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色大亮,姜雲珠等人已經到了隔壁的臨滄縣。

他們沒有路引,不敢進縣城,就只在各個村鎮邊穿行。

早晨的曦光照耀在每個人的身上。

姜城推着推車,車上放着他們的家當,姜武就坐在一堆包袱上,小臉上滿是興奮,不停催姜城快點。

陳氏扶着陳老爺子走在左邊。

姜雲珠則帶着姜霖、姜雲雪走在右邊。

一家人在一起,似乎腳下的路也沒那麽難走。

此時姜雲秀的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那婦人也就是張婆子正帶着她四處奔走,像兜售貨物一般的售賣她。

是的,貨物,根本不像人,就像牛馬羊一般。

“瞧瞧這長相,這身段。”張婆子涎着臉向對面的富商介紹姜雲秀。

姜雲秀則心中嫌惡,這男人都快能當她爹了。再說,小小的一個富商,怎麽跟安平侯府比。

“啊!”一聲驚呼,如新莺初啼。原來是張婆子不滿姜雲秀木着個臉,好像誰欠她錢一樣,掐了一把她的腰。

姜雲秀驚惱的看向張婆子。

忽然,她又覺得腳上有什麽東西,扭頭一看,卻見那富商正擡起她的裙擺,捏她的腳。

古代腳這種地方可是私密部位,哪怕姜雲秀夢裏嫁過人,也沒被這麽輕薄過,她當即羞憤欲死,驚慌的向後退去。

“腳有點大啊!”富商卻挺着肚子不滿道,眼睛不時往姜雲秀身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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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她那受驚的樣子,還是挺勾人的。

姜雲秀頓時紅了眼圈,又是委屈,又是憤怒。他,他竟然還嫌她的腳大。

張婆子趕緊跟富商低聲說起了話,一邊說,還一邊朝姜雲秀看。

姜雲秀又氣又急,她不是該被賣到安平侯府嗎,怎麽回事?

最後,這筆交易因為價錢的關系沒談成。

出了富商的家,姜雲秀剛松了一口氣,張婆子卻将她好一頓罵,罵她是賠錢貨,都到了這地步還拿喬,剛才人家不就摸她的腳一下,她就大驚小怪的,以後被男人弄舒服了,說不定人家不摸她,她還得上趕着給人摸呢。

張婆子慣在下九流的地方混,罵起人來,專罵人下三路,污言穢語難聽得很。

姜雲秀哪裏經過這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直想自我了斷,再也不受這屈辱。

可是想到安平侯府,想到那個如明月般的男人,她又告訴自己,必須堅持下去。

擠出點笑容,她對張婆子道,“嬸子,長豐府受災嚴重,大家都沒錢,不如咱們去潞州,那裏一向富裕。”潞州,安平侯府就在潞州,她已經迫不及待的去那裏了。

“去潞州?去潞州不要錢嗎?小浪蹄子,你一翻眼皮,我就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別想忽悠老娘。”張婆子叉着腰,又把姜雲秀一頓罵。

罵夠了,她又帶着她繼續去各處。

有妓館,有富戶,也有官家。

那些買主會肆意評論姜雲秀的長相、身材,以及身上任何一點小毛病,她就像被人剝光了一樣任人挑挑揀揀,毫無尊嚴。

好幾次,她都差點崩潰。

幸而她心中一直有個信念支撐着她。等着吧,等她當了侯府少夫人,她一定要讓所有曾經為難過她的人好看!她默默發誓。

姜雲珠想吃燒餅了,外酥裏嫩的燒餅啊,對了,還有水煮魚、啤酒鴨、糖醋排骨、腰果蝦仁……她記得她穿越前跟朋友聚餐,桌上擺的就是這些。

那時她減肥,只吃了很少一點就放下了筷子。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發誓,她再也不會辜負它們了。

這兩天,姜雲珠有關現代的記憶越發清晰,恍若就在昨日一般。

“搶劫啦,救命,來人,有人搶東西。”姜雲珠正腦補着各種美食,忽聽前面有人喊。

她擡頭,發現他們正經過一個村子,就在前面的一條路上,有一輛驢車,驢車旁,兩個男人正在拉扯一個袋子。

其中一個老漢四五十歲的樣子,喊叫的人就是他。

他對面的則是個三十多歲的黝黑漢子。

老漢力氣明顯比不過對面那人,眼看着手裏的袋子就要被槍走了。

姜城也看見了這一幕,他是熱心腸,立刻大喊道,“放開!”

黝黑漢子見有人來,十分慌張,卻沒放開手裏的袋子。

兩人用力過大,布袋被扯破,一堆粗餅子掉落在地上。

黝黑漢子抓起一個餅子就往嘴裏塞。

這時姜城已經跑了過去。

黝黑漢子趕緊撿了幾個餅子,匆忙跑進村裏,消失不見。

姜城要追。

“爹!”姜雲珠趕緊喊住他。她剛才看見,那粗餅子掉在地上後,旁邊幾戶人家裏都有人影晃動。剛才那黝黑漢子公然搶劫,卻沒人出來制止,這已經說明一些問題了。

災荒年,人們為了活命,什麽事都能做的出來,還是小心的好。

姜城也不放心陳氏等人,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姜雲珠趕緊幫老漢撿餅子。

不一時,就把餅子撿了幹淨。

“謝謝,謝謝。”老漢不住的道謝,這些餅子也是他的命。

“不用。”姜城幫他把餅子放到驢車上。

正在這時,一個青年拎着個水桶匆忙從村裏走了出來,他看見姜城,立刻喝道,“你做什麽!”他是老漢的兒子,剛才進村買水去了,聽見老漢喊叫,趕緊往回跑,看見姜城拿着他家的餅袋子,還以為他要搶他們家的餅子呢。

“青山,不是他,他是幫忙的。”許老爹趕緊叫住青年。

青年過來,幾句話問明原委,才知自己錯把恩人當成了賊人,趕緊跟姜城道歉。

“不用,趕緊離開這裏吧。”姜城也看見了旁邊的人影,警惕道。

衆人立刻啓程,離開了這個村子。

等到了一個鎮子邊緣,後面沒人跟上來,衆人才放下心來,也有心情交談了。

許老爹跟許青山,他們是隔壁縣的人,也是往南邊逃荒去的,不過他們有目标,他們要去潞州武陵縣長石村,那裏有許老爹一個遠房表弟,他們去那裏投親。

不過據許老爹說,已經四五年沒聯系了,他也不知道那邊情況怎麽樣。

只怕不怎麽樣,姜雲珠在旁邊聽着,心裏想。剛才許青山從村裏沖出來,她就覺得他有點眼熟,只是不敢認,現在差不多能确定,就是他。

許青山,夢裏他是姜雲秀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妹夫,沒想到他們竟然在這裏遇見了,看來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奇妙。

她記得夢裏他跟姜家都住在潞州六安縣清河村,不是什麽武陵縣長石村,這說明他們這次投親可能不順利。

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這世上的事,差一點,就會南轅北轍,姜雲珠夢裏七年後才找到姜家人,也就見過許青山兩三次,對他以前的事不甚了解。

不過竟然在這裏提前遇見了他,可見命運有時就是很奇妙。

姜雲珠胡思亂想,許老爹聽說姜城他們也要往南邊去,立刻邀請他們一起趕路,也好有個照應。

跟許老爹他們一起,姜城他們是占了便宜的。他們兩個男人,還有驢車。姜城他們這邊老的老,小的小,就只有一輛小推車。

開始姜城不想拖累他們,後來許老爹執意如此,兩家人便湊在一起走。

姜城繼續推着小推車,他年輕力壯,驢車走的慢點,他跟上完全不是問題。

陳氏等人也能輪流坐一會兒驢車了,這讓他們輕松不少。

兩家人不時聊兩句,互相了解更深。

在姜雲珠印象裏,許青山個子很高,卻好像經常佝偻着背。他沉默寡言,似乎一切都聽姜雲秀的。

可是現在看他,修長的身體,粗狂的面容,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很想想象,他七年後怎麽會變成那副模樣。

姜雲珠一直盯着許青山看,許青山似有所感,扭頭看向她。

兩人視線相碰,姜雲珠也不閃避,朝他友好的笑笑。

姜家的孩子都好看,可是最好看的,還是姜雲珠、姜雲秀姐妹,都是白淨的面皮,柳葉長眉杏核眼,一點紅唇好似雪中梅。

只不過姜雲珠的長相偏柔,就像春日的杏花,姜雲秀的長相則偏媚,像絲絲朱槿。

她這一笑,香嬌玉嫩,水光潋滟,說不出的動人。

許青山登時紅了臉,慌忙收回眼神。他再沒見過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尤其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好像有星光一般。

姜雲珠也沒在意,她并不想因為夢中的事去評斷一個人。

兩天後,他們一行人到了朱定縣邊緣,再往前就是昌源縣,這中間有一大片沒有人煙的荒地,沒法補充飲水,所以他們在路旁一個小店處停下,一是歇歇腳,二,買點水帶着路上喝。

以前沒鬧旱災的時候,都是去各家讨點水喝,現在不行了,一桶水要十文錢,還不得不買。

付完錢,店裏拎出一桶水給他們。那水也是渾黃的不成樣子。

姜雲珠拿出她的簡陋過濾瓶,不一時,點點清澈的水流從罐子中流下。

不管看幾次,許青山甚至姜城等人都覺得她這過濾瓶新奇的很,怎麽就這麽一個普通的花瓶,那麽髒的水進去,就流出清水來了。

他們坐在路邊的桌子上,一邊喝茶吃餅子,一邊等水過濾完好上路。

就在這時,西邊忽然來了一隊人馬,如雷霆一般。

十幾個人的隊伍,全是高頭大馬,馬上坐着的人都穿一身黑色勁裝,繡着金色麒麟紋。

腰間佩刀,每個人都滿身的肅殺之氣。

尤其為首的一人,一雙微挑的丹鳳眼,如寒川冰河一般。

小店裏的人雖不知這些人的來歷,也都知道,這些人不是他們能惹的,都不自覺噤了聲,小心的往那邊瞧着。

姜雲珠看到那人,忍不住心嘭嘭直跳,怎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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