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已替換)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蘇長音不再敢接話,全程選擇安靜如雞。
反觀葉莊,倒是十分坦然的樣子。
用完膳後,外頭的天色漸沉,夜幕降臨,皎潔的玉盤高懸其上,灼灼輝光灑滿整座京城。
古人的夜間作息都很早,兩個人俱都吃了個肚兒溜圓,下人們輕手輕腳的進屋點燃燭火,富麗堂皇的室內又被燭光照耀的亮如白晝。
有一個面容和善的老奴走上前笑笑吟吟的上前請示道:“天色已入夜了,王爺是否沐浴歇息?”
這個人約莫五六十歲左右,穿着一身略顯富貴的藏青色直裰,一張老臉布滿丘壑,面對葉莊的冷臉半點不畏懼,反而進退有禮格外從容,一看就是慣在跟前伺候的心腹人物。
“你倒是提醒我了。”葉莊一挑眉毛,指着蘇長音,“快領他下去洗漱洗漱,一身的青樓出來的胭脂味兒,害我吃飯時還倒了胃口。”
蘇長音:“……”
感情就着他的服務連吃三大碗的不是您一樣。
心中吐槽過吐槽,不過今日他确實發了不少汗,身上黏.膩得有些不适,遂應了一聲,站起身跟随那老奴到了洗浴的隔間。
只見隔間內已經備好浴桶,注滿了熱湯,其上還有許多香料漂浮水面,蒸得一室香氣盎然。
“多謝老先生。”
“哎喲!這可折煞老奴了!”那老奴連忙躬身哈腰,臉上的笑意卻更深,“這句老先生可擔待不起,奴才姓李,是這府中管家,小公子有何需求,盡管吩咐便是。”
蘇長音哪裏敢受一個大自己兩個輩分的老人的行禮,忙不疊伸手将人扶了起來,不料李總管卻一個反掌握住他的手不放,拿眼睛上下打量着蘇長音,越看越滿意。
蘇長音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沒有沒有。”李總管連忙道,“只是看小公子如此清新俊逸,堪稱人中龍鳳,叫人一看就心生喜愛。”
這話吹得蘇長音有點臉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過獎了過獎了。”
“欸,老奴最不會誇人,只會實話實說,也就小公子這般昆山片玉的人物,才能叫我們王爺刮目相看。”他笑意盈盈的說道:“我們王爺那性情是孤高寡冷的,這些年沒有一個凡夫俗子沒能入得了我們王爺的貴眼,這專門帶回府上的,小公子還是第一個人。”
天知道李總管今天看到自家王爺抱着一個男人進來,心中有多震驚。
更別提後來葉莊又是抹藥,又是同桌而食,還三言兩語解決了自己王爺多年來挑食的壞毛病,李總管當時在一旁看着,驚得下巴簡直快掉了下來。
“李全!”外頭忽然傳來葉莊帶着幾分薄怒的聲音,“胡編亂造什麽呢!再說小心你的舌頭!”
“诶诶诶,老奴不說就是了。”李總管連忙應聲,“蘇公子自便,老奴便退下了。”
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蘇長音松了口氣,老年人的熱情總是讓人格外吃不消。
雖然李總管說的情真意切,但他并沒有往心裏去,畢竟對方是高深莫測的葉莊,誰又知道他心中的真實想法?是以蘇長音直接左耳進右耳出,全當做沒聽見。
隔間內煙霧蒸騰,蘇長音今日過得一波三折,早就疲累不堪,此時他就像是一條脫水的魚兒忽然看到小溪,當即開開心心褪去衣服,一頭紮進去舒舒服服的洗完澡,才依依不舍地爬了出來。
李總管為他準備的是一身赭紅色繡盤紋牡丹的華服,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制成的,觸手光滑柔軟到不可思議,貼在身上更是輕若無物、密而不透,不難看出是極為昂貴的珍品。
唯一要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尺寸似乎有些略大了,蘇長音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光着腳丫子走了出去。
正廳裏,燭光如晝,燈火通明。
寬大的描金檀香木軟塌上,葉莊正側着身子姿态慵懶地半倚其上,身前擺着一盤棋子,一手撚着一枚棋子把玩,一手撐着腦袋冷着臉聽侍立在一旁的李總管說着什麽。
他的背後是一扇敞開的雕花月拱門,清涼微風徐徐吹入,庭院裏假山流水、夜幕星海為他作襯,幽幽月光籠罩着他的臉龐,越發冰冷得不似真人。
兩人聽到腳步聲,齊齊轉頭看了過來,旋即不約而同眼前一亮!
只見身形隽秀的青年穿着一身紅衣自屏風後款款走來,輝煌燭火照耀下他明豔得猶如一團烈火,分明是極張揚的豔色,穿在他身上卻半點不顯淩厲,反而更烘托出那一股溫潤的氣質。
因為剛出浴緣故,他渾身上下尚且帶着水汽,一頭潑墨似的長發垂在腦後,幾縷微濕的貼在額前,襯得本就白皙俊美的臉盤愈發眉目如畫、唇紅齒白,遠遠看去猶如枝頭覆雪的紅梅,教人一望就心生喜愛。
葉莊目光一凝,從軟塌上直起身子。
李總管當即眉開眼笑,上前兩步拉着蘇長音的手将他帶上來,指着他對葉莊說道:“哎喲!怪道王爺非說讓小公子試試這身,果然再合适不過了!王爺瞧瞧,這穿上去簡直活生生就是天宮裏的仙童。”
蘇長音從來沒有穿過這麽豔色的衣服,頗有些拘謹地擺了擺手:“總管過獎了。”
葉莊緊緊盯着蘇長音,好半晌才說道:“好看。”
李總管笑得合不攏嘴:“正是如此,小公子穿上這一身,倒是比那些新嫁人的媳婦還俊俏些,我們王爺的衣服自己穿着不合身,如今倒是遇到有緣人了。”
蘇長音微微一愣,猛地轉頭看向葉莊,神情有些吃驚。
什麽?這是葉莊的衣服呀?!!
怪不得身量那麽大!
葉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開口解釋道:“這身衣裳是天織錦,萬金難求,三年前我于禦林狩獵奪得頭籌,聖上龍心大悅,特意賞賜給了我,只是我素來不喜豔色的,便一直放着……如今穿在你身上,倒是相得益彰。”
這竟然還是葉莊比賽第一拿來的獎品。
蘇長音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客氣道:“這,這微臣怎麽承受得起……”
這句話也不知哪裏觸到葉莊的點,只見他微微蹙起眉,十分不虞冷哼一聲:“賞你的,穿着便是了!”
說罷,将手中的棋子用力一摔,又一翻身半倚回軟塌上。
蘇長音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哪裏觸犯到他。
李總管見怪不怪,笑着在一旁說道:“小公子如今也洗漱完了,不如我這就下去将客房收拾出來,好叫小公子早點歇息。”
誰知葉莊卻擡起頭,冷睨了他一眼:“什麽客房,他今晚就歇在這裏!本王今兒救了他一命,又是将他帶回用藥,又是好茶好菜得供着,還白送了一身衣裳,這小白眼狼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倒顯得我趕鴨子上架、熱臉貼冷屁股了!”
“……”蘇長音一臉屈辱,“是微臣的錯,微臣多謝王爺厚愛。”
“瞧瞧,連道謝也只是動動嘴皮子,也不知是誠心還是假意!”葉莊得理不饒人。
蘇長音:“……”
他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告訴自己不要沖動,這個人不能打,不然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好一會兒,才揚起略顯僵硬的笑臉,“王爺需要微臣如何道謝,盡管直言。”
你說!我做還不行嗎!!
葉莊竟然還真認真的想了一下,只見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危險地眯起眼睛,目光直直射向蘇長音:“我說什麽,你都會答應?”
不知為何,蘇長音被那道目光看得渾身一哆嗦,忽如其來的危機感令他心生膽怯,但嘴上仍是強撐着:“不錯。”
葉莊饒有興致的‘哦’了一聲,只聽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響起,卻是他起身從塌上站了起來。
男人高大的身軀猶如山巒,裹挾着濃重的陰影步步逼近,蘇長音就被逼得退無可退,背部抵着冰冷堅硬的牆壁,只能驚慌失措的擡起頭,語氣有些緊張:“你、你做什麽?!”
葉莊沒有說話,只居高臨下的打量着他。
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讓蘇長音誠實回答他是不是那夜在醉花閣的人,然而不用想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說實話,這個小壞蛋狡猾得緊。
盡管知道蘇長音就是自己在找的人,但葉莊至今仍然無法明目張膽的公之于衆。
光憑現有的線索遠遠不夠,身為大理寺少卿,葉莊再明白不過,沒有足夠的證據絕不可能令人馴服,只要蘇長音極力否認,他也無計可施。
想到這裏,葉莊下颌微微繃緊,周身的氣勢陡然鋒銳起來。
蘇長音敏銳地察覺到這種變化,吓得渾身僵直,一瞬間更慌亂了:“王爺?”
卻見葉莊忽然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足以令人心驚膽顫的笑容,緩緩說道:“蘇太醫記住今天的話,本王暫且還沒想好怎麽個道謝法,倒不如先欠着,改日本王再讨回來。”
他半垂下眼簾,斂去眼眸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只要再露出一點馬腳……
只要在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他就能把他牢牢攥在手心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