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相見

突如其來的殷勤還有莫名的監視,讓霍明明覺得整件事都透着一絲奇怪。整個運糧隊裏官職最高的乃石鳳臻,但很顯然,所有人都是以侯府的侍衛高安為首,陳福為副。

這三人就是住在二樓,霍明明想起來了,她隔壁是陳福的房間。

這個人為什麽要監視她?

更讓她霍明明不解的是,如果是為吳國之事,應該詢問寇天佑才對。

許多疑問困擾在心頭,讓霍明明在房中有些坐立不安。

聶冬聽完了陳福的彙報,得知霍明明手臂上的傷勢無礙後,不由嘆了一聲:“她怎麽會受傷的?是誰把她給砍傷了?”

瞧老侯爺那緊張的模樣,陳福心道難不成他還要去查這件事?想到霍姑娘今天用晚膳時看他那警惕的眼神,陳福就恨不得給自己貼上“我很純潔”的标簽。

“你先出去吧,本侯一個人想靜一靜。”聶冬道。

“是。”

為了掩人耳目,這一路他都是與陳福住在同一間屋子裏。待陳福一走,聶冬又跑到牆壁旁趴着努力去聽隔壁的動靜了。

古代沒什麽隔音,又是邊界的小驿站的房子,聶冬恨不得将所有的神經細胞都集中在耳部。而他卻不知道,隔壁的霍明明已經将陳福列為奇怪懷疑對象了,此刻走路,像是走太空步一樣,一絲聲音都不肯發出。

“我得出去看看。”霍明明心中暗想。

只是門外有層層侍衛把守,她一出去肯定就會被陳福知道。還好她的行李并沒有被拿走,霍明明悄悄拿出龍爪鈎走到窗邊。

翻下窗,在夜色裏,她如壁虎一樣貼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一步一步小心移動。微一仰頭,陳福那間屋子的窗戶并未關上。霍明明心中微動,一股莫名的強烈之感讓她決定先過去看看再說。

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舉動。

萬一陳福在屋裏,她該怎麽解釋自己的突然造訪呢?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難道她要說自己有翻窗戶的癖好?霍明明已躲在了窗戶下,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翻進去。她只是懷疑陳福在監視她,而現在跑到別人屋子裏,好像等于自投羅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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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明微微蹙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傻瓜一樣,再做一次連自己都不清楚目的的行動。她現在逃出屋子了又能怎麽樣,同伴寇天佑的周圍都住着陳福他們的人,難道她要跑去和寇天佑說自己被監視了?

沖動過後,理智的回籠讓霍明明發現自己現在趴在陳福窗下顯得格外的傻x。可停在這兒也不算個事兒啊,不上不下的。

“算了,反正都走到這裏了,進屋看看再說!”

霍明明心一橫,身手矯健的翻進屋內。

落地無聲。

陳福的屋子倒是挺大的,住兩個人都沒問題。霍明明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往裏屋走去。雖然主人不在屋內,但蠟燭依舊點着。

霍明明心中感慨,這就好比現代家裏沒人,卻将空調開着一樣。

他可真夠奢侈的!

正吐槽,一絲輕微的腳步聲,讓霍明明突然一愣,迅速藏匿到屋內簾布之後。

“奇怪了,我出現幻聽了?”

聶冬從屋裏走出來,對着關好的窗戶有些發呆。

簾布後的霍明明的表情已經不受控制了,她看到了什麽?——陳福屋裏竟然還藏着一個人?!!

只聽說金屋藏嬌的,這位老大爺算是個什麽說法啊!

從他的衣着來看,很顯然還不是等閑之輩。霍明明有些暈了,運糧的隊伍裏的頭頭們,壓根就這麽這號人物啊。

等等……

他該不會是博陵侯吧?!

霍明明驚得嘴巴無聲微張,如果說這個老大爺就是博陵侯的話,陳福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舉動也就能解釋的通了。

可博陵侯不應該在博陵嗎?

這個問題剛一浮在腦海,霍明明就恨不得自己給自己一拳——果然是傻了麽,就是因為這位老大爺不能讓人發現自己不在博陵,所以才藏得這麽深!

來到這裏快一個月,霍明明也從陳澤口裏得知了不少關于這個時代的知識。博陵侯和吳王的交情她也是知道的,心道這位老大爺極有可能是不放心他的吳王老哥哥,所以寧願冒着擅離封地的危險也要來吳國。

雖然傳聞裏博陵侯人品一向沒下限,不過為人倒是夠義氣啊!此刻霍明明頗為緊張,只等老大爺進屋後,她趕緊在翻窗出去。誰料那位老大爺竟然賴在廳堂裏不走了。

大爺啊,都這麽晚了,您老人家還不睡覺嗎?

霍明明急的一頭汗,明明只是靜靜的站着,額頭和手心裏卻都已經冒出了汗珠。只見老大爺朝着窗戶走去,吱呀一聲,将其推開,整個人臨窗而立。

不是吧……

您老還要看星星看月亮?

霍明明快給他給跪了,此刻度日如年。也不知過了多久,見到博陵侯終于從窗戶旁離開,霍明明立刻打起了精神,正要竄出去——

“如果你一層一層~~~~~”

手機鈴聲,響了。

聶冬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聽到了什麽?!!

“卧槽卧槽卧槽!”

活了二十四年的霍明明,頭一次手忙腳亂的從褲兜裏将手機掏出來,心裏罵了無數個卧槽,這個和她一起穿來的手機一直就處于黑屏關機狀态。

“誰在那裏?”

聶冬的聲音不自然的發抖。

霍明明知道自己是藏不下去了,硬着頭皮走了出來。臉色帶着尴尬的笑意,一見到老大爺,立刻伸出手:“侯爺,請您冷靜,一定要冷靜,我不是什麽妖怪!”

話雖如此,可那位老大爺眼中的震撼,讓霍明明都覺得萬分的愧疚。

“這個……”霍明明拿着那手機,全身僵硬的想一塊石頭,“這個是捉妖儀!”艾瑪,她真是太機智了!

聶冬捂着肚子,微微彎下身,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的內傷!只是看着霍明明那慌亂的神情,聶冬突然覺得有些新奇。

他從未想過二人竟會以這樣的情形見面!

“你到底是妖是人?!”聶冬沉着聲音,雖透着一絲恐懼,但侯爺的派頭不減!

——請叫他聶影帝,不謝!

“我當然是人啊。”霍明明已經瞬間将手機調到了靜音,指着地上,“您看我有影子的!”

聶冬認真的順着霍明明的手望向地磚,表情十分凝重。

就在此時,震動又來了……

屏幕上大大的兩個字格外醒目——“老媽”。

聶冬都恨不得沖過去讓霍明明調個靜音。

霍明明更是進退兩難,接吧……當着古代人的面前真的要做這種喪失的事嗎?不接吧……

開玩笑,穿到古代手機竟然還能有信號,不接簡直對不起她自己!

霍明明咳嗽了一聲,見對面的老大爺好像震驚的連魂兒都快飛了,立刻按了接聽鍵。

“臭丫頭,你死哪兒去了!!”太後娘娘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穿透而來。

霍明明聽得熱淚盈眶,一出聲竟然有些哽咽,連忙捂住了嘴。

“喂?喂?!別以為你不出聲我就不罵你了啊!”

聶冬聽着這熟悉的聲音也有些感動,繼續做震驚狀。

霍明明飛快的掃了一眼對面之人,小聲道:“我……”

剛說了一個字,霍媽媽的聲音噼裏啪啦的傳來:“還知道接電話啊!這都幾天了,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跟姓聶的小子鬼混了?!”

恩……?!!

聶冬瞪大了雙眼。

“媽……那個……”霍明明道,“我在出差……”

“你騙鬼去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那小心思!結婚前,不許同居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跟聶冬在一起,讓他聽電話!他爸給他打了好幾個,都打不通!”

霍明明神色有些落寞:“這兒信號特別不好。我們真的在出差……對啊,我哪兒敢啊,真沒騙你,你別擔心了。……位置不能說,是機密!我帶手機我都違規了,媽……媽……?!”

信號斷了。

這一次手機來電的驚訝,不低于霍明明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更別提對面還站着一個古代老大爺。

比起剛穿來一個月都不到的霍明明,已經有着快四個月穿齡的聶冬明顯淡定許多。

“你……剛才不說,那個是捉妖儀嗎?”他問道。

“啊……對啊!”霍明明思緒一片混亂,“這不僅是捉妖的,還是我們道家的法寶,可千裏傳音。”霍明明長長舒口氣,努力讓自己狂跳的心恢複平靜:“吾乃方外之人,若我猜得不錯,閣下可是博陵侯?”

聶冬十分配合的露出驚訝之色:“你怎麽知道?!”

霍明明道:“道家自有觀人之法。侯爺莫要害怕,我來此乃是受吳王所托,要将他的親筆信交予侯爺您。”說着,指着窗外,“信就放在隔壁,侯爺若不放心,可叫心腹之人取來一看便知。”

聶冬道:“那你為什麽不直接交給陳福?”

霍明明淺淺一笑:“您真是說笑了,博陵侯現在不是在博陵侯府麽,這親筆信怎麽能交給一個侍衛呢。”

女王陛下的笑容還是這樣明媚……

聶冬心中淚流不止,到現在,他連一個擁抱都沒有。

屋內的動靜驚動了守在外面的陳福,剛沖進來,見到霍明明竟已在屋內,一時間大為震撼。聶冬立刻道:“去隔壁将吳王的書信取來。”

“是……”陳福狐疑的看着霍明明,似乎想從她的長相裏發現和老侯爺的相似點。

都能當着古人面接電話了,霍明明覺得自己還緊張個球啊!幹脆道:“多謝侯爺一路上的照顧。”

聶冬嗯了一聲,微微別過頭,沒有理她。

霍明明也不在意,古代貴族的矜持,她懂得。

少頃,陳福将書信帶來。

聶冬哪裏還有心情看這些,卻還是裝模做樣的拆開了信封。書信裏吳王說明了吳國的局勢,期望博陵侯能善待他的幼子,又說霍明明是一方外奇人,對吳國有大恩,此行來博陵是來尋親的,若博陵侯知道她所尋之人,還望給她行個方便。

根據原來老侯爺的記憶,信裏的印章和筆跡都是真的。

只是看到尋人那行字時,聶冬的手不自覺的發抖。落在霍明明等人的眼中,卻是認為老侯爺在為吳國而擔憂。

“你……要尋誰?”聶冬緩緩問道。雖然那個名字他已知曉,可親耳聽到霍明明說出來時,眼眶頓時有些熱。

好在屋內蠟燭的光線昏暗,倒也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侯爺您知道這個人嗎?”霍明明還想進一步描述時,聶冬卻突然對陳福道,“你先出去!”

陳福雖萬分的好奇,但也不得不執行老侯爺的命令。

霍明明心中一愣,——難不成博陵侯真的知道?!

“你乃吳王的座上賓,說話須得謹慎些。”聶冬解釋突然支開陳福的原因。

霍明明哪裏顧得了,連忙追問:“您見過他嗎?他個子特別高,二十來歲的模樣,短頭發,像是個剛還俗的小和尚。”

“沒有。”聶冬搖着頭,聲音很輕,很慢,“博陵很大,本侯并未見過此人。”

“真沒見過嗎?”霍明明不甘心,“您再仔細想一下,我來博陵就是為了找他的,他給我的書信裏說自己就在博陵啊!”說完,慌慌張張的将藏在衣內的信拿出來遞了過去。

上面寫的正是聶冬當時作死的一句話——

“明明,我在博陵縣找到了真愛……”

霍明明滿懷期待的看着博陵侯,可這個老大爺卻連正眼都不看他,背過身道:“本侯的确沒有見過此人,霍姑娘還是快回屋去吧。”

“可是……”

霍明明沒有說下去,博陵侯已經顯得有些不耐煩。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張紙疊好,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從北疆到吳國,她經歷了那麽多次的死裏逃生,支撐她繼續走下去的信念就是這張紙上的只言片語。

高高在上的博陵侯不知道聶冬那個小人物也是常理。

霍明明給自己打氣,今晚她貿然闖到房間裏,對博陵侯來說肯定是個驚吓,老侯爺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不過沒關系,等着糧草運到地方,她有時間繼續去博陵去找人!

“方才叨擾侯爺了,還望侯爺見諒。”

少頃,屋內又恢複了平靜。

連陳福何時進屋,聶冬都沒發現,他雙眼緊閉,雙手緊握,呆呆的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他才找回了知覺。

陳福不敢出聲,盡職盡責的當他的壁花,只覺得侯爺這幅模樣太恐怖了。

“本侯……沒事。”聶冬無力的擡了擡手,“明天多多留意她,也不必太限制她了。”

“屬下明白。”陳福回道。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霍明明在床上拿着手機翻來覆去。

這突然而來的信號,是不是意味着她還有機會穿回去?!找到聶冬後,一定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與此同時,湯良收到了屬下的消息——彭大身死,周江卻不見蹤影。

“那密林中真有劫匪?”湯良震驚,“區區幾個劫匪,就能本将營下二十幾人屠戮幹淨?!”

師爺何文道:“從博陵來的運糧隊當時就在密林旁,如今周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會不會是被他們給救了?”

“極有可能!”湯良道,“本帥這就去見他們。”又對何文道,“你留在此處看守大營。既然是博陵來的運糧隊,這些糧草本就是要送給我們的,為了防止山匪,本将提前收了也是為他們的安全着想!”

這附近只有一個驿站,師爺何文推斷博陵來的那群人應該就宿在哪裏。湯良立刻點了兵,等到天色将明,周圍漸漸明朗起來。

湯良翻身上馬:“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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