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報警意味着什麽,趙筱晴雖然沒什麽名氣,可也是個公衆人物。這種事情一旦被散播出去,即便是受害者,人言可畏。

陸棧有些懵,他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

趙筱晴的笑容明亮溫暖:“醫生為我開具了驗傷報告,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謝謝你啊淨澄。”

未被世界溫柔眷顧的人,一點點善意就足夠重燃希望,哪怕火苗最終吞噬的是自身。

本來想要說什麽,都不重要了。方淨澄看着她,認真的:“我支持你。”他的“善意”,姑且稱為善意吧,從一開始就不純粹,可這句話是完全真心的。

易地而處,他面臨這樣的情境只會相信自己。很早他就明白,在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踢打時,他就知道了,這個世界沒有應不應該,沒有對與錯,力量才是一切。

忽然有些羨慕趙筱晴的天真了。

陽光穿透玻璃窗,打在少年精致好看的臉上,少年的臉龐如同世間質地最佳的白玉,沒有一絲雜質污染。

趙筱晴聽着方淨澄說的話,莫名松快了些。

趙筱晴:“淨澄,以後別來看我了,這件事情很複雜,我不想牽扯到你。”

“等一切都結束了,我請你吃飯。”

方淨澄看着她的眼睛,輕易看穿她的想法。她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其實有什麽呢,趙筱晴的作用不就在這裏嗎,這就是他要的結果,比想象的還要容易。

該離開了,方淨澄想。

胸腔裏難言的情緒彌漫而上,腦子被過去的許多片段占據,過去與現實來回拉扯,承受不住的腦部血管像要炸開。

見方淨澄半晌不說話,臉色忽然那麽白,趙筱晴擔心的:“淨澄,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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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澄喜歡嗎,給你織的小貓咪毛衣。”

“澄澄,等等媽媽,別滑倒了。”

“澄澄生日想要什麽呀,還是奧特曼嗎?”

……

方淨澄從小有兩個媽媽,一個視他為掌中珍寶,一個将他當成厭惡的髒東西,她們總是換來換去,後來可能是換累了,那個對他好的媽媽不願意來了。

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眼見着方淨澄情況越來越不對,陸棧對趙筱晴說了聲抱歉,準備把人打橫抱起。

陸棧剛碰到方淨澄,方淨澄就把他的手推開:“我沒事。”

說完方淨澄俯身拿起床頭櫃上趙筱晴的手機遞給她,示意她解鎖。而後在手機裏輸入自己的手機號。

方淨澄看着趙筱晴:“筱晴姐,我等你的飯,随時聯系我。”有種少年氣的執拗。

趙筱晴沒想到他這麽敏銳,笑了笑:“好,我不會食言。”

兩人對視間達成了某種默契。

從病房離開後,陸棧還是雲裏霧裏,雖然他全程在場吧,可他就是在聽啞迷。他不認識趙筱晴,也不了解她說的報警指什麽,更不知道方淨澄聽完後為什麽反應那麽大。

但看方淨澄情緒不好,陸棧憋着沒敢問。

他不問,方淨澄也沒主動說的打算。

方淨澄對陸棧說:“謝謝你陪我過來,我想自己走走可以嗎?”

陸棧心梗了下,還是問:“你想去哪裏?”

“不知道。”方淨澄沒說假話,他就是想一個人。

陸棧沒辦法:“你等我下。”

方淨澄在原地等他,沒過幾分鐘他拎着個塑料袋過來,裏面有面包和水,還有個充電寶。

把塑料袋塞進方淨澄手裏,陸棧不放心地叮囑:“手機裏裝個導航,起碼知道自己在哪裏,不會走就叫車。”

說完補充一句:“叫我也行。”

方淨澄:“知道了,陸棧。我是個成年人。”

聽他這麽說,陸棧也覺得自己緊張過頭了,大白天的能有什麽事,鬼都不敢出來。

“行,那我先走了。”說完陸棧大步走開,不久就消失在走廊盡頭。

方淨澄在過道的座椅坐了會兒,看來去匆匆的醫患人員,濃烈的消毒水味讓人頭腦保持着清醒。

等情緒平靜下來,打開手機裏的導航輸入一個地名:東安區和光路136號。

這個是小時候媽媽告訴他的,外公外婆家的地址,說以後要帶他回來見外公外婆。實際上媽媽那會兒已經不太清醒了,外公外婆在他出生前已經去世。

這個地址方淨澄記得很牢,小時候媽媽對他不好時他甚至想過離家出走,去找外公外婆。

距離有些遠,方淨澄沒有用手機約車,而是在路邊攔了一輛。

經過四十多分鐘,車子抵達目的地。是一片荒廢的居民區,據司機說這裏要修地鐵,早在去年就下發了拆遷通知,居民都已經搬走了,要是再晚幾個月來就什麽也不剩了。

“小夥子,來這地方幹嘛啊?”司機好奇。

方淨澄看着窗外,語氣淡淡:“看看我以前的家。”

司機:“喲拆遷戶啊,你家補償了多少?”

“不知道。”

司機以為他不願意說,也就不再問,“這邊不好打車,回頭你要回去可以再給我電話。”

“好,謝謝。”方淨澄存了他的號碼,付款後推門下車。

老舊低矮的樓房,斑駁的牆面,吸一口氣就是厚重的灰塵味混着黴味。

方淨澄一路往裏走,到了14號樓,順着陰暗狹窄的樓道往裏,樓梯欄杆上鏽跡斑斑,仿佛随時會腐爛掉。

一路上到五樓,左側的房門上還有褪色的春聯,而它的對面,那間沉寂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防盜門被灰塵全部覆蓋。

方淨澄伸手拉了下,出乎意料地拉開了,連着裏面那道門也開了。

房子的客廳很小,恐怕整個房子的面積也不如沈家一間卧室。

方淨澄繼續往裏走,客廳的強上挂着張全家福,一家四口人靠在一起,洋溢着幸福的笑。

方淨澄擡手将它取下來,用手掌拭去表面的灰塵,仔細端詳着、想象着。

照片裏媽媽大概十五六的樣子,已經能看出後來的美貌。站在她旁邊的是個高大俊秀的少年,和媽媽眉眼很像,應該就是他的舅舅方衡。

兄妹倆的身前坐着他們的父母,夫妻倆均是和善的面容,妻子端莊秀麗,丈夫沉穩英俊。

過去許多年,這個家庭幸福的痕跡被灰塵掩蓋,卻不曾消失。那些磨難曲折不曾沾染到這個房子。

方淨澄繼續從客廳往裏走,主卧、次卧,一間間看。即便是很久沒有人住了,房子裏的一切都保持得很好,令人意外。

正拿起一個帶有密碼鎖的筆記本時,方淨澄聽到外面有些動靜。

這裏還有誰會來,總不會是沈晖。

繼續翻開筆記本,一邊看裏面的內容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是人的腳步聲。

那人很快就找到次卧,停在門口處。

“你是誰?”那人沉聲問。

方淨澄擡頭看他,反問:“你是誰?”

在方淨澄擡頭的瞬間,那人卻是愣住了,臉上的冷意不覺散去不少。

“你是這家人的親戚?”那人又問。

“算是吧。”

那人忽然确定道:“不,你是方晴的兒子。”

說着他走進房間,在方淨澄身旁站定。

“你媽媽她,怎麽樣了?”那人問,眼裏顯而易見的急切,成年人最擅長掩藏情緒,他一點也藏不住。

“死了。”方淨澄回答他。

可能是早有猜測,那人并不算意外,可瞬間沉重的痛感将他包裹,半晌過去才稍稍好些。

“我是方晴的,朋友。”說話的中間停頓了下,聲音有種滄桑的沙啞。

“我叫梁逢安。”

聽到這個名字,方淨澄才算有了點情緒波動。這個名字在原書中出現過,是唯一一個真心幫書裏方淨澄的人,在那個方淨澄死後,只有梁逢安在意和傷心。梁逢安堅持調查他的死因,想将兇手繩之以法,可最終也沒能如願,反而讓自己失去了一直打拼的事業。

沒想到背後是這層關系。

方淨澄:“我知道你,你是個律師。”

梁逢安不只是律師,還是海城三大律所之一同達律所的高級合夥人,經他手的案子幾乎沒有敗訴過。

“對,這是我的名片。”梁逢安從随身攜帶的公文包取出名片遞給方淨澄。

方淨澄接過捏在手裏,開門見山道:“我有個案子想找你幫忙。”

“可以。”梁逢安什麽都沒問就答應下來。

方淨澄主動說明:“有個女孩被沈晖欺負了,她想用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但是恐怕沒有律師敢幫她辯護。你考慮清楚。”

梁逢安:“我接。”沒有一點猶豫。

“可以的話,可以給我講講你媽媽嗎?我找了她很久。”梁逢安問。

方淨澄點頭,“去客廳吧。”

回到沈家時已經是傍晚了,梁逢安和他一起吃了個飯,又聊了很多才把他送到他指定的地點。

方淨澄感到頭有點疼,也不想再去沈頤棠那裏刷好感了,随便沖了個澡把自己投入柔軟的大床。

意識迷迷糊糊的,方淨澄想自己大概是已經睡着了。

明明今天都不想再見沈頤棠的,可沈頤棠偏出現在他夢裏,他這個病秧子哥哥真是無處不在的礙事。

方淨澄擡手一揮,想把他的臉從夢裏趕出去,安心睡個好覺。

不料清脆的一聲“啪”,掌心貼上柔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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