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餘醒來時已經是次日天明，天上依然飄着雪，看不出具體時辰，他伸個懶腰，懶洋洋起身趴在窗戶上，眯着眼伸手接外面飄灑的雪花，對正站在窗邊欣賞雪景的徐子陵道：“徐大哥可否告訴我，為什麽我睡着的時候還高床軟枕，被褥香潔，睜開眼睛就到了這個破塔的塔頂睡地板？還有少帥和可汗他們去哪裏了？”
徐子陵聳聳肩，嘆道：“正因為他們夥同伏骞要跑出去殺人，所以我們才不得不出來避難，以免給人一鍋端了。”
安餘眼睛一亮，道：“殺人啊，這個我擅長，不如一起去湊個熱鬧？”
徐子陵道：“你傷好了？”
“本來就傷的不重。”安餘笑笑，道：“道信那心軟的老和尚早給我治好了大半，因為懶得走路才讓你背呢！”
徐子陵點頭道：“四大高僧的确是真正讓人佩服的世外高人。”
安餘轉身面對徐子陵，背靠在窗臺上，道：“徐大哥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徐子陵沉吟道：“我在想你說的話。”
安餘一愣後恍然，漫不經意一揮手，道：“那些胡說八道用來惡心師妃暄的話，你也當真啊？我是陰癸派的，當然撿她們的壞話來說。不管怎麽樣，她們想要盡快結束亂世的想法是不錯的……其實這天下誰當皇帝又有什麽關系，誰後腦勺上長了眼睛，能看見後世子孫萬代？就是慈航靜齋也是一樣，之前她們不是千挑萬選的找了楊堅嗎？結果一個楊廣就将家當敗了個精光，大隋二世而亡……說不定今兒挑個不肖的皇帝，明兒他就生個英明無比的兒子呢？”
徐子陵萬萬想不到他居然會為慈航靜齋開脫，一愣之後不由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大說特說慈航靜齋的壞話呢！”
安餘聳聳肩，道：“師仙子也不在這裏，我說給誰聽？難道徐大哥會好心幫我傳話再惡心惡心她嗎？至于背後中傷……那是仙子們的愛好，我們魔門懶得做這種破事兒。”
徐子陵搖頭失笑，道：“這句話就有背後中傷的嫌疑。”
話雖如此，卻依然想起不管是婠婠，還是安餘，都從不曾在他面前提及靜齋的任何事，便是安餘尋到了靜齋的不是，也只在師妃暄面前和她當面對質，而絕不在背後中傷，便是此刻被他引出話頭，說話也極中肯，反觀師妃暄，卻時常以超然之态提及魔門行事。想到此處，一時有些茫然。
安餘冷哼一聲，道：“說句實話也不成嗎？旁的不說，師仙子定是告訴過你，這天下若是落到魔門手中，定會如何如何吧？”
徐子陵苦笑，類似的話師妃暄自然說過，只是他比安餘更不慣背後說人壞話，是以并不開口肯定。
他不說安餘便當他是默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徐大哥覺得我是個蠢貨？”
徐子陵一拍他的頭，斥道：“胡說什麽呢？”
安餘道：“我不是蠢貨，我師姐師傅更不是，只要不是蠢貨，便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知道官逼民反，知道暴1政出亂民，知道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以不管是誰得了天下，都只會全力治世安民，好鞏固戰果，怎麽會做出自毀江山的事來？還是說在徐大哥心中，我們魔門中人個個都是瘋子？”
徐子陵沉默片刻，想起之前種種，搖頭苦笑道：“之前的确是我想的太過幼稚了。”
“與幼稚無關，只是先入為主罷了。”安餘笑道：“成王敗寇，有資格說話的永遠都是勝利者，若是有一日我們魔門勝了，說不定也會将慈航靜齋的仙子們說的個個都是瘋子似的，後世之人一聽到靜齋兩個字就退避三舍呢！”
看着靠在窗臺上，一身自在、一臉無謂的安餘，又想起仿佛站在雲端神情超然的師妃暄，徐子陵突然發現，在他心中，所謂的正魔之分，再也不像之前那麽清晰。
沉吟片刻後道：“但是魔門中的确有很多為惡之人。”
安餘并不否認這一點，點頭道：“的确，我們魔門中人大多任性，再加上一身不壞的武功，造成的後果就會很嚴重——任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着無上權力或者強大實力為後盾的任性。”
徐子陵沉吟道：“所以，天下百姓最怕的，就是擁有一個任性的皇帝。”
“嗯，”安餘聳聳肩：“楊廣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若在普通人家，也就是一個貪花好色的浪蕩子，當了皇帝，就是窮兵黩武、奢淫無度的昏君，大好一個國家就敗亡在他手裏。問題就在于皇帝手握無上大權，又不受任何約束。哈！若是日後寇仲當了皇帝，徐大哥不妨建議寇仲令人編一部規範皇帝行止的書，以約束後代子孫……”
“不如那本書就叫做《帝範》，”寇仲從樓下一躍而上，道：“何用子陵來建議，本帥現在就采納了！小魚啊，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少帥軍呢？想要什麽職位随便你挑。”
安餘扭頭笑道：“少帥不是一直害怕我們魔門中人滲透你的少帥軍的嗎？”
寇仲道：“我想過了，想要成就大事，就要不拘小節，要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更要有海納百川的心胸。管他出身如何，只要有本事，守規矩，肯為我寇仲帝國添磚加瓦，我寇仲便舉雙手雙腳歡迎……唉，其實這只是說來好聽罷了，不然能怎麽樣呢？科舉的時候，難道我要先加一句，陰癸派的妖人不許參加？”
安餘聳聳肩：“既然寇大哥不嫌棄，等我有空，就去你旗下做個小兵好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寇仲大喜，道：“這可太好了！哈，現在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痛快喝一杯？”
徐子陵皺眉道：“小魚傷勢剛好，喝什麽酒？寇仲你不是要趁着辟塵受傷，把他引出來殺掉嗎？得手了沒？”
寇仲得意洋洋道：“本少帥出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果然我和可汗外加伏骞小子一起将假的榮鳳祥宰了以後，真的辟塵扮的那個就跳出來——他不跳出來，不怕王世充乘機收了他的洛水幫嗎？我便趁他進宮找王世充告狀的時候，藏在他的馬車下面，一刀便結果了。哈，幸好小魚兒先傷了他的腿，不然也沒這麽利索。”
安餘聽得呆了呆，道：“好端端的你們又去找他的麻煩，這下好了，師傅定會将帳記在我的頭上。”
寇仲撓頭道：“這我倒沒想這麽多，只是辟塵的榮鳳祥掌握着洛水幫，不僅王世充要賣他的帳，我們一舉一動更別想逃出陰癸派的眼睛，只有殺了他，我們行動起來才方便。”
安餘嘆道：“宰了便宰了吧，也不差這一筆。”
寇仲轉向徐子陵道：“我剛才回來的時候遇上了我們的師仙子，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子陵要先聽哪一個？”
徐子陵訝然道：“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好消息，自然要先聽。”
寇仲道：“好消息就是，我們再不必擔心會被抓去做小和尚了。”
徐子陵皺眉道：“那壞消息呢？”
寇仲嘆道：“壞消息就是今天晚上我們兩個要去至善寺給那四大禿、咳、聖僧圍攻，若是不能順利過關，就必須取消關中一行。”
徐子陵皺眉不語。
寇仲一拍大腿，道：“或是小魚昨天的話起了作用，他們不再想着要将我們生擒活捉關起來，但是同樣的也不願讓邪帝舍利落在魔門手中，所以才有了這樣讓人難以拒絕的條件，即使我們失敗，也不用被囚，只要打消去關中的念頭就行。”
嘆了一聲，又道：“但是同時也讓我們失去了因恐怕遭受活擒囚禁而生的拚死之心，反而勝算大減，唉，小陵不是一直不贊成我進關取寶嗎？這将是你讓我打消念頭的最好時機。”
徐子陵不悅道：“寇仲你對我也開始用心機，我既然答應了要全力助你入關取寶，自然會全力以赴，不用你來激我。”
寇仲的小心思被看穿，呵呵幹笑幾聲，轉眼看見安餘正在一旁幸災樂禍，又道：“我也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帶給小魚兒，不知道你先聽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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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帝範》這本書是真的有哦！那是李世民的傑作，不得不說他的确是個了不起的皇帝，不過書的李世民是虛構的，當然所有人都是……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