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溫情

天還未亮,草木上還帶着薄薄的霧氣,霍玉海便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起床了。博陵侯府的主子們可以睡到天陽曬屁股,他們這些下人們卻得早早得做準備。

竈房裏幹的是熱火朝天,博陵侯府哪怕是下人吃的也比外面的小民好。因上面主子們的要求,做下人飯的地字號竈房也打掃的頗為幹淨,吃飯的碗每天都拿開水燙三遍。

“滾滾滾,一個個擋着門口當門神。”負責竈房的李三爺站在竈臺後拿着長勺一揮,“一群餓死鬼都跟老子滾到後面坐着,吃飽了趕緊幹活去!”

一衆小厮摸着肚皮哈哈笑着,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去了下人用餐的地方。那裏擺着好幾張長條案桌,每人領了兩個白面饅頭和一碗濃濃的大米粥,就着桌上擺好的鹹蘿蔔和腌黃瓜大口吃起來。

霍玉海的手裏則多一個雞蛋,他們這一桌的人每個人都比旁人要多一個雞蛋。快速的用完了早飯,霍玉海就拿着自己的工具去到了前院二門處的大槐樹下集合了。路上遇到他的人紛紛避到兩側,因為主子們下了命令,在府裏見到消毒隊的人都要避開,讓其優先通行。

張大虎掃了一眼面前的三十二個人,這些人由秦蒼挑選,組建之後便交給他來訓練,經過了這些天,各個都有了幾分軍營當兵的模樣,倒是能做到令行禁止。

“府衙有令,要在博陵仿照咱們侯府建一支消毒小隊。老侯爺與大公子已經同意在你們中選三人去府衙,聽從府衙安排,屆時府衙會給你們發每月五錢銀子的月錢,侯府裏的月錢也依舊給你們。”張大虎高聲道,“若有想去的,便到黃大夫那裏登個名字。”

消毒隊裏的人頓時小聲讨論起來,雙份月錢固然吸引人,但外面比侯府可危險多了。此時有人問道:“大人,小的們去府衙都要打掃哪些地方呢?”

張大虎正要說這一切都要聽府衙安排,一旁的黃大夫卻搶先答道:“你們去了自然是要聽沈縣尉的話,咱們府的人有經驗,去了府衙也是教那些新來的人。”

這一番話倒是将不少人安撫了下來。沈縣尉那是咱們侯府的姑爺,總歸會念着幾分香火情的。

“玉海啊,你真的要去府衙?”同屋的人低聲問道,“外面可不比侯府安全。”

霍玉海低着頭小聲說:“每個月能多五錢銀子啊!我攢半年都不見得能攢下這麽多!你也知道,我爹娘腿腳都不好,下雨天就疼的要命,要請郎中要開方子,我還想攢點老婆本,那哪兒都得要銀子。再說了,這自古富貴險中求,我不信我的運氣就那麽背!”

一刻鐘後,黃大夫便将三人的名字都謄錄好了。三人回到各自屋中收拾行李,分到府衙後,直到時疫結束都不會回來。

霍玉海的老子和娘聽到消息後,哭的攤在地上拉都拉不起。

“這個不孝的,家裏是少了他吃還是少了他穿啊,他就那麽狠心!”霍玉海他娘捶地嚎啕,“有本事的人多了,要他去充什麽老大!我的去和管事說,拼着這條老命也要讓他留下來!”

餘氏得知消息後,立刻派了健壯的老媽子将霍玉海家的拖到屋子裏,派了心腹衛嬷嬷前來道:“霍大海他們是替咱們侯府掙臉面的,哪怕是老侯爺都會記得他的好,人剛走,你哭個啥,規矩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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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海他娘吓得頓時縮了縮脖子,靠在牆角不敢動。

衛嬷嬷打了棒子,又給了個甜棗:“他們雖然去了府衙,但每天都會來侯府傳信。到時候讓你男人去側門那等着,每天都能見上一面。”

霍玉海他娘知道兒子是暫時回不來了,如今能見一面總比一直見不着強啊,唯唯點頭。另外兩個是從外面買回來的,早就沒有親眷,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聶冬起床的時候,秦蒼便将府裏派到府衙的名單放在書桌上了。用過早飯,聶冬問道:“那三人的家眷現在如何?”

秦蒼便将餘氏已派人去安撫的事說了,他們的家眷在侯府都會給些優待。

聶冬點點頭,後勤有個一流的cfo,就是如此的省事。

而經過一晚上的審訊,範有德的口供也呈了上來。他知道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可若是被徐廣文逃脫罪責,肯定會瘋狂報複範有德的家眷,所以他是一口咬死了徐廣文。

霍文鐘一夜沒睡,強打着精神來彙報此事。聶冬見他實在是太憔悴了,便讓他就着自己的餐桌用了早點。百八十年都沒享受一次父親關懷的霍文鐘在喝到聶冬遞來的一碗熱粥的時候,眼睛竟然濕了……

聶冬心裏一萬頭的羊駝駝狂奔而過。

——大哥啊,你比我還年長兩歲,要不要這麽感情充沛啊!!!

難道他的氣質越來越慈父了?他明明還是小鮮肉的行列,難道連大叔的稱謂都沒享受過,就直接邁入大爺行列了嗎?如果以後女王陛下懷孕,丈母娘要來看望他們,他是不是可以驕傲的對丈母娘說:“您放心,我有豐富的育兒經驗……”

一扭頭,看見霍文鐘的臉都快埋進碗裏了,聶冬忍不住道:“多吃點其他的,免得人沒審完自己累到了。”

“恩!!”霍文鐘含淚重重點頭,“父親您也用些,您身子才剛好。”

聶冬:艹!!老子不想再跟你說話了!!!

侯府父子坐在一個桌子上用早飯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沒等霍文鐘下桌,就傳遍了侯府。後院的餘氏聽後愣了半響,對着衛嬷嬷問了三遍:“這是真的?侯爺也沒有罵大郎?還給大郎遞了粥?”

衛嬷嬷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跟着伺候的小厮親眼瞧着的,老侯爺囑咐大郎多用些呢。”

餘氏喜的站起身在屋裏走了兩圈,整個長房還有支持嫡子正統的侯府官吏們都喜氣洋洋。不少人都覺得時疫對侯府長房來說真是因禍得福,霍文鐘一心維護侯府的心意老侯爺總算是看到了。

“徐廣文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只是臨陣換帥是大忌,你可有個章程沒有?”聶冬問道。

霍文鐘已将心情平靜下來,立刻回道:“事關一縣縣令,必須上報給易陽郡守。只是趙縣現在正有時疫,當務之急還是要赈災,必須從派人去趙縣。”

徐廣文拿時疫當做自己的護身符,只要他人在趙縣,外面的人就不敢輕易進去,而且如今趙縣消息封鎖的很嚴,誰也不知道徐廣文在哪裏有多少幫手,除了範有德說的名字,是否還有其他人參與了私吞藥材的事,而且僅憑範有德得一面之詞,這些人名還要斟酌一遍。

雖然弄清楚這些事情要費許多時間,可現在這種情況,竟然一個步驟都省不了,連徐廣文暫時都動不得。聶冬微微蹙起了眉,得想個方法讓這件事進展的快些才行啊。

霍文鐘沒再府裏多留,見老侯爺沒什麽要問的後邊押着範有德前往博陵府衙,畢竟那裏才是正規審人的地方。

消毒小隊的那四十個人也都集聚在了府衙後院,群龍無首,亂糟糟的分散站着。裏面有衙役,也有各府的侍從,還有一些召集來的使粗漢子,人數不多,但問題卻頗為複雜。衙役自然是瞧不起旁人,而各府裏的侍從雖然不是自由身,可他們背後站着的都是大官,一個個心氣高的不行,這些人裏最底層的自然便是那些使粗的,被呵斥的去歸置那些木桶和行囊。

突然聽到有人喊:“快些站好,沈大人來了!”

四十個漢子亂成了一團,誰都想站在第一排露臉,竟然推搡了起來。眼見着大官都要來了,霍玉海情急之下,一下子跑到前面大喊一聲:“我是博陵侯府的,聽我的,從高到矮站着!矮的在前面,高個的站後面!”

幾個衙役正要罵人,與霍玉海一道來的兩個漢子也站了出來:“這消毒隊最先就是侯府建的,怎麽,侯府的列陣你們覺得不行嗎?!”

“神氣什麽!”金老三憤恨的甩着手,對着旁邊的人道,“閃開點,老子站這裏!”

他個子稍高,按理應該站第三排,可衙役大爺肯聽話的站到隊裏面,霍玉海也不敢真的與他太計較。等他歸了隊後,沈江卓大步而來。

看着雖歪歪扭扭,但總算是排好的隊伍,沈江卓好奇問道:“剛才是誰列隊?”

霍玉海神色緊張,跪地小聲道:“是小人。”

“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的話,小人霍玉海……”

“姓霍?”沈江卓頓時明白了,“你是侯府的家生子?”

“是!”

這一聲“是”讓隊伍裏的其他人頓時歇了與他相争的小心思,金老三更是背後一陣陣的冒涼氣。他地個乖乖,得罪了侯府的侍從不要緊,竟然是個姓霍的家生子!

“好!”沈江卓爽快道,“既然是侯府的人,自然都是妥帖的。本官将這府衙的人交給你了,衆人都知這消□□方是侯府所贈,務必要讓每個人都知道怎麽用。”

“現在就由你來将侯府是怎麽做的,一一說給大家。”

“是!”

霍玉海喜出望外,沒想到竟然撈到了個小頭目的差事,來府衙果然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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