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撞破

白素素以幻影移形急速閃身後退，同時擡手結起護身咒放在身前,霎時間一片散發着瑩瑩綠光的橢圓形衛盾将她包裹在正中。

那僧人腳步不停,直沖向前,手上佛珠碰觸到衛盾的剎那幻化出萬道銀色佛光。一時間,佛光、陽光和那衛盾的光彩在小巷中交織糾纏,仿若天界霓虹突降人間。

衛盾撐了一時,悄然消散,這道因法術而生的霓虹卻在小巷中飄揚不去。僧人頓下腳步,看向白素素,狹長的眼眸中流光溢彩,“你身帶修行，凡人在你面前宛若冬日枯枝般脆弱易折。而今你既投身紅塵歷練，便當收斂法術。勘紅塵浮生，悟滄桑道理，以求正果。”

白素素微微皺眉，緩緩道：“我雖以蛛絲附身許仙，卻未曾傷他分毫。而那凡人竊我物品，我自然要将其追回。”

僧人邁步向前，“你身在塵世，便當遵循塵世規矩。不該倚仗法術欺壓凡人。”

白素素緩步後退。

巷側室內的孩童仍在啼哭。白素素微微錯神，夢中那條盤旋而上的石梯裹挾着熟悉的無助與絕望，如帶刺的藤蔓般蜿蜒地攀入她的心間。恍惚中，腦海中那條揮之不去的石梯盡頭，似乎出現了一盞燈火。

白素素後退的腳步踢中了一頂籮筐，筐中雜物發出的沉悶聲響将她喚醒，她重新看向眼前逐漸欺近的僧人。

因她附在許仙身上的蛛絲，眼前的僧人對她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成見，剛剛她與陳青交代要攔截抓回林元的話，大致也被他聽去了幾分。所謂“欺壓”，不過是僧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她的辯白只會被當做脫罪的借口。

白素素看向他手中那串寶光流動的紫玉佛珠。論法術高低，她并非沒有勝算，但若纏鬥，即便脫身，也難免會波及小巷兩側民宅商鋪中的凡人。她不願，也不能在眼前的僧人面前枉顧他人性命，坐實她“欺壓凡人”的罪名。

白素素淡淡一笑，“法師未曾親見，怎知我是倚仗法術欺壓凡人，而非倚仗法術助凡人得償心願？”雖然他不會信她，但她仍要拖延時間，待陳青尋到賬冊再設法離開此地。

“凡人自有其運數，你不該随意更改。”僧人腳步未停。

“我與許仙有前世夙緣，曾在峨眉山受仙人點化，前來償還前債。”白素素頓下腳步，專注地看着僧人說道。她話音剛落，身側的保榮堂後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露出許仙略帶驚訝的臉。

白素素怔愣的瞬間，那僧人似是說了句什麽，随即飛身向前擎起佛珠劈頭蓋臉地向她襲來。白素素轉頭，那僧人已至身前。正當她擡手施法護身的剎那，身後傳來陳青撕心裂肺的高喊。

陳青人随聲至，一道殺意重重的法術帶着撕碎一切的強風向着僧人狠狠劈而去。

保榮堂所處地段較為繁華，小巷內雖然平日裏并無行人，但小巷兩側皆是民居商鋪。而陳青的這道法術，聲勢之浩大，氣勢之淩厲，竟是完全未将兩側凡人的性命考慮在內。這一道法術即便能夠擊退僧人，但也必定會傷及無辜。

白素素想要阻攔奈何那陳青的速度極快，她來得及瞬間變換結印撐起爻坤結界，将正在施法的三人裹挾其中。

那僧人見陳青飛速欺近，忙頓□形将佛珠擋在面前，爻坤結界成形的瞬間，陳青的法術便與那紫玉佛珠狠狠撞在了一起。霎時間，結界內的房舍院落仿若風中枯葉般四散碎裂倒塌。同一時刻，三人被法術沖撞時旋起的勁風狠狠推開。

陳青在空中轉身，伸手抓住白素素手臂，将她環在身前，死死護住她的身形。落地時，白素素撐起的爻坤結界已因法術對沖而激起的震蕩被撕碎，帶着被摧毀的空無一人的房舍消失在另一個空間裏。

春日的陽光依然灑在人世間安穩靜谧的小巷之中，白素素由陳青懷中擡頭，轉向僧人被彈開的方向，卻不期然看到了許仙驚異的臉。

“白……姑娘？”許仙望着白素素怔怔然開口道。

白素素斂眉，低頭看了看已化出女形的身體，又擡頭看了看許仙身後的僧人。

那僧人的臉隐沒在小巷的陰影裏，他定定看了白素素半晌，向前幾步越過許仙，在二人不遠處站定，道：“我本當将你二人收化，祛除修為，現今念在你尚存仁心，且未曾傷及凡人性命，便饒過你們此次。限你二人即刻離開臨安，永生不得再踏入此地。”那僧人一頓，盯住白素素看了片刻，繼續道：“切莫再打凡人主意。”話畢轉身便要離開。

許仙忙拉住僧人衣袖，道：“法海法師，你為何在此？你……他們……”

法海頓了頓身，拂開許仙，淡淡道：“許施主。”話畢不再多言，邁步離開了小巷。

許仙茫然地看着法海的背影，又轉回頭來困惑地在白素素與陳青二人的臉上掃視了幾番，道：“剛剛我明明看見白公子……可……”他頓了一下，又轉身看了看法海離去的方向，回過頭來茫然道：“法海他……你們怎麽會……”

陳青見許仙說起話來結結巴巴沒頭沒尾，不由皺了皺眉，側身将白素素擋在身後，勾起唇角笑道：“許仙，你想說什麽？”

許仙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道：“剛剛我聽到巷內響動推門出來查看，好像看到白公子一晃而過。”他困惑地停頓了一下，又道：“待我追出來時，小巷中卻空無一人，可你們……你們……究竟是從何出現……？”他又頓了一下，盯住陳青道：“昨日法海他說……你……”

“法海對你說了什麽？”陳青向前邁了一步。

許仙毫無所覺，讷讷道：“他說你和白公子是……不可能。”他搖了搖頭，又看向白素素，“白姑娘，你為何在此？他……”他看了看陳青，“他是？……”

陳青又向前一步，白素素正要阻攔，忽然許仙身後有人插言道：“你們為何圍在這裏？”

白素素轉眼，只見安茗绶幾步走上前來。他先與許仙打過招呼，又斂眉看了看陳青，轉眼看到白素素時，訝異地挑了挑眉，道：“你……”一頓，看向陳青道：“你們在保榮堂門口做什麽？她是……”

“她是我娘子。”陳青擋住二人視線，微微一笑。

白素素趁此機會，由小巷牆下的一叢白色野花中召來一朵化作帽帷戴在頭上。她轉頭看了看滿面錯愕的許仙和臉上陰晴不定的安茗绶，邁步上前，對陳青輕聲道：“走吧。”

陳青轉頭看了看她，溫和地笑了笑，又回過頭向滿眼探究正不斷打量白素素的安茗绶瞪去一眼，護着她向巷口走去。

“你是……白素？”二人行至安茗绶身側時，那安茗绶盯着白素素低聲道。

白素素腳下一頓，隔着陳青看向安茗绶。

“是又如何？”陳青嘶嘶作響地挑釁道。

白素素微微抿唇，在陳青的手臂上輕輕按了按。

小巷兩側皆是民宅商鋪，有幾間商鋪在巷中開了後門。陳青剛才施法的聲響已經驚動了商鋪中的夥計，此刻小巷兩側的商鋪後門紛紛打開，幾名夥計在門後探頭探腦地查看。

安茗绶一怔，看了看白素素的動作和她腰間的錦囊，又看了看陳青，篤定道：“你是白素。”

白素素也不理他，只在陳青手臂上又按了一下，輕聲道：“我們走。”

陳青聞言又瞪了安茗绶一眼，護着白素素匆匆離開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