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餘身上的傷,看着極為恐怖,其實都是外傷，而且大多被他避過了要害,徐子陵的內力原就對療傷有奇效，而當安餘的內力恢複以後，傷勢便好的更快了。
安餘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的,只要有徐子陵在身邊,便什麽都不願去想,什麽都不願去做,什麽事都任由徐子陵去安排。
徐子陵果然多智，帶着一個拖油瓶的情況下，還将兩撥追兵耍的團團轉，不僅連他們的影子都摸不到,甚至還被他設計的相互之間狠狠幹了一仗，讓安餘心頭大快。
過了半個月，安餘的傷已經痊愈，在徐子陵內力的滋養下，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二人也到了蜀地，同時收到寇仲平安到達彭城的消息，頓時覺得形勢一片大好。
安餘坐在茶館悠然品茶：“他們還在後面綴着？”
徐子陵道：“突厥兵傷亡殆盡，應該已經撤了，不過趙德言和可達志應該不會這麽輕易放棄……李世民的人還在，不過估計很快就會返回，蜀地到處都是山是樹，他們的戰陣擺不開，留下給我們宰殺嗎？”
安餘精神一震，道：“子陵知不知道李元吉有一招壓箱底的武功？”
徐子陵一愣：“回馬槍？”
安餘躍躍欲試，道：“子陵有本事找到他們對吧？”
又央道：“我差點給他們宰掉呢！”
徐子陵想起找到他時，渾身浴血，遍體鱗傷的樣子，想到那時心頭湧起的無盡恐慌，點頭道：“好，我們去殺他們一個回馬槍。”
安餘喜不自勝，歡呼道：“今趟終于輪到我來宰殺別人了！”
徐子陵哂然道：“一直都是你在宰殺別人吧？”
安餘道：“主動找人家麻煩，和被人家找麻煩，怎麽會一樣？”
徐子陵搖頭失笑。
夜黑風高殺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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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餘站在高處，下望兵營，悄聲道：“我對軍營一點都不懂，你能不能看出來他們有多少人？”
徐子陵看了一陣，道：“應該是兩百人左右，嗯，防守很嚴呢。你看那火堆的位置，還有營帳的距離分布，都是有講究的，應該是李靖的手筆，唉，你可否放過李靖一把，他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呢！”
安餘不置可否，道：“你能不能判斷出他們在哪個營帳？”
徐子陵指了幾座營帳，道：“如果是我的話，會安排在那幾處。”
安餘躍躍欲試道：“不若子陵和我打個賭，看看我連楊虛彥都為之喪命的刺殺之術，用在這些小兵身上，需等到殺多少人才會被發現？子陵不要心軟，這裏的士兵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若放他們活着回到戰場，日後不知道要殺我們多少人呢！”
徐子陵笑道：“我只是想說讓你小心罷了！去吧，我給你掠陣。”
安餘不屑道：“結不成盾陣，他們在我面前就是土雞瓦狗，就是全圍上來也只是送死的命，有什麽好小心的？我玩刺殺不過是想吓唬吓唬他們罷了！子陵不知道，我在蝙蝠洞中練出的劍法殺這種武功低微的小兵，連內力都不需用，便宜的很。”
半個時辰之後，一聲慘叫驚破黑夜。
安餘可惜的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騷亂聲起。
“敵襲！”最先驚醒的士兵高呼。
“布陣！”李靖的聲音沉着冷靜。
“快！快！”李神通連聲催促。
緊接着，慌亂惶恐的聲音四處響起：“死了！全死了！這裏面睡的全是死人！”
“這裏也是！”
安餘和徐子陵并肩站在營前，冷眼看着營中一陣兵荒馬亂，最後沖到他們面前的，卻只有李靖、李神通、龐玉、柴紹、尉遲敬德五人，和數十個士兵。
營中遍地伏屍，終于讓這些精兵悍将也惶恐不安起來，尤其是看見被他們殺的奄奄一息的安餘氣定神閑的站在他們面前時，身經百戰的士兵臉上面面相觑，臉上顯出死灰之色。
這個殺人如麻的少年，又回來了……
李神通面色鐵青，以安餘的武功根本就不懼群戰，他們五個人圍攻也和一對一沒有區別，時間一長便有可能被他一一擊破宰掉，何況現在又多了一個武功絕不在安餘之下的徐子陵？
李神通神色瞬間數變，末了卻轉向李靖，冷冷道：“李靖，這是怎麽回事？”
李靖神色複雜。
他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當初徐子陵出現救走安餘後，他就建議撤回長安，卻被李神通強勢駁回，甚至話裏話外直指他和徐子陵的關系。
安餘吃過一次虧，根本就不會再給他們結陣的機會，不結成軍陣，他們拿什麽來對付他？何況徐子陵比安餘聰明的多，讓他們根本無法靠獵鷹追蹤，只得棄船用兩條腿趕路，徐子陵是何等腳程，豈是這些士兵能比得了的？每天只是趕路就讓他們精疲力盡，真要追上了，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這個道理，他知、龐玉知、尉遲知、柴紹知，可是李神通不知，他們代表的是李世民，李神通代表的卻是李淵，李神通此人自命不凡又剛愎自用，他們才勸了幾句，便将問題上升到李世民身上，他們不想累及秦王，只好由得了他了。
直到此刻，李神通才終于松口撤回，誰知道就這一晚就會出事。
誰又能想到安餘如此大膽，殺性如此之重！
士兵每天都精疲力盡，追了大半個月了，對方只是一味趕路，從未出現掉頭偷襲的情況，且明日就要返回，難免會失了警惕，誰會想到這一晚會出事？
他不說話，安餘卻看不順眼，淡淡道：“李神通你看着他做什麽，不會以為我要殺那麽幾個人，還需要提前布置吧？都說李世民善治兵，誰知一個個睡的跟死豬似的，殺起來真是沒什麽挑戰性啊！”
李靖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神色複雜的看着徐子陵。
他萬萬沒有想到，受命前來截殺安餘，會和徐子陵正面對敵。
徐子陵的目光在五人臉上一一掃過，淡淡道：“我已經決定全力助寇仲争霸天下，大家各為其主，立場不同，難得李世民的精兵強将齊聚一堂，徐子陵為天下計，今日只好得罪了。”
安餘淡淡一笑，道：“子陵你要不要學師妃暄的壞毛病啊？殺個把人還要找理由……這世道，拿起兵刀的，都算不得無辜，生死各安天命。”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是我錯了！請！”
一拳隔空擊出，拳風直指李神通。
安餘長劍铿然出鞘，直劈尉遲敬德，道：“先殺你這使鞭子的，最煩這種軟軟長長的東西！”
戰場分成兩處。
李靖、尉遲敬德對上安餘。
李神通、龐玉和柴紹對上徐子陵。
徐子陵一連十多拳重重擊在李神通的三戈戟上，打得他吐血後退，中間還抽空一腳踹在柴紹的小腹上，将他踢得噴血跌飛，正要乘勢斬殺李神通，眼角卻瞟見安餘殺的火氣，竟撇下尉遲敬德不管，劍劍只指李靖要害，逼的他左支右绌，眼看就要飲恨劍下，忙急聲道：“小魚手下留情！”
安餘撤劍後退，怒道：“這個人比使鞭子的家夥還煩！我不殺他，他倒悍不畏死，有他在礙手礙腳，等我先将他打個半死再說！”
徐子陵皺眉，看着李靖，想起剛出道時，被他教導扶持的日子，又想起他為了他和寇仲兩個，屢次違反李世民的命令，嘆了口氣，道：“李大哥可否退出今日之事？”
李靖淡淡道：“既是各為其主，還有何話可說？子陵無需多言，李靖此生還從未做過逃兵。”
安餘冷哼道：“你以為你能護的住他們？”
李靖道：“李靖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沒有想過要護住任何人。”
安餘看了看徐子陵深鎖的眉頭，忽然長劍回鞘，淡淡道：“天下人都知道我安餘最是睚眦必報，當初尤鳥倦對我出言不遜，我就砍了他的鳥頭，邊不負愛用那對賊眼看我，我便将他一劍穿心，楊虛彥對我稍露殺機，便被我斬殺街頭！這些黑甲士兵，差點要了我的命，我便讓他們伏屍滿營……”
他目光在周圍的人身上一一掃過，淡淡道：“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幾天？”
轉向李靖，道：“便是我顧及子陵的感受，不便對你下手，但是要繞過你，對他們全力刺殺的話，你覺得你們有幾個人能活着回到長安？”
李靖不答，臉色卻極其難看。
安餘道：“你若是想救他們，也不是不成，我聽說李靖向來一諾千金，我可以答應放過此次恩怨，只換你一句承諾。”
李靖擡眼：“什麽承諾？”
“李靖已死。”
李靖茫然重複：“……李靖已死？”隐約捕捉到他話中的深意。
安餘淡淡道：“不錯，你的好兄弟寇仲和徐子陵，遲早要和李世民決一死戰，與其你在其中左右為難，倒不如一死了之。今日用你一命，換得這四人性命，等若保全李世民一翼，你對他已經仁至義盡。”
緩了緩，又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看在你和子陵往日的交情上，才有此語，你若是不應，也是無妨，我先将你打傷，再将他們一一誅殺就是，諒你也無顏再見秦王，我的目的一樣可以達到。如何抉擇，你自行決定。”
李靖的目光在身邊同僚的身上一一掠過，又在徐子陵臉上停留許久，最後落在李神通臉上，良久之後才長嘆一聲，道：“煩請王爺替我轉告秦王殿下，李靖已死，再不能替他效命了。”
“李将軍……”
李靖不理，對安餘道：“安兄請放心，天下不平，李靖絕不出巴蜀半步，天下之争，再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徐子陵望着李靖，道：“李大哥，等天下太平之時，我們再來尋你喝茶聊天。”
李靖擠出一個微笑：“好。”
徐子陵輕嘆一聲，拍拍安餘的肩，轉身大步離開。
才走了不到半裏，便能聽到安餘喚道：“子陵。”
“怎麽了？”
“你背我。”
“我記得你的傷好像已經好了吧？”
“我今天殺了好多人，累的腿都酸了，走不動了……你背我！”
徐子陵見他真拖着腳步不走了，頓時無奈，彎腰道：“上來吧！”
反正他已經背了他足足半個月了，也不多這麽一會。
安餘放軟身子，将自己挂在徐子陵肩膀上，道：“徐子陵，你怎麽謝我？”
他指的自然是李靖之事。
“雖然有些對不住李大哥，讓他征戰沙場的夢想成空，但是真的要好好謝謝你，去了我好大一樁心事……想要什麽？”
安餘道：“不知道，等想到再告訴你。啊，對了，你今天打架的時候，對李神通倒是很兇猛的，但是為什麽一腳連柴紹那個水貨都沒有踢死？”
徐子陵嘆道：“那個人，也是不好殺的。”
“為什麽？”
“他是李秀寧的驸馬啊！”
安餘不滿道：“李秀寧的驸馬為什麽不能殺，你喜歡她啊？”
徐子陵嘆道：“不是我，是寇仲，那是寇仲的初戀情人呢！這次師妃暄找到寧道奇來對付寇仲，還有徐世績帶人截殺運寶大軍的事，都是她設法傳遞出來的。”
“這個也不能殺，那個也不能殺，你們兩個真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