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二少爺,寧二少爺!”語氣顯而易見的不耐。

是……在喊他嗎?

寧綏緩緩睜眼。

在曝出他是假少爺之後,很久沒有人這麽叫他了。

是誰?

寧綏本能地打量周圍。

房間狹窄昏暗,空氣中彌漫着潮濕濃郁的中藥味。

氣味源頭是他跟前的小爐子,煤炭燒得紅旺。

而剛才說話的人是站着的,正居高臨下地看他,見他投來目光也不閃避。

反而頤指氣使道:“少爺可得好好看着,燒幹了沒得喝的可是您。”

寧綏又順着看爐子上的陶瓷藥罐,蓋子被深色的藥汁翻頂,發出聲響,彰顯着沸騰的溫度。

那人再次說風涼話:“這就能喝了,看在你第一次煮的份上,辛苦我跑來提醒你,以後你都自己來熬就是。”

一道女聲突然插進來:“就你鬼機靈,推掉這活,我給你安排了別的活,可不能嫌棄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笑,寧綏眨了下眼,只是想要控制手臂,腦中先有排山倒海的眩暈感。

附近什麽也沒有,除了那個燒火的爐子。

寧綏沒能夠抓住爐子邊沿,意識先一步泯滅。

不知過了多久,寧綏眼睫輕顫着,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紮着點滴的手使不上勁,但情況好了許多,稍微的動作不至于讓他再暈過去。

甚至可以分心去想別的事情。

病房中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寧旸穿着高中校服,比記憶中的樣子要稚嫩許多,完完全全的學生樣。

寧旸不會特地打扮成這樣和他玩游戲,所以,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高中的時候。

寧旸也發現他醒了,語氣複雜地開口:“終于不裝暈了?”

“你如果不想自己熬藥,就直接說,何必裝暈倒把藥罐打翻在小劉身上,你知道他的燙傷多嚴重嗎?”

“一會兒我讓他過來你和他道歉,雖然他是家裏雇的幫工,也不能這麽不尊重人。另外,他的醫藥費爸爸說從你的零花錢裏面扣。”

伴随着寧旸的批判,寧綏逐漸想起來現在具體是什麽時候。

這些年來他五官逐漸長開,繼母發現他五官的細微處和寧家人沒有一絲相似,繼母和父親暗示了這件事。

寧長棟信了。

之後學校體檢,寧綏單獨被多抽了一管血,就是被寧長棟拿了去做DNA檢測。

最後發現他真的不是寧家人。

現在處于基因檢測還沒有出結果的階段。

其實最後的結果都不太重要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家主,也就是寧綏的父親,表明了對寧綏的不信任。

下人們就會争先恐後地表明立場。

而給二少爺煎藥的環境惡劣,是下人們眼裏最差的工作。

如果可以讓二少爺自己做,那麽問題就完美解決,這個點子正是小劉想出來的,如果寧綏沒有記錯,他後來升職為寧家的管家。

前世的寧綏對于下人把煎藥的活推給他做這件事很輕易地答應了。

寧綏不喜歡自己的卧室。

反而是照不到光,連水電都沒有的、四面由鐵皮圍起的狹小藥房。

正因沒有人願意踏足,反而可以成為只屬于他的空間。

可這一次,事情改變了。

在藥房發生聽到的話也是真實的,而他打翻了藥罐。

寧旸還在興師問罪的時候,護士正巧來查房。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沒有不好面子的,寧旸更是,所以護士進來後他不說話了。

護士姐姐進來的第一件事情是要寧綏躺下:“你的身體情況很不好,醫生這邊建議你接着住院觀察情況。”

“不是,他有什麽問題?”寧旸忍不住問。

護士看着手裏面的病歷:“你是病人的家屬?”

寧旸:“對。”

寧綏:“不是。”

護士聽到兩人截然不同的回答,最後把病歷本一收:“透漏病情需要尊重病人的意見。”

言下之意是不能告訴寧旸。

寧旸剛才勉強壓下去的火氣徹底壓不住了。

他覺得既然寧綏要這麽鬧,他也不想伺候,就不應該來幫他收拾局面,該讓他倒在那個藥房裏過夜。

他要發火,寧綏反而輕輕擡起手,瓷白色的手青筋明顯不見血色,只有尖端帶了些許的粉。

中指抵在自己的唇珠上,位置不偏不倚。

代表閉嘴。

寧綏說:“不要說話旸旸。”

這個稱呼讓寧旸眼神微動,怒意被另一種古怪的情緒沖散。

他難得聽了寧綏的話。

而後寧旸發現寧綏現在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稱呼親昵,眼神卻像是在看最純粹的陌生人,和稱呼截然不同。

這眼神像是一盆冷水,寧旸發現自己剛才竟然下意識聽了寧綏的話,瞬間更加惱羞成怒。

明明是寧綏自己闖禍,他把他送來醫院住着,還要安撫小劉讓他繼續留在寧家工作。

現在不過是說了寧綏兩句,他還敢讓他不要說話。

寧旸雙手抱胸,眼神不忿,發消息讓燙傷的小劉上來,便等着護士查房之後讓寧綏看看他都幹了什麽好事。

寧綏看着他,這個年齡段的寧旸真的很好猜,生氣、憤怒統統擺在臉上。

他清楚,又不在意他的想法,他想要個安靜。

正像是他對護士說的一樣,寧旸不是他的親人。

護士在檢查完輸液情況,說:

“紗布和燙傷藥每天都要換一次,有人幫你嗎?”

寧旸才發現寧綏一直放置在被褥上的左手,裹着很厚的白色紗布。

小劉說寧綏打翻了藥罐,他沒有防護措施,手掌直接接觸的話,這樣的結果也不是很意外……

寧綏為什麽不和他說!

寧旸滿腔火氣突然被護士這句話壓得沒聲了,眼睛死死盯着寧綏,等着他回答護士的話。

寧綏卻是笑,似乎醒來之後如影随形刺激他的神經的灼燒感不存在:“可以請你幫忙嗎?”

護士說了什麽,寧旸沒有去管。

等到護士走後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幹嘛不找我?!”

寧綏目光很輕地看了看他,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

“你希望我找你?”他語氣困惑。

寧旸暗罵了一聲,然後說:“誰管你。”

“嗯。”

要是按照寧旸往常的脾氣,誰和他這麽甩臉色,他扭頭就走,一秒鐘都不會多伺候,可他現在有些心慌,仿佛失去了些東西。

雖然現在這麽尴尬地杵着對那種情況也沒有緩解。

寧旸看到寧綏和護士低聲說了什麽,護士點點頭便離開了。

房間剛只剩下他們兩人時,寧旸正猶豫着要不要和寧綏說點什麽,打破他單方面的尴尬,小劉來了。

小劉看人下菜,在三少爺面前還是十分恭敬,來得非常快。

他畏畏縮縮進來,寧綏也見到寧旸口中似乎非常嚴重的燒傷……

紗布覆蓋面積還沒有他手掌上纏繞的大。

寧綏确認了情況,垂下眼,看見自己手背上挂着的點滴,導管很長,一直連接着病床另一頭的滴瓶。

在物質條件上,寧家不會虧待家裏的孩子,寧綏現在住的是單人病房。

旁邊的床頭櫃甚至還放着一個精美好看的青瓷瓶。

只不過是空的。

因為來看他的人只有寧旸,寧旸沒有帶花。

寧旸本來看寧綏這個半死不活的模樣就不爽。

“小劉你接着說,我在這裏你不用怕。”寧旸開口,語氣惡劣,他目前非常希望看到寧綏帶情緒的反應。

小劉本身就不怕寧綏,現在得了寧旸給他撐腰的說法,愈發硬氣。

“二少爺,是您之前嫌棄我們給您送藥晚了,說想要自己來,求着我答應你,您真的去了心裏又覺得那個環境不好,只要您說了,我們肯定不會要您自己煮藥的,可是您怎麽可以直接把藥罐掀翻,好在我躲得快…”

小劉喋喋不休時,寧綏還靜靜地在看花瓶,似乎在用眼神勾勒,腦中描繪着其上花紋。

他感覺自己看夠了,可是小劉的話還沒有說完。

剛才小劉說的話,他也聽着。

寧綏伸手,白熾燈下,滴管牽扯。

長度顯然不夠,牽扯的疼痛傳來,寧綏沒有管。

他去夠花瓶。

針頭脫落,帶起一串的血珠,灑在潔白的床褥上,顏色刺目到鮮豔。

寧綏如願将花瓶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這一切的變化都太快。

在寧旸和小劉都因反應不及而呆呆看着他的動作。

寧綏同小劉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笑的同時毫不猶豫地将手中的陶瓷瓶扔到地上。

刺耳的破碎聲在安靜的房間中炸開。

寧綏面對自己滿地制造的狼藉,彎起眉眼。

“你躲得不快嘛。”

“可以撿嗎?”

“不會讓我自己煮藥的話,應該也不會讓我收拾碎片吧?”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今天更萬字~之後日更(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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