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妩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盡管系統不是人,也能感受到空氣近乎凝滞。
系統膽戰心驚地看着她。
李妩卻低下頭,摸了摸一點顯懷痕跡都沒有的小腹,輕笑一聲。
如果顯懷才是真的有鬼呢,她懷孕才一個多月,能有什麽痕跡呢?兩個“好大兒”現在有黃豆大嗎?
李妩喃喃低語:“附庸?”
她在重複番外裏兩個“好兒子”的話,忽然說:“可你們現在是我的附庸啊。”
系統戰戰兢兢:“宿主你——”
李妩輕描淡寫道:“打胎藥賣嗎?”
最終,李妩還是沒買。不止因為她沒錢,更因為這個時代,一點感冒發燒都能讓人死去的年代,更別提打胎,這事在現代都是不小的傷害。
李妩惜命。
同時也迫不及待地期待起十天後的封後大典,那将是她最期待的一天,她終于能擺脫這個世界,這些惡心的人。
至于雙胞胎,她絕不會留下,隋宴骁不是想要去母留子嗎?李妩勾了勾唇,去子留母了解一下?
她沒責任也沒義務為一對胚胎負責什麽,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惡毒也罷,她永遠做不成那些“偉大”母親。
李妩只信一句話:最愛你的人永遠是自己。
隋宴骁幾次不順都在含章殿,終于明白沒有徹底調-教好李妩之前,他就不該去,于是輾轉選擇了迎雪宮。
銮駕到來前,流水似的奇珍異寶送進迎雪宮,給足了賀清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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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妃嫔眼睛都紅了,滿懷期待落空,沒了嬌縱跋扈的皇貴妃還有尊貴至極的宸妃,就連靜妃都隐隐察覺到,她們是不是想的太好了?
景嫔慢吞吞出聲:“可宸妃出身世族,又是清貴嫡女,我們……”她含糊不清地掠過,幾個人都心知肚明她是什麽意識,世族穩壓她們這些朝臣女兒。
所以景嫔才會說:“陛下偏愛她不是理所當然嗎?”
靜妃死死抿唇,她看低李妩,是因為她出身低賤,不如自己卻獨占帝寵,面對她,縱然位份不如她,可靜妃心裏始終是不屑鄙夷的。
然而賀清雪家世地位比她們高出一截,陛下又喜歡……
靜妃猛地想起之前的話,頓時手腳冰涼。
她派人散播的謠言截去了後半段話,陛下是要羞辱李妩,可是,封後是真的,他要封賀清雪為後!
涼意一股股往上湧,靜妃好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如果、如果說,賀清雪做到比我還高的高位,頂替皇貴妃成為陛下新寵,你們會怎麽做?”
小團隊的妃子面面相觑:“娘娘,您在想什麽?”
“自然是臣服,賀氏嫡女,名門望族,咱們怎麽比得過她,宸妃娘娘性格挺好的,不過她現在的位子應該已經到頭了吧,畢竟,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立後呢。”
靜妃死死握緊拳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丁點兒聲音。
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偷聽到的辛秘,後位就是賀清雪的囊中之物。
景嫔倒是考慮一瞬,說道:“娘娘,就算陛下那麽寵愛宸妃,她也總不會像之前皇貴妃那樣善妒獨寵,從她指縫裏稍微漏出那麽點東西,也足夠我們姐妹瓜分。”
“是啊娘娘,您就放心吧。”
真的嗎?
得到英明神武的天子獨寵後,她真的甘心放棄優勢,把他推給其他人嗎?
當然是假的!
讓人放心的賀清雪正在吩咐雲竹清點財務,又看了眼身上清淡素雅的裝扮,彎了彎唇:“把東西都歸置好,一會兒陛下就要來了。”
忽地,她的目光落在水晶球上,竟然是一整塊紫金水晶雕琢而成,水頭清潤,絕非凡品。
賀清雪皺起眉頭,什麽都比不上她曾經擁有的水晶球,可是那麽巧奪天工的物件,已經被他送給了李妩!
想到這她心如刀絞。
雲竹立即會意,她是賀清雪身邊一同長大的婢子,這次入宮賀清雪攏共帶了三人,只有她成為娘娘的貼身宮女,足可見賀清雪對她的看重。
雲竹當即道:“娘娘,她會乖乖送上來的。”
到那時,她的主子就不是妃子,而是一國之後,尊貴無匹,一個棄妃如果想活下去,只能乖乖讨好主子。
賀清雪心領神會,悠然一笑:“是啊,除了她,整個後宮也沒人與我匹敵。”
她眼中劃過一抹深意。
賀清雪是清高不是愚蠢,她的一切都來自隋宴骁,自然要死死籠絡隋宴骁的心,放眼後宮,靜妃太蠢,景嫔低微,還有誰能比得過她呢?況且皇帝愛重、獨寵皇後,不是理所應當嗎?
靜妃萬萬沒想到,自己百般籌謀,竟是引狼入室。
大概只有李妩猜到了,可她在乎嗎?根本不在乎,她又不是垃圾桶,不負責回收垃圾。
李妩逐漸沉寂起來,一時之間,連後宮妃嫔都忽略了她。
清早,一輛馬車搖搖晃晃地駛出京城,最終停在一片青山交錯間,這裏人煙荒僻,連住戶也沒幾個。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姣若芙蕖的臉,赫然是李妩。
“謝謝系統。”
系統驕傲地挺起挺胸擡頭:“謝什麽謝,皇宮本來就戒備松散,送你出宮完全是小意思!再說就是布下天羅地網,我也能把你送出來!”
系統聲音別提多激昂了,實在是之前沒有一點用武之地,終于能幫到宿主啦。
當然,如果宿主能早點開啓直播,它會更高興的。
李妩像是知道它的想法:“還不到時候。”
還沒到最好的時候。
系統需要收割情緒值,李妩也要給他們銘心刻骨的教訓,因為她反複絕望反複怨恨,得知“真相”,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的他們,會是怎樣一副場景呢?
李妩突然很期待。
她穿了一身胡服,利落飒爽,迎接她的人目光一怔,愣了一瞬垂下眼睛:“小人馮肅,奉命來接貴客。”
他們沿着山間羊腸小道往裏走,穿過幽暗的隧道,像桃花源記裏寫的那樣,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百步,豁然開朗。
系統也驚訝,明明該是青山綿延的險地,眼前卻一片平坦,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大片大片的麥苗茁壯成長,風吹過,蕩起片片綠波,兩側則爬滿了綠藤,還有人在掐嫩葉。
吳善和已經大步迎上來:“主子!”
“老奴幸不辱命,這片麥種已經成了。”
李妩點頭,對他所做一切表示肯定後,吳善和忍不住濡濕了雙眼,才朝其他人介紹道:“她就是我的主子,以後更是你們的主人!”
五年間李妩下達的命令一直由吳善和執行,他不愧是原著中的反派,很有手段,恩威并施下,收攏了一批農戶,而這,只是距離她最近的一個基地。
陡然聽見他這麽說,村民驚愕不已,一個女人?
李妩雖身着胡服,可從她過分豔麗的容貌,行走的姿态,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女人。
“怎麽可能!”人群裏傳出低罵:“女人?女人怎麽能抛頭露面,這是離經叛道,不守規矩!”
“老許,你忘了自己當初差點餓死,是誰救你嗎?”
說話的是個滿臉兇惡的男人,眼裏透出些和他十分不符的溫和。
老許撇了撇嘴:“我們男人就是女人的天,誰像你一樣沒出息,成日讨好一個婦人,你娘子說什麽你都聽,真是丢臉。”
李妩眉梢微挑,并不奇怪。一樣米養百樣人,就是再敦實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詫異的是為她說話的男人。
吳善和已經先一步出聲,他冷臉沉眸:“剛才誰說話,站出來。”
吳善和在宮中大半輩子,見過的權謀傾軋數不勝數,氣勢十分吓人,那些常年勞作的農戶見到最大的官也不過縣城衙役,此時吓得瑟瑟發抖,一片死寂。
他們早就知道這位大人是什麽性子,最先說話的老許面如死灰,一動不動,倒是面相兇惡的男人,先一步站了出來。
“大人贖罪,草民願意接受懲罰。”
老許如夢初醒,撲通一聲跪下:“大人饒命,草民、草民是一時糊塗,再也不會了!”
“是不會還是不敢?”
老許膽顫一瞬,心思被戳中。
真像李妩說的那樣,不是不會,是不敢。五年優渥日子早就慣壞了他,從開始到戰戰兢兢到現在心懷不滿,他相信像他這樣想的人還有更多,只有胡柏是個異類!
李妩冷聲道:“把他逐出去。”
李妩沒有殺人的意思,也不值得為此髒了手,外面的一切遲早會讓他後悔,早就提過,這是個類似南北朝的時代,人命賤如草芥,災荒年間,甚至被稱為兩腳羊。
當然在此之前,吳善和已經替她清除一切手尾,一碗啞藥灌下去,不會寫字不知路途的啞巴能透露什麽?
李妩眼神冷若寒冰:“還有誰跟他一樣想法的,大可站出來,我不強留。”
老許的妻子家當一起扔了出來。
妻子一頭霧水:“當家的,出什麽事了?”
丈夫不說話,四周人朝她投來憐憫眼神。
吳善和陰冷地目光像條毒蛇似得掃過這些人,沉聲道:“真是好日子過多了,忘了之前我怎麽從死人堆裏把你們救出來,一群白眼狼,你們吃的喝的住的哪個不是我提供的,真的一群蠢貨!”
“眼前這位可是仙人下凡!”
李妩聽得眼皮子一跳,吳善和已經控制不住地狂熱吹捧:“你們可知這畝産兩千斤的白玉紅玉是誰的手筆?”
“是主子!”
“莫說整個嘉朝,就是整個五國,都沒有這樣的東西!你們真是豬油蒙了心,狗膽包天!之前陛下慶祝的黃玉,也是主人的手筆!”
“你們還愣着幹嘛,快把他們給我逐出去!”
“你這個殺千刀挨雷劈的!你想死別拖着我們一家人!”百草也就是老許妻子,快要瘋了,女人?女人怎麽了!誰不是女人生的?若不是她之前一路辛苦照顧,他能活到大人來?
不能走!絕對不能走!
她絕望無助的目光投向四周,昔日鄰居默默避開,百草知道他們都救不了自己,還有一個人!
這念頭提起時,她眼裏有了光:“大人,大人我不能走。”她不像丈夫那樣愚蠢,離開這裏還能有什麽活路,他們因為災荒離開故土,淪為流民,就算有人收留,五層租子也能将他們生吞活剝。
李妩很欣賞這樣的女人,她微俯下身:“我這裏倒是有個辦法,只看你願不願意做。”
她輕啓紅唇,聲音吹散在風裏。
“——和離。”
百草睜大眼睛:“我、我是女人,怎麽能休夫呢……”
李妩笑了,看着她的目光很柔軟,像是溫柔的風,恰在此時,麥浪翻湧,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和着她的聲音:“你瞧,你這不就學的很快。”
百草張了張嘴,還未說話,丈夫已經扯着她的發髻:“跟我走!”
“大人。”她朝李妩跪下,磕頭:“我要休夫!”
“從今天起,我不是許家人,我不能走,我要給您幹一輩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