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一百天內,我要登基
徐放腼腆道:“如果寶寶動了,別忘了叫我,我想摸一下……”
趙游笑出聲,“好,我記下了。”
小時候有窩燕子在徐家梁上築巢,幼雛啾啾鳴鳴地挨個破殼,徐放八九歲新學輕功,每天放學後翹首以待地趴在窩邊,小夥伴慫恿他掏幾個鳥蛋烤來吃,徐放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小鳥的絨毛在微風中蓬蓬松軟,徐放多想碰一下,但娘親說燕子媽媽會抛棄被人摸過的寶寶,因此他苦苦忍住了。
娘總是說,小放是個好孩子,來日必有好報。
瞧!現在他有自己的蛋了,愛怎麽摸就怎麽摸!
徐放正色道:“小游,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走了。我一定要留在你身邊,保護你和寶寶。”
人生在世,憂患實多。徐大俠以前為別人出劍,現在浪子有了自己的家,竟有些不勝惶恐,因此性情更為沉穩。
趙游見他往昔輕佻模樣蕩然無存,雙眸熠熠生輝,英勇沉毅的神情真是讓人愛慕。趙游看了又看,微笑着摟住心上人,溫軟地親了親,“嗯,徐大俠,留在我身邊,我也舍不得和你分開。”
趙游答應得那麽快,徐放倒愣了愣,趙游之前死活不肯讓他留在宮裏的。
趙游愛憐至極地擡手撫摸他的臉頰,漫無邊際地想,以後孩子會像誰?若有我放哥這般劍眉星目,必定也是好相貌。
趙游淡淡道:“放哥,情勢有變。我本打算順其自然,但為着這孩子……”他絕無怪罪之意,卻難免一絲無奈,“我們得先發制人。”
即便還未顯懷,趙游仍處于下峰。他貴為東宮,旁人斷不敢扒了他的褲子一探究竟,否則天家顏面也将跟着掃地。
但如今身懷有孕,随便哪位太醫借故請脈,他便根本瞞不住雌雄同體之身的秘密,若被有心人附會為不詳妖孽,再無可能重登帝位。
沒法多等了。
徐放縱然摸不清頭緒,只當有人要害趙游,義不容辭道:“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會護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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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游展顏而笑,輕描淡寫道:“一百天內,換上春衫前,我要登基。”
他話音剛落,昏昏屋內突然被一道電閃劈得白亮,接着遠空傳來轟隆隆的沉悶雷聲,竟是冬雷陣陣,真可謂一子落而天地變色。
風雲激蕩中趙游袖手肅立,似有靜候天命所歸之意。
要不是徐放給他紮的那個亂糟糟雞窩頭,此情此景理應更加霸氣一些的。
“等這孩子生出來,便是我的太子。”他對徐放笑彎了眼,心中默默道:而你則會成為我的皇後。掂量了一下徐放的心理承受能力,決定留待驚喜于事成之日。
“放哥,我們的孩子将是未來皇帝,沒有任何人能動搖他的位子。”他心滿意足道。
徐放天性灑脫,不萦于榮華富貴,對皇帝不皇帝的沒什麽真切感觸,但聽出了言外之音:趙游只會和他生兒育女,不由很是開心。
情到濃時,誰不盼着一生一世一雙人。
趙游本打算立即回宮聯絡布置,還是徐放心細,纏着張大夫問東問西,俨然一位無所事事的家屬,熱心學習孕期知識。
張大夫交代了一幹飲食忌諱,徐放小雞啄米地認真記筆記。老頭支支吾吾道:“小徐啊,別的都沒什麽,就是你和尊夫人那個……那個床事最好歇歇,不要搞得那麽生猛嘛,萬一頂到人家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徐放蔫頭蔫腦道:“阿伯,我以前不知道嘛,現在讓我上我也慌啊,人家挺着肚子我還去搞他,我難道是禽獸麽!”他越說越憤慨。
張大夫安慰道:“倒不必這樣說自己。”
又頓了頓,“還有件事若我不提,你這種大老粗是決計想不到的,尊夫人這些時日大約有些漲奶,你可以多幫他……”張大夫老臉微紅。
徐放臉頰也發燙,滿腦子想着自己這樣那樣地“幫”小游,然後像禽獸一樣硬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把雞兒揿下去,和張大夫約定下月再帶趙游來複查。
反而是張大夫離別前憋不住好奇道:“小徐啊,說起來你怎麽對男的生孩子這件事一點都不驚訝?”
徐放嘿然道:“換成其他人我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話鋒一轉,萬分驕傲道,“但我娘子無所不能,天底下沒有什麽事能難倒他的,包括生孩子。”
“……”趙游正巧過來和張大夫告辭,聽君一席話竟無言以對,想要自謙一句都找不到臺階。不免暗自懷疑,在放哥心裏我大概一直都是妖魔鬼怪畫風的……轉念一想:哼,孤本來就是真龍天子,有些異相又怎麽了?
被徐放那種理所當然的自豪态度感染,趙游好受了許多。他自以為身患無法示人的畸疾,沒想到在放哥口中竟變成了“我老婆超厲害!”的證明,不以為異反以為榮。
趙游為此眼中酸澀道:我遇到他真是幸事。
張大夫把二人送出正廳,屋外下着豪雨,麻繩粗的雨簾嘩嘩從屋檐傾瀉,不像隆冬之際星星點點的陰冷雪意,倒似開春時百川漲溢的豐沛氣象。
這回徐放沒法帶着趙游飛了,否則必然雙雙澆成落湯雞,張大夫找了兩把傘借給他們,徐放親親熱熱道:“我們一把傘就夠了!”
趙游飛快鑽進徐放傘下,又轉過身,向張大夫微笑抱拳致意,這和“他媽的”口癖一樣,是趙游剛學來的江湖人做派。
趙游溫聲道:“多謝大夫,下回一定還您傘。”
張大夫連聲應好。
徐放不耐煩道:“老張,一把傘計較那麽多幹嘛!”
他摟着趙游的腰,把他往自己懷裏帶,又将傘面向趙游那一側傾斜,确保他淋不到一點雨。二人撐着一把油紙傘,漸行漸渺于茫茫雨幕中,宛然一對攜手同歸的神仙眷侶。
張大夫久久凝望着他們的背影,直到浸透裏衣的後背冷汗都幹了。好險,他總有種預感,那位溫文爾雅的公子事後會派人殺掉自己滅口,但還傘一句無疑是在保證他的身家安全,甚至許以重酬。
小徐,你可真他媽出息,你究竟招惹上了誰?張大夫搖頭苦笑,小年輕談戀愛要人老命啊。
他倆雨中背影如詩如畫,孰不知實際有多狼狽。都怪徐放唧唧歪歪,“雨天路滑,你當心,當心……哎!當心!那條石板別踩空了!”
趙游本來走出自信走出風采,被他吓唬得戰戰兢兢,連步子都忘了怎麽邁,他也不比徐放好到哪裏去,自從得知有孕在身,便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生怕一跤跌沒了。
想都不敢想昨日還在高空蹦迪百人團戰,體驗精彩紛呈的非常規一日游項目。
趙游遲來地愧疚道:寶寶,你受苦了。
肚子裏的寶寶似乎委屈地蜷了蜷,弱小可憐又無助,但還挺得住。
這對不靠譜夫婦走走停停彼此攙扶,仿佛夕陽紅漫步,一炷香後還沒走出街東口,再是浪漫情調趙游也忍無可忍,從袖裏抖出玉哨,厲聲召喚他的手下。
很快駛來一駕馬車,趙游腿腳利索地率先跳上車,似笑非笑地伸手來邀徐放,“這位路過的俠士好俊俏的人品,風驟雨急路途遙遙,可願與我同乘一車啊?”
徐放見他的手如玉蘭垂下枝頭,在凄迷風雨裏皎皎不可方物,下一刻便要零落成泥般不祥。徐放極輕極輕地挽住,欲将人間芳菲都留下,接着足底一蹬,飛竄入車廂,壓低了聲惡狠狠道:“好一個引狼入室的小娘子,我是此地的山大王,特來劫你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
他們這樣甜膩嬉笑了會,又偎在一起。徐放功夫過硬,用手托扶着趙游的腰側,使了巧勁,減震效果一流。
趙游撩開車簾向外張望,急雨漸歇,路人寥寥,一片天寒地凍枯枝敗葉的蕭條景象,寒風雖然凜冽,卻有助于保持頭腦清醒,趙游托腮不語,神色淡漠,所思所想俱是刀光劍影。
前路兇險萬分,趙游從未想過要舍棄這個孩子,反而決定孤注一擲,哪怕翻天覆地也在所不惜。
然而回宮後世情洶湧,恐怕少有這樣悠閑相處的時光,因此格外眷戀,待要再與徐放說會話,方覺他許久都未出一言,轉頭一看,發出輕笑,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傻瓜,這麽開心?”
原來徐放只要一發呆就忍不住複讀:我和小游要有孩子了,我們要有孩子了……方才狂喜之餘仍有些輕飄飄的不可置信,閑下來一遍遍回味,幸福感越來越實在,便不知不覺傻笑起來。
徐放談情說愛時慣能油嘴滑舌的,對着趙游只會老實巴交道:“小游,我會對你好的。”他剛才明明在笑,這一句話卻微微帶着哽咽,依然死要面子地忍住眼淚。
“我知道。”趙游一眨不眨看着他,柔情似水道,“我也會對你好的。”
徐放悶聲道:“等你當上皇帝,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成親了?”
趙游輕聲嘆息,他當上皇帝後好處無數,功名利祿封王封侯,只要徐放開口要,他什麽不能給,反正他早就發現自己對徐放毫無底線可言……但徐放的心願如此樸素,尋常人家都能辦到的,他的身份反倒成了阻礙。
趙游心道:我們不僅會成親,還要風風光光地大婚。
就是麻煩放哥你穿女裝嫁給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