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端倪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陳雙薇她們已經定下了兩日後在公主府裏設一小宴,霍五娘更是将驿站中永安王的人攔着他們不讓上樓的不快抛到了九霄雲外。
“當日那兩個侍衛的确沒眼色。”陳雙薇道,“竟将妹妹也攔下了,實在是可惡。當日我知曉後便罰了他們,本想着要去和妹妹賠個不是,只是天色已晚,妹妹當時趕路肯定也辛苦,估計睡了。我想着,左右大家都要去京城,與其在那破舊的驿站裏,不如在京城中單獨設宴給妹賠禮,也顯得鄭重些。”
霍五娘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翁主竟然這麽看重她,姨娘果然說的沒錯,有爹爹在,有太後姑媽在,哪怕是這些貴女也不敢小瞧她!心中得意的同時,臉色卻依舊帶了些惶恐:“翁主太客氣了,您的侍衛也是職責所在,而且并未攔多久。那都是些小事,翁主不必放在心上,那兩位侍衛您也別罰的太重了。”
“沒想到妹妹年紀小小,卻有如此度量。”陳雙薇一臉感嘆,一副相識恨晚的模樣,“我若再提倒是讓妹妹為難了。好,就依妹妹所言這件事就過去了,不過我既與妹妹投緣,後日的小宴妹妹一定要來啊。”
霍五娘點頭應下。
“明妹妹呢?”陳雙薇問道,“對了,還不曾問妹妹的傷勢如何?可好些了?”
霍明明簡單回道:“已無大恙,多謝關心。”
“哎,當日茶樓裏的情況真是快把人吓死了,誰能想到葛業雄竟然會帶開了刃的劍呢。”陳雙薇拍着胸脯,“我那三哥回府後也是驚魂未定的。”
霍五娘:“三……哥?”不明所以的望向了霍明明,為什麽從沒聽她提起過。
“是啊。”陳雙薇道,“當日我三哥正巧也在茶樓呢,幸虧貴府大郎及時出手,倒是免了一場鬧劇。”一邊說着,一邊悄悄打量着霍明明的臉色。
當她和霍五娘說話,故意冷落這個霍明明的時候,霍明明的表情就是:=_=
當她要邀請霍明明參加只有翁主和公主這一級別的小宴時,霍明明表情如上。
如今她特地提起茶樓一事,結果霍明明還是……
這人到底是怎麽搞的!!
她的嬷嬷沒有教過她身為貴女哪怕再不喜歡一人,也要面帶着微笑,以體現出貴族之女的禮儀和教養嗎?!
除了被她圈養的小公舉在一起之外,對其他人一向都是面癱晚期的霍明明勉為其難的點了個頭:“大哥當日受苦了。”=_=
陳雙薇幹笑。
霍五娘瞧着氣氛突然間冷了下來,心中怨恨。霍明明手臂的傷根本沒好利索,偏要來湊這個熱鬧,來就來吧,總是拉這個臉作甚麽,真是封了縣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聖上已派了禦醫前來。”霍五娘趕緊道,“大哥的傷勢不礙的。”說罷,關切道,“原來三公子也當日也在茶樓嗎,可沒有傷着吧。”
“人倒是沒受傷。”陳雙薇道,“诶,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
“就是。”公主陳寶道,“聖上肯定饒不了葛業雄,咱們就別操那份閑心了。”
見時辰不早了,衆人又回到席中,公主陳寶特地準備了一場胡姬女奴的表演,引得不少人贊嘆,令陳寶頗為得意。
一直在公主府裏用過午膳,衆人這才三三兩兩離去。
陳雙薇拉着霍五娘又說了不少悄悄話,這才登上了馬車。霍五娘還沉浸在能與翁主成為手帕交的喜悅中,突然見一錦衣男子從身旁走過。
“三哥!”陳雙薇彎眼而笑。
幾乎所有的女眷都悄悄往這邊瞧了來。
“三哥,你又飲酒了。”陳雙薇揮了揮團扇。
陳雲熙笑道:“長公主設宴,驸馬相邀,豈能不盡心而歸?”
霍明明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句詞。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真是一副好皮相啊。”霍明明正感嘆,突然腦中冒出一個一米八八的漢子,手裏還舉着一個牌子——看我看我,看我呀,別看那個小白臉!!
此時陳雲熙已走到了霍明明與霍五娘跟前:“多謝二位照顧我這妹妹了。”
霍五娘羞得不敢擡頭,低聲道:“是我們姐妹二人一直麻煩翁主了。”
陳雲熙又看向了霍明明。
霍明明正和突然在腦海裏蹦跶的漢子做鬥争,陳雲熙站了一會兒,竟然沒得到一句回應,只好道:“那麽……在下告辭了。”
“阿……嚏!”
“父親您怎麽了?”
霍文鐘緊張道。
聶冬微微仰頭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他媳婦兒現在怎麽樣了,霍五娘那小丫頭應該不會再這種場合給霍明明找不自在吧。雖然是在後宅都是女眷呆的地方,可聽說陳寶以前養過面首,他家霍明明在哪裏會不會很危險?真是令人不放心啊!!
見聶冬半響沒回應,霍文鐘又喊了一聲:“父親?!”
“……沒事。”聶冬無奈回神,“剛才說到哪兒了?”
霍文鐘卻還在擔憂他爹的身體:“您沒事吧,可是染了風寒?”他父親的腿腳一直不太好,是早年兵馬歲月留下來的老傷,而之前為了給他請封世子又一直跪在大殿內,薛太醫說是寒氣如體,得慢慢治。
“真的沒事。”聶冬道,“哦……想起來了,剛才不說你大姑媽來了信麽,信裏有些不好。”
“大姑母怎麽了?”
“她……似乎病得有些重啊。”
這位霍夫人是博陵侯的長姐,也是太後的長姐,比他們年長十來歲,在太後還未入宮前就出嫁了,小皇帝登基後,封為魏國夫人。
“長姐嫁的遠,算算也有十多年未曾見過她了。”聶冬嘆了一聲,今日入宮便是為了魏國夫人之事而來。待見到太後時,霍太後已哭成了淚人,皇帝陳睿齊王陳晔都在一旁安慰。
“我那苦命的姐姐,好不容易熬了半輩子,也沒享過幾天福,怎地就病的這麽重。”霍太後捏着帕子,“哀家早就說過了,皇帝你下旨讓魏國夫人一家如京休養,如今卻……那池安郡窮鄉僻囊的,能有什麽好大夫,又是臨海寒冷之地,魏國夫人可怎麽受得了!”
“母後……”陳睿一臉無奈,“魏國夫人其夫乃是池安郡尉,哪裏又能走得開。再說了,那個位置用旁的人,兒子也不放心啊。”
“那你就讓魏國夫人的長子承其父之業,虎父無犬子,那孩子小時候哀家也見過,是個好的!”
陳睿越發覺得太後無法溝通,一郡郡尉,手握軍事大權,豈是能随随便便讓一個年輕兒郎來當的!
誰料霍太後又道:“想當年,你舅舅二十幾歲就把北狄人給趕跑了……”
聶冬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讓太後再說下去,陳睿的火就該燒到他身上了,趕緊道:“郡尉不比在外出征的将領,郡尉職責頗重,手裏的事情又紛雜繁多。一郡那麽大,那孩子還年輕還得多學學才行。您若是擔心魏國夫人,不如讓其子護送魏國夫人來京,這樣可好?”
“舅舅說的極是!”陳睿第一次覺得博陵侯看起來有幾分順眼。
“可是……”霍太後傷心道,“魏國夫人如今這樣,還能走嗎?萬一在路上……”說着,又哽咽了。
他們母親去的早,正所謂長姐如母,博陵侯乃是男兒長在外院或不覺得,但霍太後卻是實打實的在魏國夫人的照料下長大的。
陳晔聽了半響,終于出了聲:“皇兄已派了太醫前去,母後您就放心吧。”
霍太後淚眼婆娑:“說起來,這麽多兄弟姐妹,大哥二哥都去了,在京城的也只有周陽侯陪着哀家。上次見到魏國夫人還是先帝在的時候。池安郡又那麽遠,如今她身邊竟連一個娘家人都沒有。”
“這……”陳晔遲疑的望向陳睿。
陳睿被霍太後哭的心煩意亂,一回頭,瞧見霍文鐘還老老實實的跪在那裏。他剛被封了世子,隔三差五就進宮來謝恩。明明他一直在打壓博陵侯,而襲爵是他拿捏博陵侯非常重要的手段,萬萬沒想到現在這麽容易就讓霍文鐘當上了世子,博陵侯卻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真是想想就覺得不甘心!
就算陳睿又萬般的不情願,但霍文鐘成為世子的事實卻不容改變,而身為世子的他再留在督郵這個職位上就不大好看了。
“不如讓大表哥奉舅舅替母後去一趟池安郡?”陳睿道,“魏國夫人看到舅舅一定會很高興的!”
霍太後一愣,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哭。在魏國夫人不能回來的情況下,這個提議是最好不過的。反正她六弟現在也沒什麽官職,因是列侯不能擅離封地,如今皇帝下旨讓他能四處走動一二也挺不錯。可是……
霍文鐘卻要推辭,去看大姑母他一個人就行了,但他爹的身體也不好啊!此去池安千山萬水的,那個地方靠海,又潮濕又陰冷,他爹的膝蓋現在都還沒好利索呢!了沒等他說話,聶冬已道:“聖上英明!十多年了,微臣也想去看望魏國夫人。”
陳睿道:“那就麻煩舅舅走這一趟了。”一去一來最少也要三個月,正好将霍文鐘身上的督郵一職去了,給他這麽個差事後還不用再派官職。而且……以博陵侯的身體狀況,說不定回來後霍文鐘還要留在府裏侍疾。
他的父皇能讓一個列侯成為空架子,區區一個世子,他也能讓其成為一個擺設!
離宮後,霍文鐘憂心忡忡:“父親,您真的要去嗎?!”
聶冬點點頭,突然扯出一個笑:“這不好嗎,本侯在博陵那地方都呆膩了,難得有機會出去走走。”
“可是您的身體……”霍文鐘嘆道,“薛太醫一直在囑咐您讓您多加休息啊。現在這……實在是太不妥了!”他爹雖才四十八,可卻是一身的傷,加上常年酗酒,身體基本上就是個空殼子。之前在博陵的時候有薛太醫的調養,倒是在慢慢變好,誰料偷偷去了一趟吳國後,養起來的那些肉又沒了。
聶冬擡了擡手,霍文鐘不得已暫時閉了嘴。
“北軍裏……有宮中內侍。”聶冬低聲道,“聖上他……已經疑心至此了。”
霍文鐘并不以為意:“那內侍只是去暫時督促北軍糧草,父親何出此言?”
在什麽時候,皇帝才會放着文武百官不用而讓太監出面辦事。歷代東廠的廠長們或許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呵……”聶冬冷笑,“吳王被削了一郡,原因是其守土不利。”太後對他說,這道旨意已經由中書令拟好,明日就會發出。
聶冬微微咬牙:“這是要亂套了啊。”
天下大亂這種事對霍文鐘而言還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聞此言,心中大驚。
削郡這種事先帝時也有,當時還有東陰王造反,可就算是那樣,離亂套也還遠着呢!如今皇上削吳國更是事出有因,名正言順,朝中諸公不少人都盼着皇上削吳王呢,可謂之人心所向,怎麽就會亂了呢?!
聶冬不在想在路上說太多。
結果剛一回府,不等他喘口氣,秦蒼道霍明明已等他半天了。
咦,他媳婦兒竟然主動來找他?
聶冬一掃之前的疲倦,帶着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傻笑趕緊回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