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捷
聶冬見他有些發愣,出聲問道:“對此你有什麽看法?”
霍文鐘果斷道:“若只是朝中替吳王說話,當然可以。至于其他兩條……恕兒子直言,吳王實在有些異想天開。”
聶冬心裏也是這樣想的。原來的老侯爺再怎麽不靠譜,好歹還是武将出身,基本的行軍打仗的常識都不缺。而吳王,典型的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老老實實的待在吳國吃喝玩樂就好了,這種軍事大事讓他來攙和簡直就白給敵人送人頭。又想到了那坑爹的吳王世子,不由道:“幸虧你不像吳王世子那般混賬,不然我博陵侯府也得落得這般境地啊。”
好不容易被父親誇獎一次的霍文鐘喜滋滋的笑了,又覺得不太嚴肅,趕緊将臉沉下。聶冬看的實在是別扭,恨不得對他說年輕人放輕松,我是你爹啊,你怕個甚!
父子二人說了一會兒話,氣氛是難得的融洽。眼看到了時間,餘氏派人前來問何時擺膳。因老侯爺終于平安回府,今天各院人都會聚在一起替他接風洗塵。
穿來有一段日子了,聶冬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整齊的侯府衆人。當初他讓餘氏管家,存的就是圖個輕松省事的心思,而餘氏手段也頗為高明,将整個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條。只是今天是個好日子,她有些拿不準老侯爺的心思,于是老侯爺比較寵愛的妾室們也都來了。
聶冬數了一下,這些人的年齡從三十歲到十六歲不等,頗得原來博陵侯喜歡得就有六個,只是楊是殘了,姚氏從夜宵被他給撅了回去,宋姨娘走薛太醫的路子被他給無視了,于是還剩下三個,之前在後院呈三足鼎立的架勢,如今有了餘氏這個共同的敵人,倒是開始抱團了。原因無他,都想搶到管家之權,從中撈些油水,不然僅憑每個月的月銀,想要多打些額外的首飾便有些吃緊。
而博陵侯的子嗣在這個時代來看并不算多,只有六個,其中四子二女。長子次子均已成親,長女霍文萱今天沒有到場,這也是霍文鐘特地跟妻子餘氏提過的,他爹好不容易回來,萬一被霍文萱給氣病了可如何是好。霍五娘還是個小蘿莉,過了今年材滿十一,只比最小的兒子霍六郎大一歲。
待子女們挨個請安後,聶冬開始受到自己穿成個奔五老渣男後的第二場刺激!
“東哥兒快來給爺爺請安。”霍文鐘帶着自己的兒子前來。
東哥兒有些小胖,一不留神直接吧唧趴地上去了,但還是認認真真完成了跪拜大禮,規規矩矩的念道:“東哥兒給爺爺請安,祝爺爺松鶴長青。”
爺……爺爺?!!你咋不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呢!
聶冬心中奔過了一萬頭的羊駝駝!!就在他無數次的催眠自己今年才過本命年,但穿越大神再一次的向他确定了您老人家今年連孫子都有了。
作孽喲!!
看着才兩歲的東哥兒,聶冬恨不得掩面,感覺自己在虐童,趕緊道:“地上涼,快讓孩子起來。”
東哥兒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爺爺,自他出生以來,除了過年的時候,他都很少看見這個爺爺呢。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好似看不夠一樣。霍文鐘怕他惹到老侯爺不快,又趕緊帶他到餘氏哪裏。
Advertisement
一場家宴,除了霍六郎有些強顏歡笑外,其他諸人倒是頗為配合的努力營造和諧侯府的氣氛來。
聶冬看着楊氏的兒子,心中十分複雜,若是養不好,說不定再過十幾年,又是一個偏激的霍文萱,只能請先生慢慢教了。好在這個時代對于男人來說,他們的天空比後宅的女子更廣闊。等視野開闊後說不定霍六郎就會發現,小小的後宅并不算什麽,保持一顆良善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東哥兒被抱回餘氏那裏,旁邊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好奇的問他:“爺爺可怕嗎?”
東哥兒太小了,這句話還反應不過來,餘氏卻将那姑娘瞪了一眼:“噤聲!不許議論長輩!”
琳姐兒被吓了一跳,趕緊垂下頭不敢在說話了。琳姐兒平日裏被管得嚴,點心不許多吃拍壞牙,餘氏看女兒的模樣又心疼的緊,給她夾了塊點心,讓她甜甜嘴。
餘氏又何嘗不想讓琳姐兒也在老侯爺面前去露露臉,只是老侯爺的脾氣一向捉摸不定,她也是打聽到今天老侯爺沒有和大郎争執,這才敢讓長子去請安。
大家族裏的長孫長女都以被老祖宗養在跟前為榮,一來能顯示出他們的孝道,二來老祖宗們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被這樣的老者教育過得子嗣想來品行也都差不到哪裏去。想到這裏,餘氏心中一痛,這種事在他們博陵侯府還是算了吧,老侯爺那陰陽脾氣別傳給小輩就感激不盡了。
一場接風宴吃的其樂融融,誰也不敢在老侯爺心情好的時候出岔子。霍文鐘由于這段日子和他爹相處的還不錯,倒是輕松一些,其他人的一舉一動都恨不得拿尺子比着來的。而有楊氏等人的前車之鑒,前來的幾位妾室也不敢造次,都規規矩矩的坐在屏風後,男女分席而坐。
聶冬作為一個旁觀者,替侯府裏的這些人累得慌。可似乎這樣規規矩矩的才符合一個封建貴族大家族的品格。在這樣的一個家族裏,在利益之外,還能有百分之五十的親情,似乎就是不錯的了。聶冬不想打破什麽,比起魔幻風的侯府,這樣标準的侯府總比以前要好,至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為準則。
晚上的時候,聶冬又将日記拿出來反複的看。只有關于情感方面的句子消失了,而他記錄的一些例如時疫之類的正事都安安靜靜的躺在紙上。聶冬設想了無數的可能,越想越心焦,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得到答案,黎明前的黑暗永遠都是最煎熬的。
“明明,好歹……讓我見你一面吧。”
這一次他不敢落筆,害怕出什麽岔子,只能在心中反複默念着。
到了四月初,吳國邊界告急之事最終還是瞞不住朝廷,皇帝大怒,下旨命吳王抗擊北疆蠻夷。吳王上奏希望望博陵能提供糧草支援,被皇帝否了。
聶冬隐約猜到皇帝的心思,這位登基沒幾年的小皇帝應該想消耗吳國,畢竟諸侯國勢力太大,當皇帝就不開森了,正好讓吳國和北疆相互消耗,鬥得兩敗俱傷,等到吳國退無可退,他在派中央軍前去摘走勝利的果實。
計劃很美好,朝中主公皆認為皇帝這次的想法絕對會實現。吳王是誰啊,和博陵侯一樣是個荒唐人物,一肚子的吃喝玩樂,加上兒子一向坑爹,能力又不及霍文鐘的一半,在享樂上更勝他老子,這樣的父子能扛得住北疆那才出鬼了。
誰料……
“真的出鬼了!”霍文鐘看着手中的捷報,不可置信的念了三遍,吳國真的扛住了北疆!
前線軍情不斷傳向後方,吳王打了個大勝仗!
博陵府衙諸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縣令張義鴻知道吳王和老侯爺交情好,聽到這個好消息立刻就跑去侯府當報喜鳥。
聶冬一聽,半天都回不過神:“真的?!”
張義鴻笑得合不攏嘴:“是真的大捷,吳王已取敵人首級三百,不日就要送到京城了。吳王真是好計謀,原來當初連失三城只是詐敗,誘敵深入後對待那些個蠻子簡直就是甕中捉鼈。”
聶冬一把搶過捷報,略過吳國自己大段大段的吹噓,其中一行卻寫道:“北疆人善騎,可騎兵入城內巷中無法施展,任由埋伏在兩側屋內的吳國士兵砍殺而無法還擊……”
這是巷戰!
吳王那個酒囊飯袋什麽時候得到高人指點了?!
聶冬突然意識到,吳王世子那坑爹的事跡沒人提起,朝中諸人現在只知道北疆犯邊,但那個可笑的理由吳王并未上報,可奇怪的是,竟然也沒有人發現。吳王肯定是有心隐瞞,可皇帝在各諸侯國內也派了監視的官員,怎麽他們也沒上折子,難道都被吳王攻略了嗎?
随着捷報而來的依舊是吳王請求糧草支援的折子,可這本折子寫的特別高明。它首先闡明了吳國和博陵的地理位置,二者是相依相存的,一旦吳國被破,北疆騎兵便會如蝗蟲一樣的進入糧倉博陵;其次寫明了北疆人騎兵的危害,他們都是只懂得放牧的野蠻人啊,一旦被騎兵踐踏良田,春耕播下去的種子幾乎不會存活,到了秋天則會顆粒無收,以博陵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饑荒必不可免;第三,依托這次大捷說明了吳國有抵抗的能力,我們都出人頭流血了,你們總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餓着肚子上戰場吧;第四,我吳王是你的親叔叔,一直安分守己,年紀也大了,實在不想折騰。可這一次是北疆主動犯邊,我不守着能行嗎?如果皇帝不派支援,這很明顯就是提防我,當年我跟着你老爹混的時候,你爹那麽信任我,如今你登基了,你這樣做實在是寒了親戚的心,我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的忠心,唯有吳國國破的那一天,讓我的家人将我的屍體挂在城樓上,告訴吳國百姓們,我這個做人親叔叔的為皇帝守疆土,不曾有任何退縮!
能有資格看到這份折子內容的人不多,聶冬恰好是其中一個。
“這是吳國丞相的手筆?”聶冬啧啧贊嘆,這份折子寫的實在是太全面了,最後竟然還打了親情牌,重點不在諸侯王上,只是一個為自己侄子守邊的老叔叔罷了。
霍文鐘卻搖搖頭:“禹東白以文采見長,若他主筆想來辭藻會比這篇更豐富。”
“也對。”聶冬又看了一遍那折子的內容,可以說是非常淺顯,基本上都是大白話,其他地方只是普通潤色。
霍文鐘想了想又道:“倒像是武将所言。您看這一段其中關于博陵的分析,還有那些北疆人的特點……兒子以為,這應該是作戰經驗十分豐富且對北疆人非常熟悉的将領所寫。”
結合捷報的那一段關于巷戰的描寫,聶冬也十分認同這個觀點:“看來吳王真的得了一名良将了。”
“千軍易得,一将難求。想來陛下也會準了吳王所奏,兒子先準備些糧草如何?”
“可。”聶冬點頭,又囑咐道,“此事博陵侯府不要直接插手,你也不要過問此事,交給府衙等人便是。”霍文鐘正要詢問,卻聽聶冬道,“當心魏刺史。”
趙縣的事皇帝還沒下最後的旨意,魏君廷等人的大招還沒出,聶冬不想在此刻給他們把柄。霍文鐘會意,當下決定請沈江卓出門喝茶,雖然對方是縣尉,但又有一層親戚的身份放在那裏,親戚在一起吃飯,誰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