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發春
◎這輩子居然能聽到沈溪珩誇她?◎
盛筱愣愣地被沈溪珩握着手腕。
下一秒, 某人借力從地上站起身。
所以明明是他關系不清不楚的,還賴她抛棄糟糠之夫,盛筱瞪了他一眼:“我才沒有。”
沈溪珩本就是在逗貓, 忽然見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兒氣鼓鼓地朝他一看,就跟在人心窩子裏軟乎乎蹬了一腳似的, 此刻眼裏蓄着笑看她:“哦,沒抛棄。”
盛筱話出了口, 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不是……你就不是我丈夫啊,我哪來的抛棄, 還糟糠之夫呢, 會不會用成語啊?!”
沈溪珩略微點了下頭:“也是, 我這正值青春年少的, 确實不是’糟糠’。”
盛筱:???
“沈溪珩,有人說過你跟只孔雀似的麽?三句不離自戀, 動不動就開屏。”
沈溪珩呵笑:“我哪兒開屏了?”
盛筱探着身子往他身側看去:“還是藍色的,豔光四射,沒少花心思打理吧。”
沈溪珩雙手環胸地笑她:“我看你生物成績是不是也吊車尾,現在是十月,孔雀一般在每年四五月才開屏,這是雄孔雀的求偶行為, 我開屏也不是這時候開給你看吧……”
他話音忽然頓住, 盛筱瞳孔怔愣地看他, 在沉默的兩息裏, 盛筱張了張嘴, 腦子像發條終于轉過了一個彎, 開口道:“我生物這次九十三分, 沒吊車尾……”
沈溪珩抿了抿唇, 鼻腔裏哼了聲“嗯”。
盛筱輕嘆了聲:“我也不算看錯,你就是在求偶。”
沈溪珩笑了下,剛要開口,就聽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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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不知道你們的事,叔叔阿姨出于好心讓我寄住沈家,你不好反抗,但現在既然你有喜歡的人,就肯定要說清楚的,其實娃娃親這種事越擺在明面上,就越是開玩笑。對付這種事我有經驗,”
沈溪珩臉上的笑忽然凝住,“你哪兒來的經驗。”
盛筱無奈道:“我不是說過我家裏給我訂過好幾門娃娃親嗎,就直說我喜歡的是村口的張哥,其他的人不喜歡。”
沈溪珩凝眉歪頭看她:“張哥是誰?”
盛筱擺了下手:“這不重要。”
沈溪珩眉梢一提,勾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水,盛筱仰頭看他,“今天中秋節,叔叔阿姨都在,我們說清楚就行了。”
沈溪珩喝了水,又拿桌上的紅豆餅吃,慢條斯理的,盛筱等他,“你覺得怎麽樣?”
沈溪珩:“不怎麽樣。”
盛筱“啊”了聲,“那不然這樣,就說我們現在還是未成年嘛,還暫時不想談戀愛。”
沈溪珩短促地笑了聲。
盛筱:“這很符合學校的規定。”
沈溪珩:“想什麽呢,他們也沒讓我們未成年前談戀愛啊。”
盛筱讓他一噎,頓時皺眉思索了起來。
沈溪珩雙手撐在身後的小圓桌邊沿上,落地窗外綠樹成蔭,柔光暈染在少女的發絲上,她低頭時,白皙的後脖頸上有微毫般的小絨毛在跳躍,纖細的脊柱彎下時微微泛起弧度,承着明暗的光影。
他指腹在桌上輕敲了敲,忽然開口道:“如果我說,我沒跟別人在談,你還會這樣嗎?”
玻璃杯上懸挂的水珠“噗通”滑入水心,盛筱瞳孔睜睜地看着眼前少年,輕聲道:“什麽?可是……”
沈溪珩眉梢輕挑,“誰跟你說我進藝術班是為了誰?盛筱,沒有人可以決定你的前程,就算父母也不可以,明白嗎?”
盛筱嘴唇張了張,不是因為……孟清岚嗎?
“點頭。”
他說。
盛筱:“啊?”
沈溪珩掌心落在她腦袋上,盛筱一低頭,聽見他說:“明白?”
盛筱“嗯”了聲。
“誰跟你說的這些?”
盛筱抿了抿唇,從她鼓起勇氣提起孟清岚開始,到現在沈溪珩繞了這麽一個彎才回答,氣定神閑不疾不徐,他已經把話題掌控權轉到了自己的手上,而她則被他牽着鼻子走,最後入了一道死胡同。
胡同上寫了一道題:如果我說,我沒跟別人在談,你還會這樣嗎?
哪樣?
把“娃娃親”的事作廢嗎?
可這本來就不做數。
盛筱:“沒有誰告訴我,我是風裏雨裏聽說的。”
沈溪珩笑了聲,“跟你當朋友還挺好,嘴巴嚴,什麽人都瞞得住。”
盛筱的眸光落在少年撐着桌沿的手背上,骨節修長,微微用力,清白肌膚上有青色的脈絡若隐若現,她摸過沈溪珩的血管。
像春天裏尚未成熟的麥穗,咬一口都是甜的。
“那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可以告訴我,到時候叔叔阿姨肯定不會反對的。”
沈溪珩眉梢攜笑地看她:“為什麽不是你?”
盛筱心頭驀地一跳,一時間咚咚地撞着身體。
沈溪珩看她,氣息頓了頓:“如果你有喜歡的人,過來找我成全。”
“噢。”
盛筱心跳才穩了下去,不知道剛才為什麽,會以為他那句“為什麽不是你”,指的是“喜歡的人,為什麽不是你”。
吓得她差點沒喘過氣。
“不會的。”
她說,“我現在是學習上升期,不可能玩早戀的。”
沈溪珩笑了,“那上大學呢。”
盛筱一臉輕松:“都成年了,他們肯定管不了我們啊。”
她說完,下意識看向沈溪珩,見他似笑非笑地說了句:“管不了你找對象?”
盛筱忙擺手道:“就是管不了我們做一些成年人才可以做的事,例如……”
“咳。”
忽然頭頂讓他大掌按了下來,低聲道:“閉嘴。”
盛筱:???
例如打工掙錢,他怎麽了?
臨近傍晚,沈家變得熱鬧了起來。
因為親戚們開始走場子了。
盛筱對沈家的親戚一無所知,但沈家的親戚卻好像知曉她,按理說沈岩也是晉鄉人,沈家親戚認識她老爸盛懷民也不奇怪了。
“筱筱是吧,長這麽大了呀,瞧這出落得水靈靈的,果然還得是城裏的氣候養人啊。”
沈庭是沈溪珩的叔叔,年紀不到四十,戴了副眼鏡,看着比沈溪珩的爸爸沈岩斯文不少,夫妻倆有個小兒子,讓大家吩咐叫哥哥和姐姐。
沈墨剛上初三,五官開始長開了,就是還在變聲期,說話時嗓音有些像公鴨,于是喊了聲哥哥姐姐後就不想說話。
坐在沙發上拿手機玩。
盛筱有些拘謹,前幾日林舒亦還說家裏過節冷清的,所以現在,只坐了一桌就是冷清?
“阿珩在美院學得怎麽樣,我聽說那兒的學費一年下來就得搭進去一輛奔馳的,你可別讓你爸媽投資失敗呀。”
聽到叔叔沈庭的話,盛筱吃飯的動作一頓。
一旁的沈溪珩神色自若:“既然要當投資那肯定有賺有輸的,叔叔您玩股票可比我懂,放平心态。”
坐在沈庭旁邊的嬸嬸臉上的笑忽然挂不住:“其實阿珩的成績這麽好,也沒必要學藝術,照樣能考上好大學的,浪費那錢做什麽?現在整個高二都在封訓,等到高三再回去上文化課來得及嗎?就怕到時候兩頭都抓不牢啊。”
盛筱繼續低頭吃飯,沒想到親戚的話題突然轉到她這裏來——
“筱筱,你現在也靠關系進了九中,那可是個好學校啊,壓力肯定不小吧,能跟得上嗎?”
盛筱擡眸朝嬸嬸笑了笑:“學校每天下午跑操,我是領跑,別人得跟上我。”
她話音一落,一旁的沈溪珩眉梢輕提了下,“領跑可不是靠關系能當上的,跑不了就是跑不了,九中的規矩從來都只看實力,噢對了,沈墨明年要中考了吧,準備考哪個學校?”
沈溪珩這一招反将一軍,盛筱心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沈墨似乎對面前的飯興致缺缺,倒是嬸嬸臉上挂着笑:“提到這事我就愁,之前六中的招生辦打電話過來,說是給阿墨免考入學,前提就是要簽一個合約,可是照阿墨的成績,明年中考也是能沖九中的水平。”
一旁林舒亦聽了,笑道:“那就別簽了呗,有啥愁的,九中的分數線是多少來着,阿珩?”
沈溪珩:“不清楚。”
盛筱:“你忘啦,是659。”
沈溪珩垂眸朝她笑了下,“記性這麽好,難怪這次月考語文拿了單科第一。”
盛筱愣愣,這輩子她居然能聽到沈溪珩誇人?
簡直不敢相信,誇的還是她。
吃完飯賞月的時候,盛筱特意看了看月亮,“還真是從西邊升起。”
這會沈溪珩坐在桂花樹下的藤椅,堂弟沈墨拿着手機在玩,“哥,你快上啊!跟我打一局!”
小孩在院子玩,大人則在屋裏的客廳喝茶,盛筱看了眼一玩游戲就話簍子似的堂弟,跟剛才吃飯時沉默的好孩子判若兩人。
沈溪珩:“跟你一初中生玩沒意思。”
沈墨撓了撓頭發,“筱姐你會玩嗎,我就這關老升不上去,煩死了。”
盛筱坐在矮凳上,手肘撐着膝蓋,“你媽剛才說你成績還有往上升的空間,意思是你把玩游戲的時間拿出來學習。”
一旁的沈溪珩笑了聲:“那麽大個人了他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盛筱歪頭看他:“想要上王者啊。”
沈墨不說話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讓人說一句能摔手機的。
果然一聽就起身要走。
盛筱都愣了。
沈溪珩一條長腿橫在他面前,眼睛還看着手機,話卻是對沈墨說的:“沒人教你吃飽了,把桌上的茶杯瓜子皮拿進廚房嗎?從小到大讓人伺候慣了,做這點事都跟手廢了一樣。”
沈墨:“我就是沒本事怎麽了,成天的哔哔個沒完,你要這麽說這事就嚴重了,等着吧,我不拿。”
盛筱:???
沈溪珩臉都冷了,“你在家也這德行?”
盛筱感覺兩兄弟快打起來了,忙道:“打一盤吧。”
沈溪珩把手機扔桌上就要起身收拾他,盛筱補了句:“我說的是游戲。”
說完朝沈墨道:“你贏了我倒垃圾,輸了你來。”
有人跟他玩游戲一切都好說,尤其是現實裏的打賭,沈墨立馬摸出手機開了游戲:“行。”
盛筱見沈溪珩臭着一張臉,恨不得想踹這弟弟一腳,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拿手機,低聲道:“一會你躲草叢,我上。”
沈溪珩看她一眼,“怕我打死他啊。”
盛筱:“怕你被他打死。”
沈溪珩更不想玩了,最後讓盛筱塞來了手機,欲拒還迎地上線。
游戲一開始盛筱還收着打,到後面直接就開罵了:“哪來的豬啊,去呗,反正這人頭也是不可回收垃圾,我輸了我還是MVP,敢搶我塔?給我還回來!”
沈墨氣急敗壞道:“你幹嘛打我啊!你搞錯對象了!”
沈溪珩躲在草叢裏悠哉悠哉地猥瑣發育:“诶呀,跟小孩較什麽真,他要裝備就讓他撿呗,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就他拿來當寶了。”
盛筱怒道:“沈墨那是我的東西,還我!”
沈溪珩:“行了,一會我帶你去商城買。”
盛筱把手上的裝備往地上一扔,擡腿就踹了沈墨一腳。
沈墨瞳孔震驚,“盛筱你打我幹嘛!會不會玩的你們!”
說着指尖快速點擊屏幕反擊了。
草叢裏的沈溪珩趕緊出來拉架,順便也給了沈墨一腳,“不好意思啊,我們就是不會玩。”
盛筱忍着笑出聲,想到沈墨剛才那句“我就是沒本事我有理”的嘴臉,實在是太解氣了。
最後游戲輸了,不過盛筱拿了MVP。
沈墨氣得臉都綠了,直接把盛筱的裝備扔進河裏。
“你!”
沈溪珩過去哄她:“好了別氣,我們去商城買回來。”
盛筱讓他拉走了,逛起了虛拟商城,沈溪珩還故意氣沈墨:“這皮膚不錯。”
盛筱看着那五彩斑斓的黑色,沒吭聲。
沈溪珩瞟了她一眼,姑娘表情有些複雜。
于是光标挪到另一個:“這個是新款,适合你耍大刀。”
盛筱輕“哼”了聲,這是最适合沈墨的裝備,沈溪珩就是成心氣這叛逆弟弟,她決定再補一刀:“醜。”
沈溪珩眼角帶起了笑,敲了敲另外一款月牙色的皮膚。
盛筱這次沒說話,也沒看沈溪珩,視線微歪,看月亮。
沈墨看他們倆在那玩,暴躁地站起身:“你們怎麽不去買套婚服直接結婚算了,在這發春呢。”
盛筱:?
沈溪珩呵笑了聲:“喲,還以為你擺爛徹底,成績不在乎,女人也不在乎呢。”
盛筱:???
沈墨又要一言不發地暴走了,盛筱皺着眉不知該笑不該笑地看沈溪珩,就聽他說了句:“衣服自己穿還是我給你換?”
盛筱:???
“我自己來……”
雖然是在網絡,但也不是法外之地,沈同學。
沈墨把垃圾都收幹淨後,他爹媽終于準備結束走親戚的流程,要回家了。
臨走前,盛筱站在門外送客,嬸嬸忽然打量了她一眼,又朝林舒亦道:“你們還真是放心。”
林舒亦意味深長道:“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總好過瞞着家長偷偷摸摸的,十七八歲的孩子,可不能只教他們怎麽讀書,等上到大學不在身邊,你想教都難了。”
嬸嬸壓低聲,“家裏兩個高二的,現在你還讓阿珩去學美術,都不知道你們是操心還是不操心。”
盛筱抿了抿唇,“嬸嬸,我不需要任何人操心,哥哥也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所以才主動去學的,比起強迫,舒姨一直都很尊重我們,謝謝您關心了。”
站在一旁的林舒亦先是一愣,旋即臉上覆了笑,不再跟親戚說什麽了。
她本身也不是個愛八卦的人,應酬屬實是夠累。
等親戚走後,沈溪珩跟盛筱拉上院子的鐵門,她低頭放地鎖,沈溪珩個子高,推門頂上的鎖。
兩道影子落在地上,和院子裏的桂花樹一樣安靜。
“以往過節我都不喜歡回家。”
盛筱把鎖扣進門杵,聽見頭頂落來沈溪珩的聲音。
“不過,”
他蹲下身,修長的手指幫她把鎖往裏一按,“吧嗒”一聲,他說:“今天過得,還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