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離府

霍文鐘好不容易将陳功曹和鄧公公送走,還沒歇上一口氣,便接到了沈府的拜帖。正當他想用什麽理由在搪塞幾日時,送帖子的侍從道:“大姑爺的馬車已經到府門前了。”

霍文鐘來不及收拾,放下手裏的拜帖便往外走,迎面遇到了前來傳達老侯爺命令的秦蒼。

“大郎這般從匆忙要去哪裏?”秦蒼問道。

霍文鐘揮退左右,低聲道:“沈府來人了,十七郎親自來接三娘回去。”

秦蒼聽得此消息臉色頗為不妙,這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滋味讓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你去與父親說一聲吧,三娘她到底……哎,她只是一時糊塗。”

秦蒼點點頭,趕在霍文鐘走之前說道:“老侯爺說最近睡覺時總聽到老鼠的聲音,命全府上下立刻掃房,抓老鼠,養貓。”

此刻霍文鐘也顧不上這個命令聽起來有多瞎,立刻叫來了王家丞,将此事吩咐下去執行。

等了有半盞茶的功夫,沈江卓便見到了自己的大舅子,對此他頗為驚訝。才數日不見,霍文鐘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圈,眼下還有青印子,顯得精神不太好。

“府衙之事雖繁重,蘊之可得保重身體啊。”沈江卓道,“今日冒昧前來,還望侯府贖罪。”

“十七郎說的哪裏話,都是自家親戚,有什麽冒昧不冒昧的。”霍文鐘拿不準霍文萱的事沈江卓是否參與了,只得暫時與之周旋。

薛太醫聽到老侯爺身體不适突然傳他,放下手裏的棋子坐上小轎便匆匆趕去。剛到正院,還沒過月洞門,便聽到老侯爺暫時出去了,讓他在抱夏廳小坐片刻。薛太醫雖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多問,周圍的侍從給他上了茶點後便都退到一側。

四周靜悄悄的,薛太醫百般無聊,又不能在此随意走動,只好打量着這屋裏的陳設。他發現老侯爺周圍伺候的都是些侍從,從他進侯府後,很少在正院裏看見丫鬟婆子之類的。

京裏一向傳老侯爺頗為好色,府裏凡是有些姿色的丫鬟都禍害了一遍,還命人從江南采買歌伎舞娘之類回府享樂。可面對周圍清一色的小厮,薛太醫覺得這老侯爺的生活與好色根本就不沾邊啊。自他住進侯府裏的這幾日,老侯爺除了賞玩古董字畫、聽說書先生說兩段趣聞之外,頂多就是叫上侍衛在他面前耍耍刀槍棍棒,這點子愛好和外面傳的貪財好色,吃喝嫖賭差太多了。

就在薛太醫無聊瞎捉摸的時候,聶冬正乘着小轎去往霍文萱所住的修竹院。由于霍文萱不得原本的老侯爺寵愛,修竹院自然是府裏最偏僻的一個小院,與正院距離之遠是打個的都要超過起步價的那種。

比起聶冬的焦急,霍文萱倒是一副悠哉自得的模樣。她雖被禁足,但一應供給都沒減少,此刻正拿着一個小壺澆花,腳邊還放着好幾盆奇珍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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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難得見到父親如此匆忙的神情。”霍文萱放下噴壺,從監視她的丫鬟手裏拿過團扇,目光尖銳,“連額頭的汗珠都來不及擦了嗎?”

聶冬聽着下意識的就擡手。

“噗……”霍文萱掩面而笑。

被當猴耍了的聶冬無語的看着她:“你還想不想回沈府了?”

霍文萱沒有回答,卻是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你是鬧哪樣啊!

聶冬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女人給逼瘋了。

霍文萱卻對他爹那幅快要抓狂的模樣頗為開心:“讓我猜一猜,十七郎來了對嗎?父親要是硬氣,不如幹脆連十七郎也關起來啊,正好讓我們夫妻團聚。”

聶冬按下想拍死這個蛇精病的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問道:“你來府裏做所的那些事他可知道?”

霍文萱想了會兒,突然咧嘴一笑:“你猜?”

好熟悉的對話啊……

秦蒼默默望向遠方,三娘不愧是老侯爺的親生閨女,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要不是有着不打女人的原則,聶冬此刻恨不得撩起袖子跟霍文萱來一場,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拍不過霍文萱……是欺負哥的女盆友沒有一起穿過來是嗎,等我家女王來了,你就shi定了!跟我放學後等着!

“十七郎是來接你回沈府的。”聶冬道。

“這不是挺正常的嗎。”霍文萱輕松道,“我回來侯府也有五六天了,在娘家待得時間也夠久了。若父親還想繼續關着我,便去讓十七郎寫個休書便是。”說罷擡手遮了遮午後的陽光,又命丫鬟去端酸梅湯和新鮮的果子來,轉身回屋了。

見到聶冬跟來,霍文萱也不客氣,自顧的坐下,搖着團扇随口道:“父親請自便,我這兒攏共就一個丫鬟伺候,實在是分不開人手。”

見她這幅陰陽怪氣的模樣,聶冬從最先的氣憤漸漸又覺得她有些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人不成欺我。

“你也不用喝什麽酸梅湯了,随十七郎回去吧。”聶冬站在門外。

霍文萱得意洋洋,像是一個打了勝仗的将軍。在她爹猜到她弑父之心卻沒有第一時間殺了她後,她就非常确定自己死不了。既然如此,這樁侯府醜聞就必須要壓下來,沒看見參與者之一的霍文鐘都若無其事的出去辦差了嗎。

聶冬被這種目光盯着非常不舒服,只聽霍文萱道:“父親要随我一道去見十七郎麽,論理,他還得向您請安呢。”

“不必了,本侯很忙,有你哥哥見也就行了。”聶冬別過頭,示意侍衛跟着霍文萱。

霍文萱緩緩站起身,理了理衣袖,高傲的擡起頭:“這個侍衛身手倒是不錯,說起來,侯府就是侯府,沈家再好,也訓不出這樣的侍衛。父親若疼我,不如讓我把他帶走吧。”

張大虎背脊繃得筆直,心中叫苦不已。他只是奉老侯爺之命來看管霍文萱,沒想到大小姐心思這麽歹毒,都要走了,竟然還使反間計。哪怕是老侯爺原本信任他,叫大小姐這麽一說,也改生疑了。

這個随口說一句就能間離人心的女人,不愧是最完美的陰謀家。聶冬恨不得讓她趕緊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霍文萱了然一笑,施施然走到聶冬跟前,微微福身:“女兒得空再來看望父親。”不等聶冬叫起,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開。

在場的心腹侍衛們各個盯着地面,絲毫不敢看老侯爺的表情。聶冬望着她的背影,忍了半響,終于喊了一聲:“等一下!”

霍文萱有些詫異的回頭,嘴角還端着笑:“父親可是後悔了?”

聶冬快步上前:“你還記得上次我與你說的陳功曹的事嗎?”擡起手示意霍文萱暫時不要說話,“趙縣已經确定了時疫,現在已死了二十五人,也不知過多久會傳到博陵。薛太醫看了趙縣傳來的文書,猜測此時疫乃鼠疫,你回沈府後記得滅鼠,要緊處撒上石灰,全府上下諸人要勤洗手,洗澡,尤其是那些污穢處,必須打掃幹淨。薛太醫目前正在思量如何進一步預防,若有消息,我會讓大郎去府上告之。”

霍文萱沒想到她爹竟然會對她說這些,只是本能的嘲諷:“父親竟然也會關心旁人的安危啊。”

聶冬平靜道:“如果你以為用這種語氣說話能達到目的的話,本侯只是當你是三歲的稚子,吃不到糖又想惹大人注意,便只好用這種鬧別扭的方式。”

霍文萱似乎想要反駁,聶冬卻已經揮手讓侍衛架着她出去。

前院裏坐了快半個時辰的沈江卓見到霍文萱的那一刻頓時松了一口氣。夫妻倆與霍文鐘說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離開侯府後,見馬車前站着兩個人,正是劉嬷嬷和丫鬟桂兒。霍文萱心中最後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加快了腳步:“不必行禮了,回府後再說吧。”

沈江卓将她扶上車,霍文萱有些無力的靠在他的肩上。

“我還以為得周旋許久才能見到你。”沈江卓握着她的手,“回來就好。”

霍文萱道:“這段時間,侯府可有為難沈家?”

“恐怕博陵侯這段日子顧不上一個小小的沈家了。”沈江卓自嘲的笑了笑,“三娘怕是還不知道,大哥借由太後之名将老侯爺給押在府裏不讓出了。”

“竟有此事?”霍文萱頓時坐直了身子,“可……這是為什麽?”

沈江卓輕聲道:“時疫。”接着便将從府衙內打聽到的事對她說了。

霍文萱面色不改,心中卻頗為震驚。

——這件事真的是大哥逼着她爹待在府裏的嗎?

回憶起她爹特地來找她問陳功曹的事,霍文萱越發覺得裏面有些奇怪。

“對了,這次時疫看起來範圍不小,我想暫時讓娘去姨母家避一避,你也一同去吧。”沈江卓道。

霍文萱愣了下,搖了搖頭:“不了,府裏得有個主事的人,我還是留下來為好。咱們府裏也要防範一下,回去後便吩咐人清掃起來吧。”

“你倒是想到前面去了。”沈江卓似又想到一個好笑的事,“說起來侯府正在抓老鼠,老侯爺為了出氣可真是費盡心思來整你大哥了。”

“整大哥?”

沈江卓道:“對啊。老侯爺被你大哥拿着大義的名頭壓着離不了府,只能拿這些小節來折騰他了,非說自己晚上睡覺聽到老鼠聲音,全府都滅鼠。老侯爺的院子怎麽可能會有老鼠,哎……”

霍文萱氣的牙癢癢,差點就上當了。說的若有其事,竟是也為了折騰她,好讓她在沈家出醜,老東西果然沒安好心!

而此刻的侯府裏,聶冬正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穿越來做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科普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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