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當然,”秦眠又道,“這種事情發生在大小姐身上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當時的秦眠曾經被她的美麗而短暫的晃神過,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而這個晃神的瞬間成為了他開口拒絕的主要原因之一。
桑筠終于反應過來,她看着秦眠,有幾秒的失語,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麽接,只好半開玩笑地打趣了他一句,“這麽說的話,你對我不會是一見鐘情吧?”
秦眠很誠實,也很無情,“不好意思,不是。”
“……”桑筠翻他白眼,“很沒情趣哎你。”
秦眠從善如流,“那你可以教我嗎?”
桑筠本來想說她可是要收學費的,可轉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兒去,就像是秦眠對她有這種想法的事情,她還是隔了一段時間之後才後知後覺不太對勁的。
于是她攤開手,“說實話,我更差。”
秦眠跟着點頭,“的确是。”
桑筠:……
她裝作一副兇巴巴的模樣,“那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說晚安了,再,見!秦總監!”
秦眠語調慢悠悠,有種故意在逗她的錯覺,還跟着一唱一和,“好的,桑組長。”
這下桑筠更不想理他了,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找到自己的房間就刷卡進門,帶的房門發出沉悶的響聲,留下秦眠獨自一人站在走廊無奈地彎了下唇,自言自語的嘆息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大小姐力氣還挺大……”
大概是天意使然,正如桑筠所想的那樣,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在深夜停止,只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連灰色的路面都遮不住,很快便融化在冷風裏。
桑筠不知道是有心事還是怎麽,這個晚上睡得并不是很好,意識都是碎片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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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淩晨的時候她光腳下床摸索到窗邊想去看看外面的情況,陰沉的藍灰色天幕壓抑的讓人有些不舒服,四周幹幹淨淨的,基本沒什麽積雪。
桑筠說不上來當時的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但隐隐約約的,心底略微失望。
她悶頭摔進被子裏強迫自己睡覺,要是不下雪,醒來後就得定回上海的機票了,但願有合适的航班。
重新墜入夢鄉的前一秒,桑筠忽然想到了與自己隔着幾間房的秦眠,也不知道當他看見這外頭的澄淨天幕時會有何感想。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桑筠被自己忘記關了的鬧鐘叫醒,摸索着把手機按掉後的那幾分鐘裏,她的大腦一直處在放空的狀态,懵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爬起來,不帶什麽希望地走到窗邊。
桑筠站在綿軟的地毯上愣了好一會兒。
這場大雪來得悄無聲息,在桑筠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緘默而無聲地将整個酒店的庭院都覆上了一層純白的雪色。
仿佛撕棉扯絮一般,雪花紛紛揚揚,不斷從她眼前飄落下去,為那層雪衣添磚加瓦。
不是,這也太……?
桑筠的腦子有點亂,一時不知道該對這場仿佛命運般的雪作何反應,在窗邊站了好幾分鐘,才後知後覺地去找自己的手機。
她翻了翻微信,沒看見秦眠發來的消息,或許他現在還沒醒,昨晚熬夜了?
桑筠試探性地發了條微信消息給對方,一邊像只小倉鼠般窸窸窣窣地鑽進溫暖的被子裏,想着要不要幹脆先睡個回籠覺再說。
結果她剛像只毛毛蟲般往被子裏拱了拱,手機就響起了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點開一看,還真是秦眠發來的。
秦蠱:看見雪了嗎?
桑筠不由自主地哼哼兩聲,就只關心下不下雪是吧,目的性這麽強。
她縮在被子裏慢吞吞打字:看見了,怎麽?
桑筠這回答很明顯就有裝傻的嫌疑,只是她究竟是要抵賴昨晚說過的話還是想釣出秦眠這個問題的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秦蠱很快回複:是這樣的,我剛剛才發現,我房間望出去的視野和風景要更好一點。
桑筠:?
桑筠:什麽意思,邀請我去你房間是吧?
秦蠱:開視頻看的話我也是不介意的,反正我們也有經驗了。
桑筠:記仇是吧?
秦蠱:怎麽會。所以真的不想看看嗎?
桑筠嗤笑,她要是想看雪景哪裏不能看,都住在同一棟樓,他房間的景色能比自己的好到哪兒去,這麽熱情地邀請開視頻,別是早就在那邊已經擺好姿勢等着了吧。
她眼珠轉了轉,微信上回複他說要考慮一下,實則麻利地下床拿上房卡跑去了秦眠的房間,打算給他來個突然襲擊。
他們倆的房間離得并不遠,三兩步路就能到,桑筠一路小跑過去,在他房間外站定,敲了兩下房門後規規矩矩地捏着嗓子道,“你好,客房服務。”
原本她還以為秦眠會多問兩句,結果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屋裏就傳來了動靜,門從屋內被打開,緊接着伸出了一只手,猛地将她拽了進去。
那一瞬間桑筠的心髒都被吊到了嗓子眼,整個人緊張的要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能跟随着秦眠的動作,喉嚨裏擠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你吓死人啊你!”桑筠驚魂未定。
秦眠斜靠在門邊,扶着她站穩後收回手,松松地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裝了?”
他說完,視線落在桑筠身上,眉頭又皺起來,從手邊的衣架上取下外套,手臂一揚,嚴嚴實實地把桑筠給裹了起來,半是無奈道,“怎麽不穿外套?外面還是很冷的。”
桑筠急着過來捉弄他,怕耽擱了時間被秦眠察覺到,便忘了批外套這件事情,比起開着暖氣的屋內,露天走廊裏的确要冷的多,但好在秦眠及時開門,她才沒被冷風襲擊到。
秦眠給她披上外套,她下意識地扯着邊沿将自己裹住了,頭發亂蓬蓬的,一雙杏眼眨巴兩下,緊緊盯着秦眠,“你怎麽知道是我啊?”
秦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在外面挂了請勿打擾的牌子,你沒有看見?”
“……”桑筠小聲嘀咕,“這不是來得太着急了麽。”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看上去格外氣定神閑的秦眠,他斜斜依靠在牆邊,鼻梁上的眼鏡好好地端放在床頭櫃上,身上的深色絲綢睡衣看上去有種禁欲的性感,領口大敞着,果然在勾引人。
秦眠挑了下眉毛,“那麽請問這位大小姐,你的客房服務在哪裏?”
桑筠非常理直氣壯,“既然是你的客房服務,我過來了,那就是你服務我咯。不是說你房間的視野好,在哪裏看啊?”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哪怕是再胡攪蠻纏的話,由她說來都顯得格外理所當然。
秦眠倒也不例外,引着桑筠往屋裏走了兩步,将厚重的窗簾扯開一半,側過身去,示意她過來看。
桑筠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兩步到他身前,斂目向遠處看去。
“……嗯?”她有些詫異地往前又挪了挪,明明他們的房間隔得不遠啊,怎麽從秦眠這裏就能将整個庭院看得清清楚楚,這一片沒什麽特別大的遮擋,再往遠眺,甚至還能看見故宮。
這場雪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昨天晚上的時候,有許多人觀望着,懷揣着與這兩個外鄉人同樣的心思——只要今天還下雪,他們就來故宮拍照。
而此時此刻,有許多人已經在故宮內,或者是正在前往的路上了。
怪不得那麽多人一下雪就喜歡往故宮跑,哪怕距離隔得這麽遠,看見那一片被新雪覆蓋的紅牆青瓦,仍舊覺得有種古樸又莊重的美麗。
再遠一些的,看得就不是很清楚了。
桑筠剛想收回視線,餘光忽然捕捉到一抹豔麗的紅色,因為角度的原因,她看得并不清楚,不假思索便把窗戶給拉開,半個腦袋探出去仔細看了兩眼,頗為興奮地給站在她身後的人指方向,“那邊有一片紅梅哎!”
“嗯?”秦眠的聲音懶洋洋的,“哪裏?”
“哎呀!”桑筠又探出去一些,“你看我手指的方向嘛!”
“奧——”秦眠說話時的溫熱氣息落在她耳畔,“看見了,但是看得不是很清楚。”
桑筠忽然發現這一片獨特的美麗,不願意自己一人獨享,抱着非得要讓秦眠看一看的決心,扯着他往自己身邊拽了拽,“是不是角度不好啊?哎……”
她手下沒個輕重,聽秦眠說自己看不清,不假思索就将他給扯過來了,絲毫沒注意到他現在離自己已經非常近了。
她一出手,直接把秦眠給扯得撞了上來,而自己則被他因為調整重心而撐着窗沿的手臂給摟了過去,陷入極為溫暖而帶着熟悉氣息的懷抱裏。
桑筠微微僵住。
秦眠低低笑了一聲,貼着她後背的胸膛沉悶地與之共振,他單手收攏在桑筠身前,緩慢而鄭重地将她給攬住了,腦袋垂下來,下巴抵在了桑筠的肩膀上。
這下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可是這麽親密的姿勢,桑筠卻看不見他的臉,只能感受到他要比自己更高一些的體溫,清雅中帶着一點澀的淡淡香氣,被溫度催化為一種下意識的安心。
她自己都忘了到底有多少個時刻感受過秦眠的體溫,近距離的聞到這個單屬于秦眠的味道了。
桑筠忍不住側過身,與他拉開一點點的距離,臉龐轉過去,想要看清秦眠此刻的表情。
她想象過,卻沒有那麽生動。
秦眠微垂着眼,睫毛根根分明,眼睑下鋪開的那片陰影顯得格外溫柔,有雪片被風卷着撲進來,落在他柔軟的發上,将其染上霜色。
秦眠閉了閉眼,小心翼翼地向她靠了過來。
桑筠發誓,哪怕是在體驗極限運動的時候她的心髒都不曾跳得這麽快過,就好像她如果不稍加控制一下的話,這份緊張就會送嗓子眼跳出來,讓她變得狼狽。
這種時候,她該推開秦眠,或者及時開口阻止他。
可要死不死的,不知道身體和大腦哪一個先下達了指令,她竟然在這種時候閉上了眼睛。
還沒等桑筠開始後悔,額上就傳來了一片溫熱的觸感。
那觸感并不柔軟,讓她感到有些許的疑惑。
桑筠睜開眼,看見離自己極近的秦眠,對方閉着眼睛,額頭貼住自己,神情竟然有種神聖的虔誠,與她印象裏的秦眠判若兩人。
“看見了。”
很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