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禮花

第72章 禮花

華子的理發店剛裝修過, 牆比之前白了不少,還添出了好幾個位置。

大概是多數人都想趕在年前剪個頭,繼準到店的時候發現鏡子前此時已經坐滿了人。

華子腰間別着一溜剪刀, 正換着個兒地串着忙活。另外兩個兄弟一個負責調染膏,一個在給人燙頭, 皆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麽多人?”繼準用手肘搗了下譚璟揚,“你怎麽不早說店裏忙,我就改天再來了。”

“都是才來的,剛還沒那麽多。”

“準哥, 你來啦!!”譚樂見到繼準, 趕忙放下手裏的消毒毛巾朝他跑來,仰臉關切地問,“你的傷好些了麽?還疼不疼?”

“沒事了。”繼準摸了摸譚樂的頭,“不然也不會跑來剪頭啊。”

“那就好!我之前說要去醫院看你,可我哥怕吵到你休息不讓我去。”

“是麽。”繼準挑眉看了譚璟揚一眼。

華子回頭看到繼準,沖他點了下頭道:“來了。”

“嗯。”繼準擡手示意了下說, “沒事你先忙, 反正我下午也沒什麽事。”

“成,這邊這個美女馬上就剪完了, 你們在沙發上先坐會兒。”華子想了下, 又沖譚璟揚遞遞下巴,“要不你直接幫他洗頭算了。”

“?”繼準愣了下。

華子邊給人剪頭邊對着鏡子跟繼準笑了下說:“別怯, 揚子手法可老練了。之前店裏忙的時候, 我找他幫忙給客人洗頭,結果人家下次一見我就問給他洗頭那小夥子呢。”

“還不是因為揚子長得帥!”邊上的花襯衫搭話說, “最後洗頭那阿姨直接在我們這兒辦了個年卡。”

“欸帥哥,一會兒也給我洗個頭呗!”正在染發的穿皮衣的女孩跟着一齊起哄, 玩笑道,“你要是在這兒長期幹,我也辦張卡。”

“省省吧姐姐!”華子捏起女孩的發絲對着太陽看了看上色情況,“人家是考名牌大學的料,哪能專門跑店裏伺候別個洗頭啊?…話說你們店裏最近生意怎麽樣?”

“別提了,這年頭誰沒事還跑去店裏買衣服?我們那商場都快倒閉了。”女孩翻了個白眼,搖頭感慨,“你們這兒還招洗頭的不?改明兒我要真幹不下去了,就來給你打工。”

“可別介,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麽大一尊菩薩。”

譚璟揚從沙發上起身,對繼準說:“走吧,我先給你洗頭。”

“不用了吧。”繼準舔舔嘴角笑了下,“我自個兒洗就行。”

“你方便彎腰麽?”譚璟揚轉身從消毒櫃裏取了條毛巾,而後沖隔扇後的水池揚揚下巴,“快過來。”

繼準放在腿上的手指劃了下褲子,随即輕嘆口氣,将帽子從頭上取下扔在邊上,朝水池緩步挪去。

“躺好。”譚璟揚将毛巾墊在繼準領子後面,扶他躺在了軟椅上。一系列動作小心謹慎,生怕又牽動到繼準腰上的傷。

午後的陽光透過上方的複古琉璃窗照在兩人身上,形成斑斓的光影。

這家店是華子爺爺留下的,據說他們家曾經也輝煌過,只是後來落魄了。因而,這棟平房至今都還保留着如同這琉璃窗戶般富貴過的痕跡。

“水溫合适麽?”

譚璟揚站在繼準頭頂打開水管,用熱水将他的頭發打濕。

“嗯。”繼準應了聲,被陽光照得很是惬意。

譚璟揚擠了些洗發水揉在掌心,骨節分明的十指插、入繼準發間,就着溫水,力道适中地一下下幫他按摩搓揉着。

繼準舒服地眯起眼,懶洋洋地看向那些四散在牆上的光斑,耳邊則是不斷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

這副樣子落在譚璟揚眼裏,就像只勾着尾巴尖曬太陽的貓,讓人忍不住想在他的下巴上撓兩下。

譚璟揚用花灑清洗掉繼準頭上的泡沫,濕軟的發絲在他手指的縫隙間游走,蹭的指側仿佛在過着細小的電流,令人感到酥癢。

譚璟揚的眸光動了動,低聲道:“你這頭發是該剪了。”

“嗯,後面都能綁小辮了。”繼準閉眼疏懶地說,“小譚技師的手法真專業,都被你弄困了。”

“那一會兒記得給個五星好評。”

“沒問題。”

譚璟揚笑笑,将沒入繼準發間的手移至到他的鬓角,略作猶豫了下後,撫摸上了他的耳朵,搓揉着那軟軟的耳垂。

繼準的耳朵向來就敏感,驀地被譚璟揚一觸碰,驚得瞬間一抖,慌忙睜開眼睛。

“耳朵上有泡沫。”譚璟揚對上繼準的目光,淡定地解釋道。殊不知他眼底隐藏着的那抹暗沉已将他的壞心思出賣得幹幹淨淨。

繼準會意,将唇一勾說:“好摸麽,揚哥?”

譚璟揚的手微微一滞,随即索性也不再掩飾,俯身湊到繼準耳邊低聲笑道:“手感相當不錯。”

繼準最受不了譚璟揚拿這種聲音跟他近距離說話,趕忙将頭避了避,舔舔虎牙冷笑了下:“小哥,你洗頭就洗頭,別總想着調戲顧客行麽。”

譚璟揚不說話,用食指在繼準的耳垂上又輕叩回撥了兩下,繼準的身子頓時又是一麻,不禁暗罵道:“操,你還來勁了是吧?”

他從沒想過,譚璟揚一直以來喜歡“輕叩指尖”的小動作,有朝一日竟會用在自己身上。

“別動,小心水灌耳朵裏。”

譚璟揚到底還是懂得适可而止,見繼準真有些毛了,便恰到好處地停止了逗弄,老老實實地給他沖頭。

他将一只手捂着繼準的耳朵,分別把他鬓角兩側的泡沫沖幹淨,而後重新拿了條幹的消毒毛巾給他擦幹頭發,扶着繼準坐起了身。

經譚璟揚這麽一鬧,繼準現在半點瞌睡都沒有了。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對方剛才的動手動腳全都如數奉還回來。

兩人走出隔扇,華子見到他們後不禁笑罵了句:“我去,你倆擱後邊是洗頭還是洗澡呢?我這都快剪完三個頭了!”

他說着挪開了個才收拾完的空位,對繼準呶呶嘴道:“過來坐這兒,想怎麽剪啊?”

“要不直接推了?”繼準捋了把額前的碎發說,“整個小寸頭。”

“別聽他的。”身後的譚璟揚在沙發上坐下,透過鏡子看着繼準,對華子交待說,“照他之前的樣子剪就行。”

“你管得還挺寬。”華子搖頭笑笑,“是你剪還是人家繼準剪啊?…繼準你說,真想要寸頭我就直接先上推子了。”

“你看着弄吧華哥,相信你技術。”

“成,那我可看着剪了啊。”華子從腰間摸了把碎發剪,回頭跟譚璟揚說,“你那頭發年前也不整整?”

譚璟揚随手拿了本雜志翻看着:“我不用,想剪随時能剪。”

華子點點頭:“也對,別個都擔心着正月裏剪頭死舅舅,你不用。”

譚璟揚哼笑了聲。

花襯衫又在邊上接話說:“這事兒可怪不得揚子,我要是有那麽個舅舅,一準專挑正月裏剪頭,還得剪特碼一大光頭!”

不得不說,華子給繼準剪頭是花了些心思的。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才解開了圍布,幫繼準掃了掃身上的碎發。

“看看行不。”華子從煙盒裏叼了支煙點燃,沖繼準朝鏡子揚揚下巴。

此時的店裏,已經沒有其他顧客了。

譚璟揚将視線從手裏的書上移開,在看到繼準後微微怔了下。

只見夕陽的餘晖落在他身上,恰好打出了一道極佳的蝴蝶光。

薄薄的黑色碎發覆在額前,露出了那雙透着散漫和靈動的眼睛。見自己正看着他,立馬吹了個口哨,挑着眉問:“怎麽樣,哥帥麽?”

“帥!”邊上的譚樂相當捧場,話直接搶在了譚璟揚前頭。

譚璟揚從桌上摸過打火機,點燃了支煙,只覺得心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起來。繼準敏銳地捕捉到了譚璟揚眼底的恍神,兀自笑了下,也不再去拆穿對方的心思。

畢竟自己也正揣着和他同樣的悸動。

……

當晚,華子早早就閉了店。幾人在理發店裏支起了桌子涮羊肉,明天一早華子就要回老家了,這便算是年前的最後一次聚餐。

花襯衫和小背心出去買菜的時候突然間心血來潮,拎了一袋子“禮花”回來,說吃完飯以後在門口放,也算增添些過年的氣氛。

這可把譚樂激動壞了,吃飯的時候全程兩眼不離口袋,被譚璟揚低聲呵斥了幾句才乖乖專心吃飯。

“來,繼準。”華子舉過啤酒罐沖繼準揚了揚,“說起來咱還沒正兒八經地在一起吃過飯呢,這杯酒先敬你,我小兄弟程罪的小命是你救的。”

“哦,來啊。”繼準開了罐啤酒跟華子碰了下。

“揚子跟你說了吧,這杯酒本來該是小罪親自來敬你的,但他最近忙着在汽修廠跟師父學本事,我就先代他喝了啊。”華子道。

“見外了啊。”繼準笑了下,而後仰頭實打實地灌了幾口。

一旁的花襯衫和小背心見狀也想跟繼準幹個杯,被譚璟揚及時制止道:“別讓他喝了,傷沒好全呢。”

華子不動聲色地看了譚璟揚一眼,而後用筷子将小背心和花襯衫的手敲打下去,點頭附和道:“說得對,那就等以後好利索了再喝,反正有的是機會。”

他說完,擰了瓶白的倒進了自己和譚璟揚的杯子裏,沖他晃了下說:“那就你替小準呗?咱倆還是來這個,啤酒喝多了撐,該吃不下飯了。”

譚璟揚點點頭,拿起酒杯跟華子碰了下。

銅鍋咕嚕嚕地滾着,冒着陣陣白煙。

屋內的溫暖與室外的寒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以至于窗戶上結了層厚厚的霧。

酒足飯飽後,譚樂總算得了譚璟揚的允許,可以出去玩禮花了。他一邊拉着繼準往外走,一邊歡天喜地的讓花襯衫和小背心一起來。那二人交互一眼,而後跟鑽天猴似的一蹦三尺高地沖了出去。

繼準回頭跟譚璟揚道:“走啊!”話音未落便被譚樂給拖了出去。

譚璟揚放下筷子剛打算起身,突然被一旁的華子喊住。

他靜靜看了譚璟揚一會兒,因為酒意,臉跟脖子都顯得有些泛紅。

“揚子,你跟他……”華子又點了支煙,深深抽了口,“你是真下定決心要跟跟繼準在一塊兒了是吧?”

“嗯。”譚璟揚重新坐了回來,在自己和華子面前又分別倒了杯酒。

“小罪從你那兒搬走,跟你倆這事有關系沒?”華子又問。

譚璟揚的眸色暗了暗:

“嗯。”

華子咬着煙嘴笑了下:“我就知道。”

他舉起酒杯跟譚璟揚碰了下,看着他說:“其實當初我就覺得小罪對你心思不一般,尋常兄弟哪兒會總用那樣的眼神看你。不過我見你自己沒察覺,也就一直沒開口……直到,這眼神出現在了你看繼準的時候。”

譚璟揚有些意外地擡頭看着華子,雖然他事先已經将自己和繼準的事告訴過對方,可沒想到他竟然早在這之前就有所察覺了。

“兄弟,你得知道,這條路未來可不好走啊……”華子将手搭在譚璟揚肩上,施力按了按,“你比我們都聰明,不可能意識不到這點。”

“華哥。”譚璟揚抿唇頓了頓,這才開口沉聲道,“我倆是經歷過很多才終于走到今天的。不管以後怎樣,也都做好一起面對的準備了。”

“……”

華子的喉結動了動,想要再說些什麽。可當他對上譚璟揚的眼睛時,便知現在唯一所能說的話,便只有對他的祝福。

許久之後,華子才又點頭笑了下,道:“好吧。”

他伸手在譚璟揚的後背上使勁拍了幾下,認真地說,“那就好好的啊,揚子。”

而後,兩人喝完了桌上的最後一杯酒,便起身一起出了屋。

此時的空氣裏彌漫着禮花燃盡後的味道,有些嗆人,卻有着獨屬于年的氣息。

繼準一回頭見到譚璟揚出來,沖他揚眉笑了下,招招手道:“來啊,再不玩兒可就沒了。”

說着快步走向譚璟揚,将禮花遞到了他手裏。

譚璟揚看到那支禮花尚還在燃燒着,不斷綻放出絢麗的色彩,跳動在繼準的眼睛裏,顯得那麽生動。

繼準也覺察到了譚璟揚正看着自己,擡頭迎上了他的目光。

随後相視一笑,多得再不必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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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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