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碰”地一聲, 先後失去兩條胳臂後連頭顱也被斧頭劈得稀爛的僵屍重重倒地。
倒站在天花板上的燕紅并不敢放松,仍舊死死盯着這具僵屍。
片刻後,僵屍不僅不見動靜, 反倒像是黑泥捏的人偶被風化那樣漸漸出現腐蝕痕跡、一截截地化成灰土狀細沙消散, 燕紅才松了口氣, 順着牆走到地上, 一屁股坐下來大喘氣。
一張鎮鬼符就能幹掉的白色鬼影不算, 這具包着裹屍布登場的僵屍, 得算是燕紅繼裂口女之後獨自對付的第二只厲鬼級別鬼物。
不……這只裹屍布鬼或許還更強一些,那顆腐爛的頭顱被劈成兩半後依然能攆得燕紅上蹿下跳——要不是燕紅在體力最巅峰、精力最集中時搶先把這只裹屍布鬼的雙臂廢掉, 勝負還在兩說之間。
“如果是帥姐或托馬斯, 就不會像我這麽狼狽了吧。”
喘息了會兒緩過勁來, 燕紅咬牙起身,走到正對門廳的牆壁下方。
那張染血的裹屍布還懸空吊在天花板下,明明并沒有繩索相連, 卻仍然能挂在半空中飄飄悠悠。
燕紅順着牆壁踩到天花板上,把這條裹屍布扯到手中。
先前燕紅親眼看到被僵屍撕破的兩個窟窿, 已經不見了。
雖然染滿血跡, 看上去不大幹淨, 但這張裹屍布摸起來的手感并不算太差……甚至是頗為舒适的。
“這東西……算是個寶貝吧?”
燕紅細細把裹屍布裏外檢查了一遍,沒看見破損,也找不到隐藏起來的、能吊起來的線頭。
又能“自動”挂在半空, 又能自行修複破口, 這怎麽說都有些奇妙啊!
包過僵屍的布料多少有點兒晦氣……但既然僵屍都已經被自己砍死,那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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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裹屍布, 沒力氣揮斧頭的燕紅掏出裂口女的大剪刀, 把客廳裏的油畫全部剪開。
雖然燕紅已經隐隐約約意料到劉真應當是丢下她跑掉了, 但劉真之前說的話确實也是有道理的,這座公館內的油畫或許都并不安全。
剪開最後一幅人物肖像畫時,燕紅“咦”了一聲,發現畫框裏還夾着一封信。
這封信的信封上沒有寫地址,但有公館主人李斯特·林恩的簽名。
掏出信紙抖開,上面簡短地寫着數排歪歪扭扭、頗為潦草的文字。
燕紅順着擡頭往下看,沒看幾行便面色驟變:
“無論看到這封信的人是誰,請務必答應我兩件事。”
“第一,燒掉這座公館。第二,請替我将這封信轉交給教會。”
“波特曼·科波菲爾是個惡魔——教會需要盡快知道這件事。”
“鎮議奧斯卡·塞西爾已經被科波菲爾同化成了它的爪牙,證據就在塞西爾的家中……塞西爾太太和我的妻子一樣,已經被可怕的魔鬼所附身。”
“我并沒有答應塞西爾的任何提議,我也不曾與科波菲爾這只惡魔做過任何交易,我以為這就能保護我的家人,但我錯了,在我未曾察覺之時,我的妻子與孩子已經被魔鬼誘惑,他們不再是我的親人了。”
“我必須親手殺死瑪利亞和黛西……這讓我痛苦萬分,可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瑪利亞和黛西的靈魂得到安息。”
“主啊,我有罪。”
“——李斯特·林恩。”
燕紅看完這封潦草簡短的信件,眉頭擰到了一起。
“公館主人想殺死他的妻女?但……先死的人,不是他嗎?”
燕紅還記得帥坤在公寓樓裏找到了刊登有李斯特·林恩訃告的報紙,那則訃告總不能是已經死去的李斯特·林恩自己登上去的。
公館主人認為他的妻女是魔鬼……這到底是真的,還是他其實已經發瘋?
如果十字公館變成鬼屋全是因為帥姐和托馬斯懷疑的那個科波菲爾的問題……那公館外面那個孕育着怪物的可怕現象又是怎麽回事?
燕紅略微想了想便覺得頭發,索性把信紙裝回信封裏,先收到道具欄裏。
“先找帥姐他們彙合吧,也許帥姐看到這封信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燕紅揉了下酸痛的胳膊,走向通往走廊的門。
這扇門從走廊內側被反鎖住了,沒法打開,雙臂脫力的燕紅又暫時沒有砸門的力氣,沒轍,燕紅只能掏出裂口女的大剪刀,嘗試着撬門。
這把看上去黑乎乎的大剪刀鋒利異常,居然連螺絲都能剪斷,還不怎麽費力,折騰了幾分鐘,燕紅便撬掉了門鎖、打開了這扇門。
門一開……燕紅便看到了倒在走廊地毯上的劉真。
劉真是面朝下倒在地上的,身下全是血,把這一小片地毯都浸透了……哪怕看不到正臉,光看出血量也曉得這人只怕兇多吉少。
燕紅在劉真屍體邊上站了好一會兒。
她也不傻,客廳裏出現兩只鬼物,劉真便把她反鎖在客廳裏跑掉,傻子都猜得出來劉真這人沒安好心。
燕紅被裹屍布鬼攆得上蹿下跳時,肚子裏不知道罵過劉真多少回——哪怕你不像陳藝郎、董丹丹那樣肯拼命去幫別人,好歹給我留條退路呢?
如果不是有如履平地靴、牆上天花板上都能上得去,我豈不是就要被這只僵屍鬼拍死當場?
一肚子火氣的燕紅,原本是打定主意見到帥姐就要告狀的,萬萬沒想到剛脫離險境不久,便看到了劉真屍首。
這還是燕紅第一次看到試煉者陣亡,還是這種無聲無息的憋屈死法——只隔着一道門,她根本沒聽見走廊上傳出過什麽動靜。
盯着屍體看了會兒,燕紅輕輕嘆了口氣。
“下輩子做個好人。”
接着,燕紅便蹲下來……将劉真身上那件戰術馬甲脫下,穿到自己身上。
帥坤沒有多餘的馬甲給她,承諾以後多備一間,等燕紅二級了、能進交流空間了就送她;現在有現成的能撿,燕紅當然不會拒絕。
把劉真的戰術馬甲作為賠禮收下,燕紅便不再惦記這事,掏出手電筒,擡腳往走廊深處走去。
沒走幾步,燕紅便看見一扇門被向外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托馬斯?”燕紅驚喜地道。
“燕小姐。”托馬斯笑着道,“真高興看到你沒事。”
注意到燕紅身上穿着劉真的馬甲,托馬斯愣了下,又看見了燕紅身後幾步路遠的地方躺着具屍體,托馬斯的臉色頓時就有些古怪。
“劉真把我關在客廳裏,我把鬼物消滅了出來,她已經死了。”燕紅耿直地道,“帥姐沒說錯,這個人不是好人。不過她既然已經死了,所以就算了。”
“她把你關在客廳裏?”托馬斯再次一愣。
“是啊,我好不容易才把門鎖拆了。”說起這事兒燕紅就有些不快,摸了摸略有些寬大的馬甲,道,“這個就算是賠禮了。”
托馬斯微微一笑,他見過的試煉者不算多,但見過的人類足夠多;劉真以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和燕紅、似乎在判斷他和燕小姐之間誰更适合利用時,他就已經知道這個人類并不适合作為同伴。
“燕小姐能看得開就好。不知帥小姐現在情況如何了,我聽到過木倉聲,或許是她發出來的……”
托馬斯話音未落,走廊盡頭那間廚房門被人從內向外蹿開,手上戴着照明手表的帥坤煞氣騰騰地走了出來。
“托馬斯?小紅?你倆彙合上了啊。”看到燕紅完好無損,頗有些養成情結的帥坤心中一松,又看到兩人身後數米外那具倒伏的屍體,帥坤的臉色硬是連變都沒變,“哦,劉真沒了啊。”
托馬斯笑着招手,倒是燕紅有些驚訝:“帥姐,你都不問劉真怎麽沒的嗎?”
帥坤嗤之以鼻:“總想着依靠別人利用別人的傻逼,平平常常過日子都得比正常人坎坷點,在試煉任務裏還能有好結果?”
就算是燕紅這個被劉真坑了一把、對劉真心裏有氣的人,聽了帥坤這評價也不禁大受震撼……
“別說那晦氣玩意了,我在廚房裏遭遇兩只鬼物,一個牆鬼,我幹掉了,一個連體鬼,那玩意兒溜了,我還沒找到。你們那邊是什麽情況?”帥坤道。
托馬斯從善如流拿出個掌心大的玩偶頭部,道:“我在儲物間遇到了個應當是林恩家小女兒的小孩亡靈,這是她附身的物品。”
“這小孩亡靈還能交流?”見托馬斯并未毀去玩偶頭,帥坤猜測道。
“并不能,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也許不将她消滅會更有用。”托馬斯道,“為免她給我們增加麻煩,我暫時将她關在了我的身體裏。”
帥坤、燕紅兩個怔怔地看着這個吸血鬼。
……原來非人類試煉者還能把鬼關起來的嗎?
燕紅講述完她在客廳裏的遭遇,帥坤便道:“看來一樓只差那副畫像了,搞定了這玩意兒就能上二樓。”
托馬斯若有所思地轉頭看了眼劉真的屍體,奇怪地道:“燕小姐,你并不受那副畫影響?”
燕紅糾結地道:“我看那副畫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畫而已……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
帥坤穿過兩人走到劉真屍體邊,把劉真翻過來看了眼,道:“她的眼珠不見了,那副畫上的詭異應該是需要注視才能對人生效。”
“原來如此。”托馬斯送了口氣。他的感知相當高,神秘側過高的任務位面于他而言算是主場,但他也很容易栽到陷阱裏去。
“對了,我剪掉客廳裏畫像的時候,在畫框裏找到了這個。”燕紅想起那封信,連忙拿出來。
帥坤、托馬斯二人傳閱了這封信,兩人對視一眼,都想到了什麽。
“如果波特曼·科波菲爾是惡魔,李斯特·林恩曾被科波菲爾選為惡魔代理人,那麽這座公館如此詭異的情形就能說得通了。”托馬斯肯定地道,“林恩家數代人都曾參與戰争,血債累累,是最适合不過的代理人人選。”
“但李斯特·林恩并未屈從。”帥坤道,“一副他的畫像就能制造出全封閉走廊、将小紅困在其間,李斯特的惡靈還留在這座公館中。”
“外面那個孕育中的怪物,無疑出自科波菲爾手筆,那只惡魔并不甘心被凡人拒絕。”托馬斯道。
帥坤一臉膩味地啧了一聲,接道:“李斯特·林恩這種戰犯後裔,屠殺過印第安人的劊子手,他的惡靈居然還成了唯一抵禦惡魔詛咒的力量,這也太諷刺了。”
“等等,這麽說來……這座公館裏的鬼物,會不會全是死于李斯特·林恩之手?”托馬斯舉起手中的玩偶頭,“我遇到了李斯特的女兒,你遇到了公館的廚子和女仆,牆中鬼和燕小姐遇到的鬼影、裹屍布鬼,或許是車夫、男仆、園丁又或是曾經的管家之類的。”
“唔……有這個可能,這麽說來,劉真在二樓女主人卧室遭遇的那只需要吸取恐懼才能變強的鬼物,就是女主人……又或是女主人的一部分?”帥坤摸着下巴道。
鬼物并非唯一性的實體,是可以分裂成多個分魂,附身于多個物體、制造出多種異相的,那副會逃跑的貴婦人畫像,也很像是女主人。
“如果我們把這座公館裏的鬼物,包括李斯特·林恩本人全找到,想辦法在外面那胎動現象的間歇期弄出公館去……”托馬斯道。
“那我們沒準兒就能漁翁得利了。”帥坤道,“最次也能把這座公館裏的詭異鬼物消滅個七七八八、拿個翻倍貢獻度。”
“就是……有點兒過于冒險了。”托馬斯道。
“富貴險中求嘛。”帥坤一笑,朝燕紅道,“小紅,幹不幹?”
聽了個半懂不懂、只記住了最後一句富貴險中求的燕紅,毫不猶豫點頭:“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