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見 (1)
不見寧綏蹤影之後, 石哥剛開始還是在正常地接送燕止行。
燕止行也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常。
寧家準備給寧綏舉行葬禮,是刁美合提出來的。
她在外人的面前向來還是扮演的好角色,如今寧綏杳無音信三天,生還幾率非常小。
死人是沒有威脅的, 刁美合還想借着寧綏的葬禮, 塑造一下自己的形象。
寧家裏面到處都鋪上了白布, 院子外面搭起一個豪華的靈堂。
請帖已經發散下去,從第五天一直辦到第七天。
刁美合為了自己在外的形象,非常舍得花錢, 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
沒有想到在第五天, 變故抖生。
靈堂飄蕩的白布一.夜之間都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刁美合之前有過想要害寧綏的心思,現在一睜眼看到這樣的情景, 直接跌坐在地上, 幾乎以為是寧綏回來找她了。
她覺得不合理,寧綏要找也該找他那個大哥寧宸。
燕止行看過他的反應,問站在一邊的石哥:“裏面也布置好了?”
“嗯。”石哥話裏面有些猶疑,不止是刁美合吓到了,便是他昨天聽到了燕止行的吩咐也驚訝得不行。
燕止行說,寧綏沒有死。
可是明明屍骨都找不到, 石哥權衡再三終于是說了, 他不認為燕止行有這麽脆弱,他應該早就接受了。
燕止行在他說後, 輕輕搖頭。
随後要求他帶人,把刁美合給寧綏布置的靈堂變個樣子。
原話是:“那我沖喜。”
石哥真的吓死了, 他才确定, 寧綏走後, 燕止行連表面的正常都無法維持了。
瘋了。
得到回答之後, 燕止行往裏走,和昨天觸目皆是白色的裝飾不同。
現在靈堂竟然被布置成了婚房的樣子。
燕止行在寧綏墜湖之後去了寧綏的房間,除了他也沒人去了。
寧旸可能想,但是刁美合認為不吉利,愣是不讓。
他發現寧綏并不喜歡照相,房間裏面沒有相冊。
燕止行不知道,其實寧綏以前挺喜歡的,只不過重生之後,他銷毀掉了。
唯一一個是燕止行翻出來的,現在還被他收着。
那張寧綏與母親的合影。
上面寫着“安安一周歲”。
但是燕止行還是找到了寧綏以前出游時的照片。
明栩高中有春游,春游結束之前大家會集體合照。
燕止行看着層層疊疊的紅色紗布之中的那張雙人相框。
正是他和寧綏的同框,是一張可以以假亂真的合影,可惜不是假的終究是假的。
所有外人,包括石哥都覺得燕止行是瘋了,但是燕止行堅信寧綏還活着。
他已經想起來了,從前的蛛絲馬跡看來,寧綏必定也重生了。
既然寧綏剛重生時沒有選擇死去。
燕止行就不相信他會現在做這種選擇。
他會找到他,一定。
他凝望着合照時,外界終于做出了反應。
刁美合大喊着讓人撤掉這個地方。
燕止行聞言,黑眸中像是帶着化不開的千年玄冰,冷意駭人。
他既然這麽幹了,就有讓人不動的底氣。
S市隔壁,C省蕪縣。
即便是在高三這樣的時間段,轉學生到來的消息還是可以學生平靜的生活一石激起千層浪,畢竟這可是高三,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
究竟是有多想不開要在這個時候轉學。
等到一班班主任領着轉學生出現的時候,大家的議論不約而同消失了瞬間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腦子不好,但是長得好啊。
轉學生被安排在一班的班長位置邊上。
班長看着轉學生,才想起來他都沒有自我介紹,似乎老師也沒有提到這件事,可能是覺得沒有必要。
“你叫什麽?”班長問。
“喬安。”寧綏勾起淺淡的笑,他和媽媽姓。
準确來說是燕止行的媽媽,但是無所謂。
至少喬嫚當年取小名的時候,是給看着他取的,是他的。
班長點點頭,看出新來的轉學生不是非常熱情的性格,況且高三的複習緊張,班長看他從包裏面拿出卷子。
下意識提醒:“周三有場模拟考,你是從哪個學校轉來的,你知道嗎?”
寧綏搖頭,只是盯着班長,眼睛有點亮。
班長被他淺色的瞳孔一看,差點發呆,但好歹理智沒有丢失,在發現寧綏似乎對這件事感興趣之後,下意識接着說。
事實上對于寧綏不知道他也挺震驚的。
“這是省內的十幾個學校聯合舉辦的模拟考,這你都不知道,你從哪裏……”
班長說到一半,硬生生頓住,他覺得轉學生在這個節骨點上轉學,可能是之前的學校有非常不好的經歷,他不應該提的。
倒是轉學生似乎并不在意地開口:“我之前的學校不在省內。”
班長摸了摸鼻子:“那難怪了。”
寧綏看出班長的欲言又止,他對班長的第一印象不錯,主動問起:“你想知道我為什麽轉學嗎?”
這話一問出來,寧綏就看他新的同桌局促半天,最後不太好意思地說:“你不介意說啊。”
之前在明中,教室大學生少,每個人的座位都是單獨的。
包括寧綏之前念的也都是類似的學校,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擁有過靠在一起的同桌。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挺有趣,他眨眨眼:“不介意啊。”
班長想想自己的還沒有做完的試卷,再對比旁邊羞怯但是鼓起勇氣要說自己心事的轉學生,一撂筆,他要開導他。
為了讓轉學生有一個健康的心理,這樣才能有個好的環境。
寧綏自然不能說實話,經過和通州的交流,他突然發現好像和人正常交往也沒有那麽難。
他一只手撐着下颌,另一只手在轉筆,手腕都被貼上了紋身貼,他像個正常的轉學生。
寧綏邊編自己為什麽轉學的經歷,又控制不住回憶起自己出來的整個過程。
這次的死遁他準備了很久。
在寧宸之後,寧家容不下他,家要搬,戶口也要遷移。
寧長棟在知道他是假少爺之後已經把他的戶口們轉到燕浩中那邊,可是寧綏想要的是自己單獨立戶。
那時身份證上的年齡還沒有滿18歲,借着和狄子軒的關系,寧綏表示自己當年登記的生日日期是錯的,所以希望改過來。
狄子軒剛開始和他說這個不好搞,要一堆材料,而且也不過差幾個月,認為寧綏不用着急。
奈何寧綏堅持,在他資料齊全本人在場的情況下,狄子軒還是幫了他這個忙。
之後寧綏就将自己的戶口遷移出來,擁有自己的戶口本,本子上只有他一個人。
寧綏另外給自己改了名字。
有狄子軒的幫忙,這些手續流程下來都比較快。
再然後是跳湖,明中的人工湖通着大海,只有不被及時發現失蹤,隔了這麽久,加上活水,打撈不到屍體雖然奇怪,但是也正常。
寧綏知道燕止行會找他。
他将明中各種地方的監控摸得非常清楚,有一條路可以不被監控拍到的出去。
至于躲過搜救犬的氣息,則是從寧家藥廠裏面拿出來的無菌防護服,沿着湖走幹擾氣味。
說起來容易,只有寧綏知道自己準備了多久。
轉學到另一個省份的事情,其實也沒有那麽難,唯一的困難就是現在的時間太遲了,寧綏在網上問了好幾所學校,最後只有這家可以。
他把燕止行幫他省下的房租全部用來和這邊學校的領導拉關系,加上他的成績好,最後順利入學。
即便如此,寧綏還是不能保證燕止行一定不會找到他。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按照他當初的安排,他就是“死了”。
做的最多的應該是在海裏打撈他,而不是想着他還活着。
更何況燕止行之前讓他留下來的理由也可以說是莫名其妙。
寧綏覺得沒有什麽纰漏,一邊把編的故事和班長講完了。
“反正因為家人工作的原因,我經常轉學的,在每個地方都待不久,不過我想大學應該是不會這樣了,我也很開心最後可以來這裏和你們一起參加高考。”
寧綏說完,發現班長看他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同情。
班長拍了拍寧綏的肩膀:“我們也是,而且我們都很好相處,你不用擔心。”
寧綏不知道,他的同桌其實也轉學過一次,知道班級環境是很難融入的,聽到寧綏轉學了這麽多次,下意識認為寧綏沒什麽朋友。
寧綏大致猜到這位同學在想什麽,雖然沒朋友是事實,但是他不認為這是值得讓剛認識的同學用一種充滿慈祥目光的眼神看他的事情。
選擇蕪縣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之前遇到的一個朋友在這裏。
至于現在,兩人的對話結束。
寧綏停下轉筆,寫下一個“C”,他得先考試。
高考結束之後再去找人。
不知道是不是S市的高考範圍和C市的考試範圍有所偏差,大概是簡單了。
寧綏看着自己全校第一的成績難得困惑。
因為明中的制度問題,對應試的要求不高,寧綏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模拟考試。
他看着下發下來的排名,突然感受到了燕止行說自己把控不好尺度的意思。
就這麽在同桌止不住的“牛逼”中,寧綏穿着藍白運動校服,最後兩個月不停進行着重複刷題和各種大大小小的考試。
直到高考真的降臨。
寧綏現在讀的高中不是考點,一大早上大巴已經在校門外停好,要拉着學生去。
距離出發時間提前半個小時,寧綏已經到了。
他沒有住校,一個人在附近租了房子,上下學也非常方便。
老師的通知說是走讀的同學也要一起坐大巴過去,按照班級行動。
不過寧綏的同桌就沒有遵守這個規定,他說這個沒有硬性規定,可以找老師申請,只要自己保證可以準時到就行。
校方是不支持同學們自己過去,怕路上遇到什麽意外。
寧綏挺願意和現在的同學相處的,所以也沒有提出這樣的申請。
他拿着在便利店買的三明治,只動了兩口就沒有再吃。
其實他是有點緊張的。
前世錯過的考試,如今因為重生他真的可以再次重來。
找到自己班級的那輛大巴,寧綏靜靜等着。
道路另一邊,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
裏面的人員配置同樣是寧綏所熟悉的,司機、墨鏡還有燕止行。
墨鏡之前看燕止行沒有追究他說漏嘴的事情,便放下心來,沒有想到過了幾個月,他突然問他了。
燕止行就算是問問題也是平平淡淡的,總是像沒有起伏的深潭。
墨鏡明明應該比較了解他,奈何回答的時候腦子一根筋沒有轉過來,又像是在面對寧綏的時候一樣承認了。
然後墨鏡知道了原來之前燕止行沒有問不是他放過他了,而是寧綏真的沒有告密。
所以,他的年終獎金沒有了。
墨鏡有點悲憤。
而且怪來怪去還是自己的原因,連司機都嘲諷說他沒腦子。
倒不是說他主動和燕止行坦白是錯的,主要是嘲諷他之前為什麽要在寧綏面前承認。
司機其實也很納悶,燕止行在寧綏失蹤之後非常堅持寧綏還活着,雖說的确夠沒有打撈到屍.身,可畢竟明中的人工湖就不小,而且如果順着水口流向海了,找不到也太正常了。
他堅持,司機也不能說什麽。
知道今天他真的在這個地方見到了寧綏。
司機以為燕止行會下去,可是他沒有,只是安靜坐在車裏。
眼底帶着笑,未達眼底,可至少是笑。
自從弄虧失蹤之後,思司機從來沒有感受過一個人的氣質可以在短時間內變化這麽大。
雖然不知道寧綏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也不知道燕止行是如何找到他的。
但是終于想通,為什麽燕止行要求自己選報考點,最後目的精準地選擇另一個省份小縣城的學校。
看着蕪縣三中的大巴車開動,燕止行在後座平靜開口:“出發吧。”
當初燕止主動上高中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上。
現在參加高考同樣,他覺得自己需要擁有大學的經歷。
燕止行原本的打算是在寧綏考完試之後再找他的。
他記起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之後,非常肯定寧綏絕對不會死。
而寧綏走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有帶走。
當初警察判斷寧綏自殺之後,為了确定他這麽做的理由調查過他的所有電子設備。
他們沒查出什麽,但是燕止行在後來恢複了曾經他浏覽的歷史記錄。
寧綏花大量時間查了蕪縣。
還有改名這些瑣碎的事情。
燕止行大概就能确定。
而他忍了這麽久,現在也不會突然出現破壞寧綏的高考。
他只是在記憶恢複後明白寧綏對于那件校服激動反應的理由。
所以對于寧綏這麽重要的日子,他至少想看他一眼。
任是燕止行也沒有想到,他和寧綏提前見面了。
他們在一個高考的考場,好巧不巧,是同桌。
說巧其實也不巧,他們兩個的共同特點就是都是後來轉學。
兩人都在考點學校的最後一個教室,最高的樓層。
這個教室甚至沒有坐滿,燕止行是最後一個。
寧綏就在他旁邊,看起來他是倒數第二個。
寧綏最開始沒有注意到燕止行,他考試的時候非常認真,沒有一點東張西望。
是在下午的數學考試結束的時候,寧綏作答完,站起來想要走出教室。
突然眼前一陣發黑,還帶着天旋地轉。
跌倒之前,旁邊有人恰到好處扶住他,氣息莫名地熟悉,寧綏神使鬼差沒有推開幫助的人去扶牆。
耳邊似乎有塑料紙摩擦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一顆帶着甜絲絲氣味的堅硬冰涼物體被送到他嘴邊。
這種動作過于熟悉和理所當然,甚至不能身邊的人開口,寧綏已經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張嘴。
是他幾乎吃膩的糖果味。
等到寧綏視線恢複正常,他睜開眼看到的人果不其然。
“你怎麽在這?”寧綏自己站直了,經歷了兩個小時大腦高速運轉,此刻寧綏也沒有精力去想多餘的事情。
燕止行為什麽在,在就在吧,有什麽目的,也随便吧。
“我一直在。”燕止行說的不是情話,是實話。
他指了下寧綏旁邊的桌椅。
甚至桌上還沒有被收拾,放着他的準考證和身份證。
寧綏看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
“好巧。”他想了想,“我做試卷的時候沒有遇到不會的題,沒有需要問你的。”
之前兩人同住的那段時間,寧綏還是有很多題目不會的,因為燕止行會根據他的成績來劃出他适合做的題目。
明中的老師不靠譜,寧綏大部分疑問都會等兩人回到家裏單獨問燕止行。
久而久之,寧綏覺得自己對燕止行的依賴過于重了。
他心事藏的太多,有些反而藏不住。
直接半開玩笑半抱怨說,如果以後有什麽不會的問題怎麽辦,難道可以一直問他。
燕止行那時的回答和現在沒什麽差別。
他說:可以。
他一直都在。
對于寧綏的話,燕止行是想了一會兒才回憶起來,會記住純粹是因為他的記憶力比較好。
按照這樣的邏輯看來,寧綏的意思是不想見到他。
燕止行對這點倒不是太過于意外,如果寧綏願意見到他,也不會這麽做出這麽大費周章的計劃。
他也沒準備提前見到寧綏,只不過沒想到考場會坐在隔壁。
燕止行當聽不出寧綏的言下之意:“好點沒?”
寧綏剛才純粹是低血糖,他今天幾乎沒有好好吃飯,早飯啃了兩口三明治吃不下,中午又啃了兩口,加上下午的考試腦力消耗過大,因此直接犯病。
“嗯。”本人對此也十分奇怪,腰直了,可以走路了。
寧綏有點想問燕止行什麽時候知道他在這裏的,卻發現他已經開始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看起來沒有要閑聊的意思。
之前看樣子也已經早知道他坐在他隔壁,也沒有主動找。
搞不懂是幾個意思。
“那我先回去了。”寧綏說。
他眼尖看見燕止行收拾動作起伏間,手裏面攥着的糖紙。
糖還在他的嘴裏。
寧綏将糖在嘴裏咕嚕了兩圈,還是接近,将糖紙從燕止行手裏揪出來。
“垃圾我扔。”
寧綏抽手轉身,手被燕止行拉住。
“不用先回去,送你回學校。”
“順路嗎?”寧綏問。
燕止行:“嗯。”
寧綏歪頭笑起來:“可是我沒說是哪裏啊。”
他接近,像是豔麗而劇毒的植株。
“跟蹤我了?”寧綏覺得燕止行甚至不應該給他糖的,能量令他清醒。
燕止行低頭,還是那樣沒有起伏地“嗯”了聲。
寧綏這下笑容還是淺的,只不過笑意直達眼底,從以前的他看起來,燕止行的行為還是和寧宸沒有任何區別。
但他們始終是兩個人。
寧宸對他的獨占,和口口聲聲的愛是監.禁負擔。
可是燕止行的似乎不存在。
至少在他感受起來并不一樣。
寧綏從來沒有說的就是,他上輩子就喜歡過燕止行。
比起來他像個小醜一樣任人奚落,反倒是燕止行,明明被他霸占了許多東西,可是對他的态度并無不同。
燕止行并不覺得他欠他什麽。
甚至寧綏從前也想過,如果沒有抱錯,燕止行在他這樣的環境會變成什麽樣。
應該會很不一樣。
教室的外面就有個垃圾桶,寧綏扔掉糖紙,站了一會兒才看燕止行出來。
寧綏鞋跟抵着地踢踏兩下:“所以,順路嗎?”
燕止行還是沒有問寧綏要去的是哪裏,只是說:“嗯,走吧。”
走在燕止行後面,寧綏出了校門之後就猜着車是哪輛,很快看見墨鏡站在一輛普普通通的黑色車邊上。
人形立牌,不能再明顯。
兩人走過去,寧綏這次突然發現,墨鏡幫他把車門打開了,但是沒有去管燕止行。
似乎上次也是這樣,準确來說,比起燕止行,他好像手腳全廢。
不止是墨鏡這樣,坐在駕駛座的司機也是這樣。
幫他開車門,但是沒有管過燕止行。
為什麽?
寧綏現在特地回想起來,似乎燕止行一般和人接觸的時候都會保持一個距離。
他這麽想着,從靠窗的地方往燕止行那邊靠了點。
早就已經超出燕止行之前和旁人接觸的安全距離。
按照他的标準來,燕止行現在應該立刻下車。
但是寧綏靠近的時候,燕止行只是看了一眼。
連側身拉開距離的意思都沒有。
寧綏有點納悶地坐回來,又有些啼笑皆非,想起明明剛才他低血糖的時候燕止行還扶過他,頓時覺得似乎用自己試探是沒什麽用的。
“寧少爺去哪?學校還是租房?”
寧綏聽到司機這樣的疑問,睨了燕止行眼後收回:“租房。”
燕止行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寧綏突然有些同情,反正如果他雇來的人一直拆臺,他一定不給他們開工資。
順利到達後,寧綏和他們揮手再見。
燕止行沒有下來,不過在他揮手時将車窗拉下來。
“明天也來接你。”
“好。”寧綏答應下來,倒是沒有說這樣要另外和老師申請這件事。
他回到房間,為了之後上大學的準備,寧綏現在租的房子沒有很大。
沒有他之前的卧室面積大。
明天還有兩門考試,寧綏想了會兒和燕止行遇見的事情,有些靜不下來。
蕪縣三中教學質量比較一般,很多學生還沒等到高考過去,已經開始放飛。
寧綏那時候不理解他們考試還沒有結束,直接撕卷子的行為。
現在面對着密密麻麻螞蟻樣的字體,突然就看不進去了。
他索性擡起頭看着天色一點點變暗,手裏也閑不住,迫使手機不停地亮屏息屏。
一聲震動響起。
寧綏察覺之後因為心浮氣躁,立刻看過去。
沒想到是個電話。
來自S市。
寧綏幾秒內眼睫顫動頻次多了些,他接起來。
那邊沒有開口,沉寂異常,不是銷售電話,銷售怕客戶挂電話,一秒可以說十秒的話。
現在都十秒了,寧綏直接問:“燕止行?”
那邊沒有否認,聲音通過電子設備加工有少許失真。
“石哥買菜買多了,你要不要。”
“做好了嗎?”
另一頭:“嗯。”
寧綏換了個姿勢,是應該吃飯了,他中午也是想好好吃飯的,只不過語文考試之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讓他不想動彈。
結果才犯了低血糖。
“那我怎麽去拿?”寧綏問。
那邊沉默了幾秒:“你開門就行。”
寧綏手機也沒有挂斷,邊從書桌前站起來邊問那邊的燕止行:“你在外面?”
他打開門,見到了門外的人。
同時也得到回答:“不是我。”
是司機石哥。
寧綏自己在心裏幫燕止行下句話補齊了。
“行,看見了。”寧綏表示自己已經看見。
燕止行“嗯”過一聲。
寧綏看着石哥手中塑料盒熟悉的菜色,還想說點什麽:“你…”
一個字之後就沒有下文,因為他聽到對面規律機械的電子音。
燕止行已經挂了。
寧綏看着結束的通話界面,一個有道德感并且能夠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是不會遷怒的。
很可惜,他兩樣都不占。
“哥,我吃飽了的。”
石哥和寧綏相處過挺長一段時間,自然可以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并且他能夠一直待在燕止行身邊就說明他是一個足夠優秀的員工。
石哥立刻笑起來:“小綏,你哥一直以來是什麽樣子你應該也知道,他挂人電話太正常了。“
看着寧綏的表情,石哥又順着猜測了些:”他應該是聽你說完後覺得沒有其他事情才挂的,我們的電話他經常聽不玩就挂了。“
寧綏很給面子地微笑,可還是沒有接。
“你哥本來要來的,可是你們倆明天都還要考試,他不想打擾你,又關心你點外賣吃不好,這些東西都是他親自做了讓我送過來的,像是我們就是外面随便買點。”
寧綏覺得自己戶口本上的年齡都成年了,竟然還要人這麽哄着,還是做點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情。
反省後做出的行為就是把餐盒接了。
石哥自然不會忽悠他,确實是燕止行做的,寧綏吃了這麽久,手藝沒有學到,吃卻是能吃出來。
他今天餓了一天,覺得燕止行的手藝都進步了。
這時候微信彈出來一條消息,好友申請,號碼赫然是剛才那串電話號碼。
寧綏剛通過,就收到那邊發來的消息。
燕止行:明天也給你帶。
這句話還沒有什麽問題,可還有下句。
燕止行:不要再像中午一樣。
寧綏挑眉,怎麽知道他沒好好吃的。
現在這麽回想起來,寧綏突然想起來自己吃三明治的時候,是坐在考點的專門提供的休息區,那會兒大部分學生都去吃午飯了,休息區人寥寥無幾。
他那時候沒什麽精神,不過随意掃了眼都有誰,也沒上心。
現在對着記憶,坐着的人裏面是沒有的,那燕止行怎麽可以懷疑他沒有好好吃飯,明明單純身體不好這個理由對他來說也十分合适。
-我中午吃得挺好的。
那邊好久沒回複,一直到寧綏把飯吃完都沒有。
可能是燕止行被他戳穿了,所以不好意思回複他。
寧綏想着又做到書桌前,他之前的教材都是不能用的,而且因為選擇離開方式是那樣,所以現在的資料全部都是打印的。
還有各式各樣的卷子,其中夾雜着成績單,書桌上很厚的一摞也不過是這兩個月的冰山一角。
燕止行的出現,除了晚飯不錯,說起來沒有其他影響。
他還是按照自己的計劃複習完。
夜深,外頭有嘈雜的蟬鳴,寧綏十點半的鬧鐘響了才回神。
這是提醒他睡覺的時間。
正好任務也大致做完,寧綏舒腰起身,剛被關了鬧鐘熄下的屏幕又亮起。
燕止行:你可以睡了。
寧綏沒有回複,假裝自己已經睡了。
洗漱完之後不想還有消息,寧綏是真的驚訝。
石哥來給他放送飯解釋的那些,寧綏其實是知道的,他只是惡劣得想為難人。
之前對待他的消息,燕止行一整個就是已讀不回的狀态。
衆所周知,已讀不回比沒看沒回更可惡。
會發現的起因還是在明中的時候。
那天學校舉辦了專門針對高考生的講座,因為高考的學生并不多,學校不好強制規定每一個學生必須參加,但是寧綏有點興趣。
講座預計一個小時,于是他和燕止行發了消息說他大概要晚這麽久再回去。
可是寧綏聽了十分鐘就發現那老師是某個補習機構的,只會給人打雞血,他就不樂意聽。
正好那時候石哥發消息問他還有多久。
寧綏索性直接溜了,石哥還笑着說他今天放學有點遲。
這樣一問便知道,燕止行根本沒有通知石哥,那他給他發消息的意義是什麽。
而且燕止行也沒有回複他,寧綏起初還抱有僥幸心理,想着燕止行說不定是沒有看見。
結果到家之後,這人見到他的話第一句就是。
“現在還不到半小時,你不是說起碼一小時以後?”
寧綏聽到以後當場炸毛,燕止行在為做飯時間卡得不夠精準而遺憾。
不管是不是成為了他能夠吃上合适的飯菜,寧綏那天就是将燕止行的微信拉黑,并且想着不理他了。
後來又因為不得已的聯系加回。
但是燕止行似乎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經此一役,寧綏就有了非常清晰的認知。
所以燕止行現在會在他沒回的情況下給他發第二條消息,內容是。
燕止行:中午我看見你沒有好好吃。
寧綏的第一反應是燕止行亂說,他根本沒有看見他。
打字的時候寧綏突然猶疑了下。
腦子裏的記憶再次浮現,似乎在他準備低頭之前,有個很高的人影進來。
現在回憶起來,身形似乎能對上,衣服的大致顏色同樣。
本來就是随便看看,所以寧綏沒有特別的關注,那人後來去了哪裏?
寧綏想起來,就坐在了他的後面。
看來就是那位,坐在後面也不打招呼,想想隔壁也是這樣,似乎也沒什麽意外。
寧綏:哦。
破罐子破摔,他就是騙人了怎麽樣。
反正燕止行也不會說他。
燕止行什麽也不會說,不知道燕止行以後有了喜歡的人會不會改變一點。
他放下手機,這個時間點顯然不時候聊天。
寧綏想要睡好養足精力的一晚,他卻沒有做了個無厘頭的夢。
夢境時斷時續,沒有邏輯。
最初寧綏在夢中都能夠感受到壓抑的情緒,是在宴會上,燕止行什麽也沒有做,如松如竹地站在臺上,随燕浩中怎麽介紹都沒有反駁。
在衆人的目光投向假少爺之前,寧綏跑了,後來明明已經将宴會上的人全部甩在了身後。
可是寧綏的奔跑沒有停止,好像身後有怪物在追着他。
寧綏只能不停地跑,身份也在變換,他從假少爺成了學生,穿着明中暗紅的校服。
音樂激蕩,升旗時間。
寧綏還沒陷在恐懼中,可是他沒有動,旁邊的人都在看着升旗,他下意識合群。
升旗之後有人上臺講話,寧綏不知不覺又換了個地方,他站在隊伍最前列。
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講話人的身形,可是看不清,寧綏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知道這個人是誰。
結果發現還是不行,不是他的問題,因為那個人的頭是個大燈泡。
寧綏醒了,他覺得自己是被燈泡給亮醒的。
實際上是陽光。
距離鬧鐘還有五分鐘。
寧綏翻起身,他還記得夢的大概,夢中錯亂的邏輯似乎也變得合理許多。
至少他知道追着他的大怪物一定是寧宸。
至于那個大燈泡……
燕止行?
寧綏出門的時候還是沒有想出什麽來,夢境也忘了大半。
而且出來之後立刻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視線,石哥的車已經停在他租房門口的外面。
燕止行搖下車窗,露出一張……
應該是帥的臉,可惜寧綏自動聯想到了燈泡。
一個充滿喜感的早晨。
進考場前燕止行和寧綏說了句“考試順利”。
“考試順利。”
寧綏潛意識覺得會很順利,因為這個光怪陸離的夢。
最後一門交卷鈴聲打響,高考結束。
答題卷被收走之後,寧綏忍不住看了眼隔壁的燕止行一眼。
發現燕止行回以他相同的凝望。
空氣裏似乎都帶着一股躁動。
寧綏出來的時候看見有許多記者圍在學校門口拍攝,兩個人因為外形比較好,不出所料被攔了下來。
“同學,請問你覺得今年的高考題目難度怎麽樣?”
寧綏笑,皮膚在昏黃的夕陽下被渲染得仿佛玉面,只是看這笑便令人心生好感。
“我覺得考點學校的配置非常好,我旁邊的燈光像是月光,坐着寫題很舒服,體感溫度都下降了。”
寧綏可以确定,他夢裏的那個大燈泡一定是燕止行。
記者聽得差點表情管理崩掉。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