活。算伯母求你了。”
任星希将手抽回：“這就是你讓任靜苦苦求我來這兒的目的？為你兒子求情？”
“我兒子已經為他犯下的錯贖罪了，而且還多坐了幾年勞，多吃了幾年苦。”提到這個，大伯母的情緒有幾分激動。
“要不是你媽，我兒子早就出來了。說不定我們還能母子團聚幾年。現在倒好，我怕是等不到他了。”
大伯母顯露出原本尖酸刻薄的樣子，連裝也不願再裝。
“媽，你說什麽呢？你該和星希好好道歉。”任靜都聽不下去，出聲制止自己母親。
大伯母點點頭：“行，我道歉。任星希，只要我道歉你就會放過我兒子對嗎？你現在有祁家撐腰，想弄死我兒子易如反掌，我只求你看在我這将死之人的面上你放過他。”
“呵。”任星希冷笑道：“你們都跟我談面子？你們家的人心眼小，臉倒挺大。”
“無論如何，你小時候都在我家吃飯睡覺。是我從小将你養大，你該有這個良心。”大伯母不屑道。
“沒有我父母每年十幾萬的給你，你會賞我一口飯吃嗎？他們一年給你這麽多錢，可你呢？你又是怎麽對我的？”任星希質問道。
大伯母眼神躲閃道：“不就是讓你多幹點活少吃點飯嗎？你看看你現在不也長得這麽标志。”
“我與你無話可說。”
任星希知道像大伯母這樣的人，永遠只活在自己的認知裏，且更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
她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在這。
任星希轉身離開病房。
大伯母在身後嘶吼着：“任星希，你還沒答應我不準動我兒子。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任星希站在醫院的走廊裏，聽着大伯母用這世界上最肮髒的詞語辱罵着她。
任靜從病房中追出來，在任星希面前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希希。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媽她會這樣。”
“你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媽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任靜聽着任星希的話，低頭不語。
的确，任星希可以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家庭。
可她卻不能，這些年來母親的不甘，對哥哥的擔心，被病痛折磨的痛苦，通通轉嫁到她的身上。
任靜的日子，并不好過。
任星希望着任靜額頭上滲出的血絲微微嘆氣。反倒有些可憐任靜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一輩子被折磨得不得安寧。
“你為什麽不離開這個家？”任星希問道。
任靜的眼淚在這個問題裏瞬間奪眶而出，她拭去眼淚，無言地搖頭。
真是愚孝，任星希暗自想着。
“今天你讓我到這來，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不知為何，此刻在這站着，病房裏的女人歇斯底裏又無能為力的樣子，反讓他的心平穩了下來，甚至猜到了任靜的用意。
任靜的眸中亮了亮：“你猜到了？但...”她回頭望着病房中還在叫嚣的母親，心中明白任星希根本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我答應你，會盡快給她安排。”任星希說完對任靜笑了笑：“讓她多活幾年就是對你的折磨，我怎麽會輕易叫她死去，好讓你，你們都解脫呢？”
任靜聽着任星希的話，微微張唇，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模樣淡然，仿佛洞悉一切的任星希，比生氣起來更可怕，令人心慌。
任星希游蕩在這個腫瘤病房區，每一扇病房門後都有因病痛而痛苦慘叫的聲音。
每一張病床上躺着花光家中積蓄，卻仍舊在等死的病人。
即便是真神的到來，都無法改變這個局面。
如果有一天她患上無法治愈的疾病。那麽她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坦然赴死。
化成一抹灰，落入湛藍的海中，脫去軀殼的枷鎖，還自己無盡的自由。
她正思索着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她的骨灰該躺在誰的手心中被灑出呢？
可此刻她擡起頭便望見一個身穿西服的男人，正突兀地站在一群白大褂的醫生中。
垂着耳，正細細聽着醫生們的彙報。
這個男人，真是每看一眼便要淪陷一次。
索性自己足夠理智，不然萬劫不複都不夠她傷的。
祁昱的身邊跟着沈秋露，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離得極近，那臉都快要貼到一起去了。
任星希調整了神情，面露悲傷之态緩緩向前小跑去。
似是無意間撞進祁昱的懷中。
一群人皆是被任星希的闖入驚到。
沈秋露拉開任星希，細細看了一眼：“星希，你怎麽在這？”
任星希擡頭，那雙美目中氲着迷蒙的淚水。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沈秋露見任星希那傷心欲絕的樣子急忙問道。
“秋露姐，我大伯母她得了癌症，快不行了。”
她嗚嗚的，小聲哭泣着。
周圍的醫生們見狀，都出言安慰着。
這層腫瘤區日日夜夜都上演着人間疾苦，和悲傷離別。
但眼前這個女孩的眼淚仿佛更能撩動人心底那份薄弱的憐憫。
當然，祁昱除外。
祁昱冷着眼看着在這裝鼈的任星希，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打着什麽葫蘆丸子。
他從認識任星希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她與大伯家向來不合，又怎麽可能在這流下傷心欲絕的眼淚。
祁昱将手中的資料遞給沈秋露：“最終名單在下周前确定好。”
“好。”她看了看時間：“你答應中午陪我吃飯的，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都先午休吧。”
周圍的醫生與祁昱打過招呼後各自散去，留下三人。
祁昱對沈秋露抱歉道：“改天吧，今天恐怕臨時有些事情。”
沈秋露的心微微一滞，像是被什麽緊緊捏住一般難受。她看了一眼任星希，心中不是滋味。但依舊保持着自己優雅的儀态：“星希，那你好好照顧阿昱。”
“知道了秋露姐。”任星希挽着祁昱離開了醫院。
沈秋露站在兩人身後站了許久，看着兩人相互扶持離去的背影不禁郁悶不止。
方才自己擔心祁昱看不見路，想上手攙扶都被祁昱婉言勸阻。
這任星希來了倒是說扶便扶上了。
沈秋露垂下眸子，絲絲縷縷的失落凝結在眼底。
任星希已經長大了，男女授受不親。
兩人日夜同住一個屋檐下，難免會生出些意外來。
看來，她是時候要做些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