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有參天大樹,沒有奇花異草,也沒有珍奇異獸,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谷,一彎溪水,幾棵大樹,幾朵野花,如果說有什麽特殊之處,那就是谷內有一間木屋,屋後種了一小片菜地。
清晨,安餘先去樹上偷了幾個鳥蛋,又去湖裏捕了幾條魚,最後又去掐了一把野芹菜,便去敲石之軒的房門:“師傅,該做飯了。”
片刻後,石之軒黑着臉出來,道:“人家收個徒弟是叫吃飯,我收個徒弟叫做飯……”
安餘讪讪道:“弟子倒是想孝敬師傅,誰讓師傅你吃不慣弟子弄的東西呢……我去給你生火……”
石之軒看着他明顯不太合體的紅袍,道:“罷了吧,你除了添亂,還能做什麽?”
于是安餘目送石之軒纡尊降貴去了廚房,自己回房練功。
不管怎麽樣,石之軒也是一個人獨自生活了十多年的,手藝雖比不得徐子陵寇仲兩人半專業水準,但是比安餘卻強了不知多少。
安餘倒是會烤肉烤魚,可是人家烤的肉那是外酥裏嫩,他烤的那就外焦裏生,虧他能憑着這手藝活了足足三個月之久。
吃完早飯,安餘按慣例去林中練功,卻被石之軒叫住,道:“這十多日,你補天閣和花間派的武藝均已入門,但是補天閣的武功需在殺戮中磨砺,而花間派卻需由世情體悟,都不是閉門造可以突破的,為師也沒有多的東西可以教你,你資質悟性奇佳,我說的多了,反而會誤了你……”
安餘啊了一聲,擡頭道:“師傅這是要趕我出師?”他這些日子雖然囫囵吞棗将這兩派的武功大致領悟了一些,但是要消化還需一段時間,遠不到出師的時候。
盯着石之軒看了一陣,道:“師傅不會是懶得給我做飯,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趕我走吧?”
石之軒幹咳一聲,道:“我的确是要遣你出谷,卻與……咳!卻與此事無關。還記得我之前提過的不死印法嗎?”
安餘點頭,他當然知道這是石之軒壓箱底的武功,但是石之軒既然沒有表示出傳給他的意思,他也不去想。
石之軒娓娓而談,道:“花間派和補天閣的武功截然不同,我先後潛入佛門二宗修習佛門武功,創出不死印法,便是為了将這兩派武功融為一體。我沒有将不死印法傳授給你,非是為師小氣,而是因為十多年前我将它錄制成不死印卷交給了秀心,按照我魔門的規矩,不死印法日後便只有這一種傳承之法,即使是我,除非你得到不死印卷,否則我怎都不能将完整的不死印法傳授給你。”
安餘皺眉道:“師傅的意思,難道讓我去找師姐将不死印卷讨回?”
石之軒冷哼一聲,眼中寒芒乍閃,語氣卻平淡如水,道:“不死印卷昨天晚上落到了你兩個師兄手中,一人一半,如果你要學習不死印法的話,就必須拿到不死印卷,屆時即使你不能領悟,我也會傾囊相授。”
安餘暗忖這才是石之軒讓他出谷的原因吧,卻不知那兩個所謂師兄誰招惹了他不快,點頭道:“我明白了。”
石之軒不再多說,淡淡道:“魚兒,再去彈一曲給為師聽聽吧……你在音律上的天分之高,讓為師都為之羨慕,且玉妍并未在天魔音上對你藏私,再加上我花間派心法,日後在此道上成就之高,必将驚世駭俗。”
安餘一曲奏罷時,小谷中已然人去樓空,他并不如何吃驚,石之軒這種人,會在門口揮手送他離開才怪了。回房收拾東西,便看見案上有一個并未結起的包袱,裏面數件衣衫,一個錢袋。
“又是紅衣……”安餘嘀咕着将包袱系好:“有其師必有其徒,這師徒兩個品位都怪的很,自己不穿紅衣,給我準備的全是紅的……”
出去不遠,回望山谷,心中一陣悵惘,不知何時,才能真正安安心心的過這種寧靜安逸的日子。
他心中也清楚,自己這些日子見到的石之軒,絕非他邪王本色,而且今日離開之後,石之軒也再不會回到此處,因為這裏再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所在,因為這裏已為‘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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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一處古玩店後院,少年半靠在寬大的座椅上,紅衣肆意鋪灑,銳利的眉眼顯出幾分慵懶,指尖輕輕摩挲着茶杯,纖細的手指細膩白淨,比玉制的茶盞還要通透幾分。
石之軒、席應、安隆、尤鳥倦……邪派八大高手居然有一半在成都,還真是熱鬧啊。
“還沒有找到尤鳥倦的行蹤?”
“沒有。”一個一身綢衫、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恭敬道:“這些高人行事向來隐秘,要打探到他們的行蹤絕非一時半刻可以做到,而且尤鳥倦為人尤其小心謹慎……”
安餘皺眉,揮手道:“廢話就不用說了!”
中年人應了一聲,道:“前些日子岳山在成都露過一臉,方才透過鄭石如傳話,約天君席應今夜三更在大石寺一戰。屆時尤鳥倦必會隐在一旁觀戰。”
安餘點頭,道:“席應在哪裏?”
中年人道:“席應的行蹤小人不知,但是邊長老令小人在散花樓定了房間。”
安餘揮手令他退下:“知道了。”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又道:“本門的四大長老都在成都,小人已經将少門主到來的消息告知了他們,不知少門主要不要去見見?”
安餘沉着臉并不答話,中年人識趣的退了下去。
安餘輕撫唇角,陷入沉思。
席應當初被宋缺攆得滿天下跑,連中原都呆不下去,這次卻敢高調現身,他就不怕宋缺過來宰了他?便是他紫氣天羅終于大成,也不會自負到可以穩勝宋缺的地步吧?
……席應和邊不負在一起,陰癸派四大長老和婠婠一起來成都……安餘略想了想便明白了,林士宏是陰癸派争奪天下的棋子,卻被宋閥牢牢卡在了南方不得寸進,這種前提下,陰癸派自然和席應一拍即合,想要将宋缺引出來除掉,去了宋缺,宋閥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倒是好算計。
若是這次岳山真能殺了席應,這才叫好玩。席應這種喜歡濫殺無辜、動不動滅人滿門的人,多死幾個才好。
不過他也就想想而已,邪派八大高手中,除了祝玉妍和石之軒之外,剩下便數魔師趙言德和天君席應最為厲害。岳山被席應滅了滿門,四十年前都奈何他不得,何況現在?
……
黃昏時分,散花樓西廂二樓,安餘懷抱瑤琴,推開房門,一擡頭便看見兩雙冷電般的目光射了過來。
他擡頭掃了一眼,房間內兩個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各抱一女正在狎玩,其中一人正是邊不負,另外一人一身青衣,碩長高瘦,看去一派文質彬彬,舉止文雅,眼神卻淩厲之極,瞟了安餘一眼,漫聲道:“散花樓的小倌兒何時這般沒有規矩了,沒見傳話便擅自闖進門來……不過,看你長得不壞的份上,過來服侍舒服了,便饒了你這一次。”
安餘恍如未聞,冷冷看了一眼一旁看好戲的邊不負,抱了瑤琴兀自在另一端坐下,身後房門悄無聲息的自動合上。
席應神色一變,邊不負呵呵笑道:“魚兒你來的正好,這位是天君席應席兄,快過來見過。席兄,這是我師姐的關門弟子安餘,平時也是個頑皮的,今兒卻不知誰招惹了他,看這張臉冷的。”
席應白哲清瘦的臉上露出微笑,道:“我道是誰教出這麽絕色的徒兒,原來是祝宗主,這就難怪了……”
安餘面色一寒,他一身紅衣,有抱着瑤琴出現在這種場合,第一眼将他錯認也就罷了,邊不負既然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居然重點仍在“絕色”二字上,一揮手将瑤琴随手扔進一個侍女懷中,道:“幫我還給侯希白。”
這才擡眼看向席應,目光平靜無波:“聽聞席前輩和岳山今晚尚有一戰,想必前輩有意先和安餘熱熱身了?”
席應一滞,他武功只比祝玉妍略遜一線,連祝玉妍都不甚懼怕,何況安餘?只因安餘從進門便視他為無物,惱怒之下說話便刻薄了一些,這次兩方合作,他是最重要的一環,不想安餘竟有膽子這檔口得罪他。不過此刻他還真不敢和安餘動手,否則便是毫發未傷,真氣有所耗損也是不利。
邊不負皺眉道:“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魚兒何必揪着不放,魚兒今天的火氣未必太大了些。”
安餘不再說話,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啜飲。
邊不負見他收聲,和聲道:“魚兒何時來的成都?到這裏來不會就為了喝茶吧?”
安餘道:“找個近點的地方觀戰而已。”
邊不負道:“觀戰應該去大石寺。”這冷着一張小臉在這兒一杵,誰還快活的起來?
安餘看了席應一眼,道:“若是某人避戰不出,我去大石寺豈不是白跑一趟?”
席應冷哼一聲,此戰是岳山主動相約,自然不會避戰,他話中的“某人”指的是誰,不問可知,正待說話,忽然神色一變,望向門口:“是那一位朋友來哩?”
房門自動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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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