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頤棠擡眸冷視他,見他這張與陸棧像了七分的臉,莫名騰起幾份煩躁。
雖然沈頤棠沒說什麽,陸修還是明顯感覺他情緒不對,不由問他:“開個玩笑這麽大反應?”以他對沈頤棠的了解,是不大會為這些生氣的。
沈頤棠撂下筆,往後靠坐,語氣淡淡的:“不是。”
陸修追問:“那是最近加班多累着了?”
陸家人話都這麽多嗎?沈頤棠壓抑着內心的煩躁:“有功夫關心我,不如我們先談談項目。”
陸修“啧”了聲,轉而和他商議起等下會議要談的事情。
另一邊陸棧開着自己新提的大紅色限定版瑪莎拉蒂跑車,一路哼着歌往沈家去。他來沈家的次數多,門口安保都認識他,直接就放行了。
“淨澄,我們今天去海洋公園吧,我記得還挺有意思的。”吃早餐的時候,陸棧提議道。
方淨澄小口小口吃着他帶來的爆汁小籠包,“嗯”了聲。
海洋公園距離比較遠,将近中午時才到,方淨澄甚至在車上還睡了一覺。
陸棧提前叫了人幫忙排隊,他們直接入館就好。
因為是暑假,場館內人非常多,許多家長帶着小孩過來。方淨澄和陸棧被擠得緊緊貼在一起,行動緩慢。
他們當前所在的區域是白鯨表演觀賞區,玻璃水幕後體型巨大的白鯨們悠然擺動着扇形的尾巴,以水為弦,奏起自然的樂章。淡藍色的水幕、舒緩的節奏讓人輕易忘卻疲憊煩憂,心也跟着安寧下來。
兩人個子都比較高,有人群擋着也不妨礙觀賞。方淨澄看得很專注,淡藍色的光映在他眼底,柔和又寧靜。
陸棧側頭看着方淨澄,不自覺嘴角便翹了起來。
前面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方淨澄才緩緩收回視線,繼續往裏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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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棧走在他旁邊,洶湧的人潮幾乎要把他們沖散,不知道怎麽想的,陸棧伸手碰上方淨澄的手,試探着牽上去,将他溫軟的手牢牢包裹在手心裏。
陸棧的手很暖很幹燥,像被太陽烘烤過的棉被,只是不如棉被緩和。方淨澄并不太抗拒,不過下意識将他的手與沈頤棠的手對比,沈頤棠的手總是冰涼的,如打磨光滑的玉石。
方淨澄正出神,陸棧小心打量他的神色,以為他是害羞了。
“我們拍張合照吧?”陸棧提議到,也是為了緩解尴尬。
方淨澄點頭,同他走到一處稍微空曠些的地方。
陸棧設置好相機延時,左手将手機舉遠,右手仍是牽着方淨澄的,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攝入鏡頭。
屏幕裏畫面定格,在前的男生笑容陽光,在後的男生唇角微勾,明淨的眼底鋪滿愉悅。淡藍色的光暈灑在他們發絲,将他們籠在一起,如同精美富有想象的插畫。
陸棧垂眸看着這張合照,又看向身側的方淨澄,嘴邊的笑容愈發擴大。當着方淨澄的面将合照設置成屏保。
方淨澄靜靜看他,對此沒說什麽。
“餓不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陸棧問。
不遠處就是用餐區,有各種快餐,大概是過了飯點,人不算多。
方淨澄:“好。”
兩人拉着手去窗口排隊,可供選擇的種類不多,方淨澄要了份雞排飯,陸棧要了和他一樣的。
吃飯的時間,陸棧将拍的合照PO到了朋友圈,不過在發之前還是征求了方淨澄意見。
幾乎是立刻,陸棧就收到他哥發來的消息:和沈家的去瀾江海洋公園了?自己開車去的?今晚還回來嗎?
不怪陸修問這麽多,實在是瀾江海洋公園離市區有些遠,開車過去不堵車也要兩個半小時左右,陸棧過去可不耐煩去這種地方。而且園區大,逛完當天回來太折騰,不如住一晚。
陸棧沒陸修想的那麽多,回複:是啊怎麽了?當然回去啊。
陸修問完卻沒等陸棧的回答,甚至不耐煩的把他發來的消息直接劃掉,點開那張合照拿給沈頤棠看。
陸修調侃:“你弟弟本事真大,給陸棧拐瀾江去了。”
沈頤棠本來在會議室的椅子上閉目養神,今天的會議不太順利,談到一半沈晖忽然來了,用他總經理的身份介入談判,對陸家步步相逼,陸家當然不能接受。僵持到下午一點,便先散會稍作休息。
此時會議室裏只有沈頤棠和陸修,兩人都沒什麽心思吃飯,就在會議室裏歇着。
被陸修打攪,沈頤棠才掀開眼皮看了眼,這一看目光就移不開了。照片裏,方淨澄的神情是他未見過的放松開心,乖巧地任由陸棧牽着手,親近信賴。
沈頤棠盯着照片,仿佛自己就站在他們對面,看着他們親密。方淨澄那雙被淡藍色光映得柔和安寧的眼裏沒有他的身影,那是屬于方淨澄和陸棧的世界。
無論讓誰來看,照片裏的方淨澄都很開心,是純粹的不作假的開心。
陸修渾然不覺沈頤棠的想法,繼續調侃:“還牽上手了,陸棧出息啊。開車去那麽遠,今晚指不定就不回來了。”
沈頤棠:“你說什麽?”
陸修莫名其妙:“什麽什麽?”
沈頤棠卻不說話了,将撐着額頭的手收回,打開筆記本将注意力放到接下來的工作上。
陸修知道他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也沒繼續說。坐回自己的位置才給陸棧回消息,叮囑他晚上開車注意安全。
沒多久,會議室裏陸續有人回來,等到沈晖最後一個進來會議繼續。
令陸修意外的是,沈頤棠一改溫和做派,對沈晖不再容忍,幾個回合下來就敲定了合作細節,當場讓法務改好了合作協議,雙方簽字蓋章。
原計劃要持續到下午五點後的會議,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其他人整理好東西陸續離開,沈晖卻不走。
沈家的家務事其他人不好參與,雖然陸修不太放心沈頤棠,還是先行離開了。不過叮囑沈頤棠的助理叫來醫生在休息室等候。
沈晖陰沉着臉:“沈頤棠,你別忘了現在集團的總經理還是我。”
對比沈晖的怒氣,沈頤棠平靜得很,面上沒有一點表情:“沈叔,我沒忘。可容城天通爺爺親口說了由我全權負責。”
沈晖冷笑嘲諷:“我才是老頭子的親生兒子,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沈頤棠:“沈叔,爺爺是覺得您需要休息下。”
沈晖:“呵,老頭子可真舍得,用親孫子換給外人換權利。”
這話沈頤棠不好評判,只平靜地看沈晖。
“我還沒死,老頭子想把沈家交到你手上,妄想。”扔下這句話,沈晖大步離開。
等到會議室裏沒有其他人了,沈頤棠才扶着桌沿慢慢低下頭,細細密密的汗珠沁出布滿額頭,長久未進食胃裏如同火燒,頭部一陣一陣暈眩。
沈頤棠的助理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還沒有見到他出來,想起陸修的叮囑忙推門進去看情況:“沈總,沈總你怎麽樣了?”
沈頤棠俯着身子,一手扶桌子借力,一手按着胃部,說不出一句話。
助理見情形不對忙上去攙扶他:“沈總,您再堅持一下,醫生在休息室等着了。”
沈頤棠吃力地開口:“幾點了?”
“兩點半。”
“送我去瀾……”
助理正等着他的吩咐,卻沒聽他繼續往下說,不由擡頭看他。
此時沈頤棠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仿佛被抽空了生氣。
不敢再耽擱,助理叫住路過的同事,合力快速将沈頤棠送進他辦公室的休息間,并把醫生喊過來。
身體上的疼痛讓沈頤棠意識愈發清醒,他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剛才想做什麽。可,為什麽呢?
沈頤棠躺在床上,看尖細的針管刺入血管,看透明冰涼的液體順着輸液管流動,看到方淨澄彎彎的眼眸。
“哥哥,給你熬的小米粥,喝一點吧。”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視線中貼着繃帶的手也變成另一只被燙紅的。很疼吧。
休息間裏醫生愁眉苦臉,密切關注着床上正在輸液的人,他是建議去醫院的,可沈頤棠就是不同意,甚至要求他把輸液的速度調快一些。
時間變得難熬,沈頤棠讓助理拿來手機,單手操作着。
他第一次點開方淨澄的朋友圈,發現裏面有了第一條動态,是方淨澄轉發的合照。
那張合照拍得很好看,牽在一起的手昭示着親密,評論裏都是祝福。訂婚的請帖已經在印,他們無需避諱任何人。
眼睛被刺痛,沈頤棠靜靜看了一會兒退出到和方淨澄的聊天界面,遲疑了幾秒按下語音通話。
這個時間他和陸棧在做什麽呢,海洋公園裏人潮擁擠,陸棧會把他護在懷裏吧?
他呢,他是真的開心嗎?
腦中千百種思緒亂成一團,沈頤棠不知道自己還會有這種無意義的胡思亂想的時候。
手機鈴聲在安靜的空間裏尤為明顯,許久許久,直到通話自動挂斷都沒有被應答。
将手機扔開,沈頤棠閉了閉眼,對等候在一旁的醫生:“有沒有止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