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盡管秦眠的表情波動并不大,但這也是她能看見的有關于對方最生動的表現了。

解決了麻煩,得以喘口氣的桑筠繼續逗他,“萬一你沒穿這件打底,直接把襯衫借給我,不就得真空穿西裝了?”

秦眠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如果那樣的話,我不會把襯衫借給你。”

桑筠‘嘁’了聲,“小氣。”

秦眠:“你最好想想自己現在穿着誰的衣服。”

桑筠擺手,“知道啦知道啦,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她扯着衣擺,“就是這衣服也太大了,完全破壞了我今天這套搭配。”

秦眠評價道,“挺好的,至少不會着涼。”

桑筠斜他一眼,“沒有審美。”

秦眠:“哈。”

這段鬥嘴終于告一段落,桑筠的心緒也平複了許多,期間空姐再次送上熱水和小點心過來,向她表達歉意的時候,桑筠神色平靜。

幸運的是那杯蘋果汁并沒有潑到桑筠的褲子上,不然情況肯定要比現在糟糕許多倍,至少她本人是無法接受自己狼狽到那種地步的。

好在身上的黏膩剛剛已經用濕紙巾擦過了,換過衣服,在比較舒适的狀态下,桑筠能短暫自欺欺人一會兒,假裝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秦眠衣物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卻總在桑筠想要閉目小憩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打攪她,明明溫度的提供者已經變成了她自己,卻還是讓人忍不住去回想這件衣服剛被扔過來的時候。

真的是……有點丢臉。

明明他們這段時間吵過那麽多次。

而現在桑筠卻坐在秦眠的身邊,穿着他的衣服,還是在并不私人的場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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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筠別扭地想,這大概就是個人情債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了,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廣播裏的聲音在提醒她馬上就快要降落。

她側過臉去,秦眠用手撐着腦袋閉目養神,面容沒有尖刻的攻擊感,總是被他壓在眼底的疏離感也被驅散了,這一刻的秦眠顯得無比的安靜又溫和。

落日的餘晖将雲層都染上了顏色,仿佛那些甜蜜的棉花糖,金燦燦的光爬上秦眠的睫毛,不緊不慢地将它們塗上些微末的溫暖。

如果這一刻他睜開眼,桑筠會看見他原本就略淺的瞳仁因光而變成類似于琥珀般清透的顏色,甚至于有些像獸瞳,冰冷卻又神聖。

而下一秒,察覺到桑筠的視線,秦眠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時,雙方卻是難得的平靜。

廣播變成這一幕的背景音,桑筠的腦海裏甚至沒有任何想法,好像就連情緒都在這一刻抽離了,她就是這麽靜靜地看着秦眠而已。

看着他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定住,好似在她的瞳仁裏尋找自己的倒影,片刻後,拿起放在一邊的眼鏡,垂下眼睛,讓自己的情緒再次被那兩塊薄薄的鏡片遮擋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眠是先敗下陣來的人。

想到這裏,桑筠略有些得意地哼哼了兩聲,“等會兒外套借我。”

秦眠剛從淺眠狀态中抽離,就聽見大小姐來了這麽一句,便垂眸去看她丢在一旁的小皮草外套,聲線略啞,“沒擦幹淨?”

果汁被潑上來時,她這間小皮草自然沒能逃過,桑筠換過衣服後用濕巾擦過,但總覺得還是有點黏膩,且擦過的地方還有點濕漉漉的,她不想就這麽穿上。

桑筠點了點頭,“對。”她有點嫌棄,“這上面的絨絨都黏在一起了。”

“行吧。”秦眠将自己的大衣兜頭蓋在桑筠腦袋上,“拿到行李後還我。”

有了先前那件衣服的鋪墊,再穿他的外套就變得自然許多,等會兒下飛機肯定冷,雖然他們不用擠擺渡車,但下了飛機之後的風不小,她可受不了。

臨出發前江懷瑾跟她說,已經交代過秦眠讓他幫忙多照顧自己一些,雖然不知道這人有沒有答應,但她也樂得裝傻,既然秦眠沒有拒絕,那就順杆子往上爬吧,反正她不能吃虧。

像秦眠給她的那件短袖一樣,他的外套上也沾染了些許清淡的香氣,柑橘和羅勒葉的味道交織在一起,緩緩滲入到柔軟的面料裏,将她整個人都包裹住。

桑筠略有些得意,“還行,沒拖地。”

秦眠無奈,“哪有那麽誇張。”

桑筠瞥了他一眼,“怎麽沒有,你挺高的啊,快一米九了吧?”

這人還真是得天獨厚,怕是整架飛機上都沒有一個比他高的人了吧。

下飛機後,秦眠走在桑筠前頭,剛好幫她擋了擋風,桑筠在後頭看着他被風吹到貼身的西裝,窄腰腰線一覽無餘。

桑筠看着他的寬肩窄腰與翹臀,甚至都想給他來聲口哨了。

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秦眠的正面或許比背影要更有料一點。

他擋住了大部分的風,而桑筠嚴嚴實實地把自己給裹在了他的大衣裏,只露半張臉在外頭,襯的臉更小,眼尾的弧度都好像因此而落了下來,眨巴眼睛的時候格外無辜。

于是在她坐上商務車之後,随口的一句問候都顯得真誠了許多。

“秦總監,你冷嗎?”

秦眠斜她一眼,“怎麽,你要把衣服還給我?”

桑筠立即把自己給裹緊,“那可不行。”

秦眠:“呵。”

桑筠暖呼呼地把自己塞在大衣裏,斜靠在座椅上,惬意又舒适,自然不會理會秦眠帶有嘲諷的這句輕哼。

她霸占着秦眠的大衣,一直到取到行李後,重新翻了件外套出來,才把衣服還給秦眠。

借出去的時候,大衣只是件冰冷的衣物,而被桑筠毫不留情地塞回來的時候,帶着些許體溫的面料被秦眠抓在掌心,感覺略有奇妙。

特別是當他把衣服穿上,察覺到上面熟悉的氣味被覆蓋了的時候,這種感覺就逐漸變成了別扭。

秦眠并不熟悉桑筠喜歡用的香水,且聽江懷瑾說,大小姐出門時噴的香水會随着搭配來選擇,冷調或甜調,經常更換。

他偶爾也會聞到桑筠身上的香水味,在大會議上的時候,他倆的座位挨一起,若有似無的,他總能聞到一些淺淡的香水味。

可從來沒有這麽一刻,他離這些氣息如此之近。

這些氣味甚至還是帶着體溫的,蠻不講理地向他宣告着主人的存在感。

不過桑筠并沒有把那件純白的T恤還給秦眠。

秦眠也沒有問。

明明他們的關系并沒有那麽好,在這種時候,卻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或許是都有點累了,在打車前往酒店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江懷瑾還算是有良心,沒有打發他們去住什麽三四星的酒店,考慮到桑筠這位大小姐,還有自家十幾年的發小,他自掏腰包補錢,給倆人定了五星級的酒店。

在前臺辦理入住的時候,桑筠無視工作人員偷偷的打量目光,毫不客氣地擡了擡下巴問秦眠,“等會兒怎麽說?”

秦眠:“你是說晚飯?”

桑筠:“那不然呢。”

秦眠問她,“你想吃什麽?”

這附近可到處都是餐廳可以去,不是周六日,想來排隊不會那麽誇張。

不知道誰插了句嘴:“我們酒店附近有一家很好的日料。”

桑筠沒去追尋聲音的來源,稍微考慮了下,“不了吧,還是想吃點熱的。”

他們運氣不好,今天剛好降溫,從車上到酒店的那兩步路,吹得她差點懷疑人生。

秦眠說,“那就去吃火鍋吧。”

桑筠與他一拍即合。

不過像秦眠這種人呢,好像更适合出現在那種高級西餐廳裏,光是擺着看,無論用刀用叉都異常賞心悅目,十分下飯。

上次團建的時候,江懷瑾挑了個挺上檔次的餐廳,正方便高嶺之花與大家保持一定的距離,可火鍋卻不一樣,比起有專人演奏的高級場所,火鍋店裏的嘈雜和氣氛可太有煙火氣了。

桑筠不太能想象秦眠坐在火鍋店裏的場景。

他們各自簡單收拾了下,添了件衣服,重新在酒店大堂裏碰頭。

秦眠穿了件駝色的中領薄毛衣,深棕色的大衣,脖頸上松松圍着一條圍巾,休閑感要比平時重,連帶着神情都柔和了許多,桑筠見他還換了副眼鏡,便知道這人的騷包并沒有因為出差而收斂多少。

而桑筠呢,就只是把秦眠借給她的那件衣服的下擺給卷了起來,在腰後打了個結,再次得意地給他展示自己纖細柔軟的腰身和那串閃亮的腰鏈。

秦眠沉默了一會兒,“……不冷嗎?”

桑筠沖他挑眉,炫耀似的抖抖自己的新皮草,“這件要更保暖。”

秦眠倒是猜到她為什麽不肯換衣服了。

一方面是為了出她那口氣,漂漂亮亮的打扮出門,反而被一杯果汁給搞得那樣狼狽,她心裏異常不爽,非得要用這身裝扮再亮亮相。

而另一方面呢,則是因為等會兒要去吃火鍋,穿着他的衣服,就算是被濺到了油漬也不會心疼。

秦眠沒戳穿她,打了車直奔目的地,而桑筠恢複了點精神,靠在車窗邊玩手機。

她的姿态有些懶散,卻仍舊是好看的,哪怕是個沒什麽含義的眼神,從屏幕移到秦眠的臉上,定了那麽小片刻,直到秦眠擡眼回視的時候才有了那麽點的溫度。

秦眠:“怎麽?”

桑筠歪了歪腦袋,沒頭沒尾道,“等會兒我請客。”

秦眠:“不想欠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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