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蟬鳴切切,流水淙淙。王七一手拎着酒壇香燭,一手拎着果品肉幹,走在淄河岸邊。
岸邊寂寥無人,倒也清淨。王七在一株大柳樹旁停下,在樹蔭裏點起香燭,擺上祭品,焚過紙錢元寶之後,拍開酒壇的封泥,口中低聲念了幾句祝詞,将整壇酒灑入河中。
忽聽見身後有人嘆道:“好酒,好酒。”
王七正對着江水出神,頓時吃了一驚。忙回過身來,柳樹後的茅草叢裏一陣悉悉索索,一個膚色黝黑,漁人打扮的男子站起來,伸伸懶腰打着哈欠,咕哝着:“哎——這一覺睡得真香。”
王七便知道這是附近的打漁人在這裏休息,遂拱手笑道:“打擾了。”
漁人活動活動筋骨,看向王七,忽地神色一頓,問道:“你是……”
王七報上姓名,漁人若有所思,點點頭:“許魚。”
他問王七:“王兄在這裏祭祀親人?”
王七苦笑一聲,嘆道:“萍水相逢也是有緣。不瞞許兄,我原有個哥哥,自幼聰慧酷愛詩書,每天除了讀書寫字,唯一的愛好便是喝酒。”他拍一拍手裏的空酒壇,接着說道:“十七歲那年他考中秀才,幾個同窗請他喝酒慶祝。他出了門,一夜沒回來。第二天一早,被人發現溺死在了城東河裏。大約是醉後失足。”
許魚臉上露出凄然之色,聽着王七嘆道:“我本來也愛喝酒,哥哥去了之後,便發誓滴酒不沾。從那以後,每年逢年過節,家裏人總不忘去水邊祭一祭我這哥哥。我如今離鄉背井,好在天下水總是一源,就在路過的這些河川邊上拜祭一下,也免得哥哥泉下寂寞。”
王七說完,見許魚腰間別着酒壺,便說道:“我看許兄也是愛酒之人。”
許魚拍着酒壺笑道:“酒就是我的命。你要是喝酒,此刻倒可以請你浮上一大白,可惜了。”說着,他走到江邊,打開酒壺,往河中酹了半壺酒:“這位做了溺死鬼的王兄,你若是還在世,倒是能跟我做一對好酒友。”
王七笑道:“活着的雖不能陪許兄痛飲,但卻能請許兄喝酒。”
“走着。”許魚将王七肩一搭,兩人一起往鎮上走去。
***
剛到客棧門口,忽地從裏面咕嚕嚕滾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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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看清那人的面貌,便已是一股酒氣沖鼻。這酒鬼翻了幾翻,仰面躺在街心,手舞足蹈,爬又爬不起來,嘴裏高聲亂嚷:“小崽子!叫你去外頭問問!動、嗝、動手!我缪、缪永定!怕過誰!好孫子……敢打你爺爺!來、再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誰怕、誰是、孫子!”
這一看就是喝大了,許魚在一旁連連搖頭:“這酒品,啧啧。”
王七已經記起曾在客棧裏跟這酒鬼見過一面,他本想去扶缪永定,誰知這醉鬼耳朵倒靈敏,一聽見許魚鄙夷他的酒品,立刻調轉槍頭,指着許魚破口大罵。
許魚懶得跟個醉鬼計較,擡腳往客棧裏走。王七也懶得理缪永定了,跟着走進客棧,一不留神,跟人撞了個滿懷。
這人也是一身酒氣,王七心中感慨自己這是啥人品,一天連遇這麽多酒鬼。定睛一看,才發現面前的人居然是白楚才。
少年腳步還算穩,眼神卻打着飄,沉着臉,撸着袖子一副急着找人幹架的模樣,看都沒看王七一眼,腰一貓從他身邊鑽了過去。
王七回頭一看,就見白楚才蹿出門,直直地朝躺在地上的缪永定撲了過去,一陣拳打腳踢:“讓你罵我!你再罵!你再罵!”
王七一陣頭暈,他算是知道,剛才缪永定是怎麽飛出客棧的了。
白楚才雖沒大醉,卻也喝上了頭,下手沒輕沒重。缪永定先還硬挺着,叫罵不絕,不一會兒罵聲就低了下去,躺在那裏殺豬似的亂嚎:“殺人啦!救命啊!殺人啦!”
客棧門口人來人往,見是倆醉鬼胡鬧,也沒人上來阻攔。王七看缪永定也吃夠了虧,怕再打下去真要出事,便上來拉住白楚才,勸道:“算了,白兄弟,算了。”
白楚才這才看見王七,念在烙餅肉幹半壇酒的情分上住了手,仍是一臉氣憤地指着缪永定,對王七告狀:“他罵我!我沒惹他,他罵我!”軟乎乎的臉頰鼓着,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是是是,是他不對。”王七連連順毛,“可你不也打了他一頓出了氣了。好了,何必跟個酒鬼一般見識。”連拉帶推,好說歹說把炸毛狐貍帶回了客棧。一樓客棧的小二正忙着收拾酒壇,賬房一見王七,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王七數數酒壇,總有七八個,頭疼地問:“這些都是他們兩個喝的?”
“可不。”賬房笑得那叫一個春光燦爛,“這兩位真是洪量,我們店裏啊總共就存了這麽十幾壇,這兩位一下午就喝了一半,真真好酒量。”
王七默算着酒錢心都碎了,想起缪永定那身打扮,看着也不像是個窮人,便說道:“這樣,你們把外面街上躺着的那個擡進來,開一間房讓他先休息。酒錢房錢明兒一早一總算。”
“得嘞!”進賬有了着落,賬房響亮地應了一聲,按照王七的吩咐辦事去了。王七拎着白楚才上樓,進了屋,半醉的小狐貍咕哝一聲,一頭栽在自己的床上,把臉埋在了被子裏。
王七倒了杯茶端過去,拍拍小狐貍的肩:“白兄弟,醒醒,來,把這杯茶喝了解解酒。白兄弟?白兄弟?”
回應他的是十分規律的細微鼾聲。
王七無奈,把茶杯随手擱在床頭,過來替酒鬼除去外衣靴子。
一擡頭,王七突然愣住了。
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床上哪裏還有什麽少年的身影,躺在被窩裏的,分明是一只毛茸茸的白狐貍。這狐貍蜷成一團,大大的尾巴蓋住腦袋,呼嚕呼嚕睡得正香。
“白、白兄弟?”王七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他用力咽了口唾沫。
白兄弟是妖怪?
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喝酒誤事啊,白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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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魚-《王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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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魚:那誰,你取名能不能有點創意,我是個打漁的就叫許魚,我要是個打柴的是不是叫許柴?
袖子:叫許樵。
許魚:……
袖子:再送你一個字——多魚。多吉祥,以後你打漁肯定每天都滿載而歸,不用謝。
許魚許多魚:……
換了專欄圖,依舊是緣來如是大人出品~于是依舊打滾賣萌求包養~看倫家可愛的包子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