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罵戰

葛業雄是被家仆擡回的葛府,其母孫氏看見後頓時就哭了,口裏不斷喊着兒子,拉着跟出去的家仆不斷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公子與永安王三公子出去喝茶,與博陵侯府的人起了口角。”家仆小心翼翼道,“沒想到博陵侯府的人一言不合,竟然動起手來。”

“你們一群廢物!!這多人跟出去都沒能護好他,我養你們何用!!”孫氏氣的直拍桌子,正好郎中來了,又趕緊讓郎中去給葛業雄治病。

“我家二郎如何?”孫氏站在床邊。

葛業雄雙眼緊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公子他……”郎中神色緊張,“手臂脫臼,肋骨也有些損傷,手指和腳趾均有被鈍器擊打後的痕跡,身上被人用利器割了不少口子,雖不致命,卻會令人有失血過多之險,如今最要緊的是需得在請一位精通跌打損傷的郎中來,若是晚了,就算骨頭接上去了,也怕成了跛足。”

孫氏一聽頓時就哭了:“我的兒啊,你究竟是怎麽得罪博陵侯府的那群人了。連聖上都要讓它們三分,咱們是知書達理的人家,哪裏鬥得過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活霸王。哎呦,那些黑了心肝爛了肚腸的雜碎,在博陵作威作福也就罷了,來到京城,天子腳下居然下這麽狠的手,把我兒打成這樣,死後必要下十八層地獄,受油炸火燒的苦才能解我心頭的恨啊!

“夫人息怒。”郎中連忙勸道,“當務之急是趕緊救治公子。”

“對對對。”孫氏抹了把淚,“老爺呢?快去把老爺傳回來!!”說着又傷心道,“他兒子命都快沒了,指不定自己現在什麽地方快活!我的兒啊,咱們娘倆的命怎麽這麽苦呢!”

大司農葛軒正與幾個友人在外小坐閑談,聽得家仆來報,驚得立刻起身,拱手對友人道:“抱歉,府中有事,某必須得走了。”

路上家仆将事情一一與葛軒說明,一聽是博陵侯府的人葛軒氣的瞪大了眼:“那群人想做什麽?!當年他們姓霍的害死了婕妤娘娘還不夠,如今還要在害死我兒?!”

葛氏一族與霍家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先帝時期,當年先帝原配病逝,後宮一時無主,出身名門的葛婕妤是繼後的呼聲最高的人選,沒想到最後被不起眼的霍氏給摘走了桃子。

葛軒氣的直打顫,想他們葛家,自前朝開始便位居高位,三百年來,出過兩任三公,五位九卿,百石官吏更是數不勝數,乃是名門中的名門!若不是當年奪後奪嫡失敗,本朝丞相一職也輪不到柴彥安。而且就算葛婕妤與霍太後以前起過嫌隙,如今陳睿登基後,還是得請他葛軒出山來任大司農,這就是葛家,延綿三百餘年的頂級世家大族!豈是霍府那種本朝才開始發跡的土包子能比拟的!

正往府裏趕,聽得外面馬聲嘶鳴,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葛軒身體前傾,連忙抓住了一旁的扶手。

“大人,前面是博陵侯府的人,他們将路堵了。”車夫有些緊張的說道。

葛軒正在氣頭上,新仇舊恨的加起來,恨不得直接将霍府給滅了!正要命府裏的侍衛去強行開道,一道中氣十足的男高音破空而來。

“葛老兒,你跟老子出來!!別他媽的裝縮頭烏龜!!”

“霍——南——鵬!!”

葛軒也怒了,一把掀開了車簾,只見博陵侯站在不遠處,身後跟着十幾個侍衛,看那模樣似乎全是他從博陵侯府帶來的。

“你兒子真是你漲臉了啊!光天化日之下,竟要行兇殺人,仗着父親乃當朝三公,目無朝廷法紀,橫行霸道!竟還敢口出狂言,妄議朝廷政事,簡直荒唐至極!你們葛家號稱百年世家,原來世家子就是這副德行!”

聶冬深谙打人要打臉罵人要揭短擒賊先擒王之道,他堂堂朝廷列侯和一毛頭小兒計較實在是不利,直接來堵了葛軒。

“你……霍匹夫,你敢!”葛軒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也坐不住了,直接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聶冬亦是火氣沖天。

他自己的女朋友的性格他一清二楚,從來都不會主動招惹什麽。外表看着淡定又冷酷,實際上內心柔軟又愛護小動物,比如說他。平生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那裏靜靜的耍酷。他只是看着,就無比陶醉,每天都要被霍明明給帥哭。

別人上課是盯着黑板,他上課的時候是盯着霍明明的背影發呆,順帶特別手癢的想扯一下她的馬尾辮……

可現在——他家明明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的被人潑了一壺熱水!!那可是熱水啊!!

要是罵他自己也就算了,這次竟然連霍明明也牽扯了進來。以前的博陵侯雖然荒唐被人非議,但老侯爺在那兒戳着,誰敢直接惹上門!只有博陵侯打罵別人的份,面對堂堂宗室要不給面子就不給面子,那魏王身上的口水就是老侯爺吐的!好嘛,換了他聶冬來當老侯爺,接二連三的被人堵上門指着臉開罵,連女朋友都被人欺負!

這侯爺當得實在是窩囊!

“葛老兒,你兒子還沒當上期門郎呢,朝廷的任職文書下來了嗎?”聶冬吼道,“竟然帶着利劍上街!你回去問問你兒子說了些什麽,聽得都覺得髒了耳朵!”

兩隊人馬均站在玄武大街上,四周的行人早早的躲到了街邊的店鋪裏。有老人眼尖,一下子就認出聶冬來了,壓低聲音驚呼:“那個是博陵侯啊!!”

“什麽?那個就是博陵侯?”旁邊人像是看稀奇一樣的往外面看去。去年博陵侯朝魏王吐口水,順帶毆打魏王的事跡實在是在京城太著名了。

“那……對面那個是……”

“那個好像是大司農葛大人!”有人道,“我滴個乖乖,不愧是博陵侯啊,這陣仗,上次是打了魏王,被聖上訓斥的新年都不讓來朝賀。這才進京了幾天啊,該不會要打大司農大人吧!”

往日裏高高在上的貴族官老爺們竟然也會像他們這些市井百姓一樣,帶着人馬打群架。衆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一臉大胡子的男人嚷道:“下注啦下注啦,老子賭博陵侯打贏!”

“不見得!博陵侯雖然厲害,可這到底是京城。”一人道,“他老人家才被訓斥,這次頂多也就罵幾句過過嘴瘾,我押葛大人!”

一時間,酒肆裏聚集了不少人。天子腳下的百姓們見多識廣,膽子也大,一邊看着熱鬧,一邊悄悄下了注。

“我說……這老侯爺怎麽又要打人了?”有好奇者問道,“上次打魏王,據說是魏王搶了他人家的彩頭,那花魁一向是他老人家捧得,結果魏王橫插了一杠子,這次老侯爺又是看中哪家小娘子了?”

“得了吧,誰不知道葛司農家裏有只母老虎,就葛大人那樣還敢在外面找姘頭?”

“诶诶诶,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一人氣喘籲籲的擠到了人群中,“我剛從朱雀大街那邊來,這回是老子替兒子找場子來了!葛司農的兒子把博陵侯府的人給打了!”

“不會吧!”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葛大人家的打了博陵侯的?!反過來才對吧!”

“我看得真真的,都動刀動槍了!”那人道,“葛家二公子捅了霍家大郎一刀!”

剛才還在下注的大胡子聽得此話也湊了過來:“老侯爺當年單槍匹馬殺的北狄人屁滾尿流,他兒子這麽沒用,竟然被葛家的給……”

話還未說完,酒肆外聶冬又罵了起來。衆人趴到了窗戶處,只聽了一耳朵,所有人都吓得瞪大了雙眼。

“你們葛家就是一群沒種的,如今北狄還沒打上門來啊,竟然就要拿女人去和親了!!”

“一派胡言!”葛軒恨罵道。

“你兒子說這話的時候大家可都聽着呢!現在不認賬了?!前朝是怎麽亡的,一味納歲稱臣,上至公主翁主下至縣主,朝臣之女全拿去和親了,結果呢?!高祖皇帝掃*清八荒,得萬民敬仰,天命所歸,立國即定下不和親之國策!你德陽葛氏,享世卿世祿,理當匡君輔國。奈何在前朝時便是個軟骨頭,北狄直逼京師,葛太師首個去開城門,致京師百姓生靈塗炭,此等罪孽,天地不容!爾得當今天子禮待,理應報效天子,粉身粹骨在所不辭!原來德陽葛氏是拿着他人府裏的女卷去和親來彰顯你們的忠孝仁義嗎?!”

“我霍氏早先不過一小小郎官,幸得先帝知遇之恩,雖未曾封侯拜相,但各個都是硬骨頭!本侯二哥三哥均戰死沙場,哪怕是面對着北狄數千铮铮鐵騎都不曾退縮半步,二哥一府十二男丁在毋城關無一生還,他們是為先帝鎮守國門!而你——德陽葛氏,安守京師,竟然還想着拿女人去和親,還說這是聖上的意思!老賊,你有何面目去見先帝!若安分守己兢兢業業倒也罷了,本侯問你,爾任大司農已五載,春去秋來,又有何建樹?!本侯若是你,早早一根白绫自行了斷,免得徒惹世人笑話!”

“你、你……”

葛軒聞言失色,額頭細汗密布。

他祖父的确開了城門,可不這樣做,北狄就會一把大火燒毀京師。當時前朝宗親貴族逃的逃散的散,唯有他們的葛家還守在那裏,那時候你們霍家還不知在何處當個泥腿子!連高祖都不曾怪罪過他葛家,霍老匹夫竟然拿這個來說事。

這是顧全大局之策,豈是區區匹夫能懂的!

“要和親你們自己去和親啊,拿別人府裏的女眷去和親算怎麽回事?!”聶冬氣的火冒三丈,“我霍氏一族,哪怕全族的男丁都戰死了,女人跟着我們一起死,也不會去和親!!”

“這葛家也太不像話了。”酒肆裏,大胡子氣的發抖,“聽這話的意思,他們打算拿博陵侯府的人去和親,誰不知道霍家跟北狄那是有血仇啊!”

幾個年紀大的老者紛紛點頭。

幾十年前,博陵侯從京城出發去毋城關的場面他們都經歷過。雖然博陵侯在後宅之事無比荒唐,可就沖着霍氏一族為了陳朝百姓死了那麽多人,面對博陵侯的荒唐大家也只是笑笑當個熱鬧瞧罷了。尤其是住在京師裏的老人們,不少都是從前朝之亂下活下來的,親眼見過當年北狄人入京後的慘狀。毋城關乃京城最後一道防線,是霍家人拿命給堵上的,陳朝這才得以喘口氣。

聶冬罵爽了,直接從秦蒼那裏拿來了牛皮水壺喝了口水。一抹嘴,就看見葛軒翻着白眼,整個人朝後倒去。

“裝死?”聶冬挑眉,“晚了!”

雖然他心急火燎的想回周陽侯府去看霍明明,可他知道霍明明現在身邊肯定聚集着最好的郎中,他現在要做的是替她出口惡氣,替她拿到最大的補償!

“進宮!”聶冬轉身走上馬車,“本侯要告禦狀!”

聶冬走後,京兆尹才不緊不慢的帶人趕了來,不痛不癢的問了幾句後,又帶着人走了。他才不要攙和到這兩位的争鬥裏,無論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既然博陵侯只是罵了一頓沒動手,那他也管不着。京兆尹朝着菩薩拜了又拜,只求這些大人們在京裏能安分些。

陳睿在宮裏也早早的得了消息。

原本還想着雖然葛府有錯在先,但聽聞葛業雄被打的快要殘疾了,又覺得霍府怎麽得理不饒人呢,心道不管是博陵侯來,還是葛軒來都通通各打五十大板。沒想到,楊若愚回來道霍府人下手這麽重的原因,乃葛業雄揚言聖上要讓霍府女眷去北狄和親!

“朕……朕的名聲就是被這樣的人給敗光的!”

陳睿砸了手裏的瓷杯!

“聖上息怒!”以楊若愚為首的殿內一衆內侍紛紛跪了一地。

“朕何曾說過什麽和親之言?!”陳睿暴怒。

他是有問過葛軒國庫如今錢糧多少,得知并不多時,便不急于與北狄宣戰,所以才問葛軒有何法能拖上一拖,可他從未想過和親一條。“不和親”乃高祖皇帝定下的國策,他是瘋了才會去違背此策。更別提霍家與北狄是有血仇的,他是看不慣自己這個舅舅,但只是想讓他老實安分些,又沒想着讓他去死!

“葛軒這個廢物!”陳睿覺得腦仁一陣陣的疼,“他教的好兒子啊,竟然連朕都敢攀扯!”陳睿此生最痛恨人“借勢分權”。他親舅博陵侯就是仗着太後寵愛,各種不聽話,挑戰他身為皇帝的威嚴。如今葛軒不過是因他重用,他兒子竟然敢借他的勢,找死啊!!

見陳睿氣紅了眼,楊若愚連忙低聲提醒道:“陛下,博陵侯入宮了。”

“他當然要入宮!”陳睿氣道,“葛軒說是朕提出的和親,他能不來問個明白嗎?!”

他一直在打壓博陵侯的氣焰,好不容易讓這老家夥安分些了,他終于可以琢磨利用博陵侯和吳王的關系,首先拿回吳國內六百石及以上官吏的任命權,沒想到來這麽一出,弄得他現在還得去安撫博陵侯!

陳睿重重喘着氣,過了好半響,終于咬牙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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