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嫂嫂

宴會開始了十分鐘,裴珊還沒找到顧筠,反而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沈時如。一群個高腿長的公子哥們站在吧臺處,各個俊朗風流,引得來往的千金淑女紛紛駐足,嬌滴滴地上前打招呼。

裴珊銀牙一咬,看着那一身冷灰色西裝的清貴男人,冷笑,“.....你要是敢接那杯酒,我就弄死你。”

顧筠剛走近就聽見一番狠話,沒忍住,噗一下笑出來,“誰敢招惹我家大寶貝?”

裴珊立馬收了龇牙咧嘴的表情,嗔了眼顧筠:“你去哪了?找你找不到,電話也不接。”

“還能去哪,拍作業去了--給你看我今天拍的,落雪紅梅真的太美了,我們老師就是李白都挑不出刺兒。”

裴珊笑得花枝亂颠,直言她現在說話怎麽一套一套的,絕對是跟顧笑學壞了。

顧筠哼了哼,“她在墨爾本玩得正嗨呢,哪有時間理我這個姐。”

顧筠點開相冊,裴珊湊過去看,視線不經意瞟見了顧筠發間的小玩意兒。烏黑的發髻裏插着一根斜斜溢出的梅花枝,嬌俏生動的紅梅把全身的華麗珠寶都壓了下去,漂亮得鮮辣動人。

“你太有心機了。”裴珊強烈譴責。

“啊?心機?”

“拿梅花當發飾啊! ”

顧筠不自然地去探頭發,笑得勉強:“好看嗎?”

“好看死了,配你這一身。哪個造型師給你弄得啊,idea真不錯。”

“不是什麽造型師,就我自己弄的。”顧筠避開裴珊的眼神交流,話說的雲淡風輕。

裴珊眯了瞬眼,吐出三個字:有奸情

從顧筠閃爍的眼神裏,裴珊一下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勒令顧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部交代清楚。顧筠嘆口氣,把剛剛她在暗香苑拍照時發生的事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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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

她拍照的時發簪不小心纏到了樹枝上,怎麽解都解不開,一個陌生男人替她解開了。

“所以這是男人給你戴的花?好浪漫啊......”裴珊星星眼,“帥嗎?”

“還行吧,就那樣。”顧筠敷衍的很,潋滟的杏眼垂下去,漫不經心地劃着手機屏幕。

裴珊笑意盈盈,“我不信,肯定很帥。等會兒如果碰到那男人了,你一定要指給我看。”

“小心我告訴你男人。”顧筠乜她一眼。

裴珊得了提醒,懊惱地拍了拍腦門,“謝了謝了,還好你提醒我。”她把和沈時如分手的事都給忘了。這可是今晚最大的事兒。

“先不說了,姐妹,我去分個手再來找你聊帥哥。”

女人踏着細高跟,腳步生風,顧筠無語地搖搖頭。大寶貝一個月至少說三次分手,她信了才怪!

裴珊和沈時如是青梅竹馬,歡喜冤家。兩人從小互看不順眼,裴珊嫌沈時如道貌岸然,沈時如則嫌裴珊又鬧又作。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天雷勾地火,鬧着鬧着就鬧到床上去了。兩家樂見其成,巴掌一拍就把婚約給訂下了。

兩人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成了圈裏公認的金童玉女。

裴珊還真二話沒說就朝那群人走過去,擡手就掐住男人的胳膊。

顧筠去甜品臺拿了塊紅絲絨蛋糕在手裏,邊吃邊看電視連續劇,蛋糕沫不小心沾到了唇邊,她擡手輕輕掃掉,動作間,餘光一震,像探測器似的掃到一個陌生男人,她連忙擡頭去看。

居然是在暗香苑遇到的男人。

男人朝着沈時如那群公子哥站的地方走去,過去之後,衆人紛紛跟他打招呼,将人簇擁在中心。

明亮的燈光下,男人的輪廓深邃而鋒利,面色冷郁,和周遭的融融喜氣毫不兼容,別人谄媚哈腰向他敬酒,他愛搭不理,仿佛來這一趟都是纡尊降貴。

他就這樣挺直站着,玉樓金闕般高不可攀。

“這人到底誰啊....”顧筠捏着小勺子,陷入沉思。

“二哥,十一點鐘方向,有個妞盯着您看了好久。”

霍庭眼尖,一下就認出了這女孩就是剛開始堵在檀園大門口的那位,“就....您家少奶奶。”

趙璟笙動了動眉,慢悠悠掀起眼皮看過去。

顧筠根本沒想到男人會望過來,被迫看清楚他那雙桃花眼裏微微的傲慢和矜冷,心跳莫名其妙加速半拍,随後是被人抓包的窘迫感蔓了上來。

呵。

偷看一眼而已!這都能被抓現行?

顧筠假裝淡定地轉過身去,這一轉,又剛巧看到了趙崇霖,這簡直就是天要亡她。她來了後早就看到趙崇霖了,只不過沒上去打招呼。

趙崇霖也明顯看見了她,偏頭和身邊的朋友說了兩句,而後徑直朝她的方向走來。

知道躲不過,顧筠揮揮手,笑着和他隔空打招呼。

“筠筠,到了怎麽都不跟我打電話?我好去大門口接你。”

“不用那麽麻煩啊。”顧筠彎起唇角,順帶暗自打量趙崇霖。

他今天一身深灰色的西裝,溫和貴公子的形象在他身上恰如其分。他的長相雖然談不上多麽驚豔,但俊朗清正是毫無疑問的,談吐文雅,脾氣品行也好,至少目前看上去沒有什麽大毛病。

抛開這些不說,她接受這場訂婚最大的原因還是為了讓媽媽放心。

自從七年前,發生那件事後,媽媽得了抑郁症,和父親的關系急轉直下,鬧到不得不離婚的結局。

媽媽說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她找一個可以做她堅實後盾的好男人。趙崇霖品性好,家世更好,對她未來的事業有幫助,既然什麽都好,她在見過一次之後就答應了,沒想那麽多。

不過哪有什麽天大的餡餅讓她撿。抛開嫁入豪門不可避免要承受勾心鬥角這一關,很明顯,她感覺的出來,趙崇霖對她的興趣也一般。

不過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

她安慰自己,嗯,趙崇霖這麽好一對象,她再培養培養總會有感情的。

“以後不用怕麻煩,我都去接你。”趙崇霖顯然情商極高,說話滴水不漏,也很會哄女孩高興。

顧筠笑着說好啊,趙崇霖朝她微屈胳膊,示意她挽上來。顧筠思索了一瞬,把手輕輕搭了過去。

霍庭見到這一幕,眼裏難掩震驚,“卧槽....這妞是.....”

趙崇霖的人?

趙璟笙把視線收回,眼裏有轉瞬即逝的不快,神色不變,整個人還是傲慢又矜冷。

女孩那張臉太奪目,全身上下不論是梅花,還是珠寶,都被她壓得沒有了絲毫光彩。盈盈一握的腰肢,圓潤白皙的肩頭,修長的玉頸,渾然天成的媚氣在眼中流淌。

一身濃烈的紅色很招搖,也只有她那張臉才撐得起這樣的浮誇的華麗。

不是沒看到她挽上趙崇霖的全過程。趙璟笙喝了一口酒。

周圍有人聽到霍庭的話,順着霍庭的視線望去,接了一腔:

“霍公子難道還不知道?那是顧家的大小姐啊,聽說馬上就要和大公子訂婚了。”

說到大公子時,這人頓了頓,很是小心地探了一眼趙璟笙的臉色,見男人面色無虞,這才放下心來,可再細想,他又暗暗懊惱自己說錯話了。

霍庭“啧”了聲,摸着下巴看着那一對璧人,笑容頗為浪蕩:“別說--不怎麽配啊。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話出,惹出了周遭幾聲輕浮笑意。

是不怎麽配。

女孩生的玉軟花柔,美豔動人,勾一勾眼就是風情萬種,身段也美,直肩薄背細腰圓臀長腿,美人該有的她都有。

反觀趙崇霖,看上去太端方清正了些,根本招架不住這朵人間絕色。

霍庭心頭起了個荒誕的念頭,他怎麽覺得......這顧大小姐和二哥好配?他摸了把寸頭,覺得自己腦子有病,餘光去瞄趙璟笙。

又添酒?這該是第四杯了吧?

他心裏閃出些有趣的,不怕死地靠過去,指着顧筠,對男人戲谑:“二哥,您不上去跟人小姑娘打個招呼?好歹....也是您未來的小嫂子吧?”

趙璟笙在聽到“小嫂子”三個字時,任由眸色沉到底,平靜地看向霍庭,“來,再說一次,她是我什麽?”

霍庭背脊發毛,一個激靈從尾椎骨竄起來,杯中酒跟着蕩來蕩去。

操!

明明知道二哥和趙崇霖不對付,他他媽的就是嘴賤。

“我錯了,二哥。您喝酒,千萬別跟我這張嘴置氣。”霍庭狗腿地給男人作個揖。

又一杯烈酒灌下去,趙璟笙看着顧筠的背影,“她叫什麽?”

“誰?”霍庭沒明白“ta”是指誰。

趙璟笙瞥他一眼。

霍庭一拍腦門:“噢!您說顧大小姐啊!她單名一個筠字,一竹字頭底下一均勻的筠。”

顧筠。兩個字在舌尖輕輕滑過。

居然是老畜牲的未婚妻,趙璟笙若有似無地笑了,他把酒杯擱一邊,“以後再讓我聽見那三個字,我親自敲了你的腿。”

霍庭一口酒嗆進喉嚨裏,滿臉問號:“???”

哪三個字?

觥斛交錯,衣香鬓影的現場,酬酢寒暄都是免不了。顧筠跟着趙崇霖,場子裏一圈轉下來,不下十多個客人前來打招呼,有人問她是誰。趙崇霖則禮貌又客氣地回應,“我的未婚妻,顧筠。”

算是給足了她體面。顧筠挺知足了。

她還在讀書,對生意場上的事不感興趣,很多人她也不認識,久了就覺得分外無聊。她扯了扯趙崇霖的衣袖,壓低聲音說她先去個洗手間,等會兒再來。

趙崇霖點頭,示意她洗手間就在宴會廳外面,可以讓侍應生帶她去。

顧筠提着裙擺,接近七厘米的高跟鞋穩穩踩在地毯上,出了宴會廳,金粉浮華的世界抛在腦後,耳邊是難得的清淨。

她活動兩下僵硬的肩膀,吐出一口氣來,微醺的白葡萄酒味充斥在鼻息裏,揚着的下巴卸了幾分力道,看上去不再那麽端着。

像一只在無人窺探的角落裏,可以随心所欲放肆撒歡的小動物。

她朝着洗手間走去,拿出手機給裴珊吐槽:“大寶貝,我覺得我慘了。如果和趙崇霖結婚以後都要跟着他這麽應酬,我真的......真的會罷工!”

“你是不知道有多煩,臉都要笑僵,這就是傳說中的假笑夫妻--”

說話途中,她視線瞥見了什麽,話語一頓,語音錄了幾秒空音,她手指上滑,取消發送。

她定在原地,不知道該繼續向前,還是停下,還是.....調頭閃人?

幽靜的走廊本就不寬敞,男人很高,幾乎把壁燈的光遮去一半。

一身冷黑色的西裝罩着他挺拔而精赤的身體,寬肩窄腰的身型極其優越。頭發後梳,露出分外迷人的額骨,燈光折在他深邃淩厲的側顏,勾勒出絕佳的骨相。

他斜斜靠在牆上,唇瓣銜着一支燃燒的煙。

又是他。

顧筠眸光閃過幽微的情緒,下意識覺得這男人太危險了,光是站在那就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還是避開為好。她假裝沒看見他,調頭就走。

“顧小姐。”

一道沉冷的聲音叫住她的步伐。

顧筠心頭有細微的情緒閃過,都到這份上了,她再走就有些沒面子,只好轉過來,一雙微挑的杏眼看着他:“您有什麽事嗎?”

趙璟笙抽了口煙,把煙頭碾滅在一旁的滅煙器裏,“你走錯路了。洗手間在這邊。”

他朝着另一邊揚揚下巴,漆黑的眼眸裏閃動着顧筠琢磨不透的情緒。

冷戾,傲慢,危險。

像一杆精密且殺傷力巨大的槍.械。

“哦,是嗎?謝謝你,不過我不去洗手間。”顧筠笑了笑,不想和他繼續有糾葛。

“不去?”

趙璟笙似笑非笑,幽深的目光凝住她那張漂亮的臉,平靜的嗓音裏透出嘲諷:“難道不該是本來想去,看到我之後,就不敢過去了。”

被人點破所有的心思,顧筠指尖收攏,睫毛顫了顫,像一只迎在風口的蝴蝶。

顧筠擠出一個笑,定定和他對視:“你要做什麽?”

她改了口,從您換成你。或許這樣能把兩人的身份拉到同一位置,沒誰淩駕于誰。

但事實上,她的的确确處于下風。她不知道他是誰,而他卻知道她,她讨厭這種被人掌握的感覺。

趙璟笙朝她的位置走了兩步,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成一長一短。

燈光從斜側打過來,顧筠半邊臉迎着光,趙璟笙看見她精致的側臉上有一顆誘人的小痣。離眼尾斜下方半指的距離,一點風情的淺褐色,讓她整張臉都明豔生輝。

“不做什麽。看看你。”他表情冷斂,沒有分毫外露的情緒,也許是剛剛抽過煙的緣故,聲音裏帶着被煙草浸過的黯啞。

顧筠的表情動了動,眸裏不無鄙夷,她當是什麽,原來是個風流浪子。

她承認,即使對這男人多有鄙夷,可他侵過來時,她呼吸中仍有顫栗感,想後退,想調頭就走。

是驕傲不允許她怯步。

後來她很多次回想此時的場景,都覺得好好笑,趙璟笙哪裏是想看她這張臉,他是在評估,他有多大的興趣把她從趙崇霖手裏弄過來。

他的心思在見她第一面時,就動了。

幾秒過後,一陣腳步聲打破了走廊的靜谧。

“顧筠?”趙崇霖朝前方望去,距離有些遠,不好分辨,但那女孩穿着的衣服和顧筠一模一樣。

趙崇霖找了顧筠好一會兒,本以為她會去就近的洗手間,沒想到她來了遠的這一個。找她幾乎繞了大半個酒店。

是趙崇霖的聲音。

顧筠神色慌亂一瞬,倏然往後退了兩步,沒想到這一下踩到了裙擺,整個人向後倒去,她驚叫出聲。

--“筠筠!”

趙崇霖看見顧筠踩空,幾乎要跌下去,他快步往前走,想扶她一把,只可惜有人比他更快。

趙璟笙單手攏住顧筠的腰肢,用幾分狠勁箍住,把人強勢地往懷裏一帶。

“唔.....”顧筠皺眉,感受到一股強悍的力量在圈住她,讓她呼吸艱難,無法逃脫。

趙崇霖快步走過來,這才看清楚趙璟笙也在這,懷裏還摟着自己的未婚妻。

趙崇霖對顧筠談不上多少喜愛,但至少她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現在卻在別的男人的懷裏,還是他最讨厭的人,他當即就變了臉色。

“你怎麽也在這?”趙崇霖把顧筠從趙璟笙懷裏扯出來。

顧筠還沒緩過來,就被另一道力給扯走了,她覺得自己跟一顆皮球一樣,滾來滾去。

“抓疼我了。”顧筠不滿地把手掙出來,揉了揉自己發紅的腕骨。

趙崇霖意識到自己激動了,“不好意思,筠筠,一時沒控制好力道。”

說完,他又擡頭去看趙璟笙,口吻不悅:“這是我未婚妻,煩請你尊重點。”

趙璟笙黑眸虛眯,視線掠過她泛紅的手腕。一道指印烙在上面。

兩個男人之間身高差的不大,趙崇霖略矮兩三厘米而已。可顧筠只覺得,這男人身上的戾氣幾乎要把趙崇霖吞滅。

她害怕地扯了扯趙崇霖的袖口,示意他沒必要。沒必要惹這種瘋子。

她不知道這男人是誰,但他和沈時如那一群公子哥玩在一起,而且顯而易見,這男人的地位在那一群人裏屬最高。

趙崇霖雖然是趙家的大少爺,可惜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在這個圈子裏,名分是毋庸置疑的烈烈旌旗。沒有這面旗,就是要矮上人三分。

對趙崇霖來說,最忌諱的就是惹是生非。

“這是你的未婚妻?”趙璟笙面無表情,聲音冷到骨子裏。

趙崇霖對上他鋒利的眼神,平聲回答:“是。你想說什麽就說。”

趙璟笙掀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就通知你而已,很快就不是了。記得把人看牢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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