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早在幾天之前孟凱就接到了孟潔的電話,當時孟潔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她以為奈何用不了幾天就能回來呢，結果等了這麽久就還是沒接到他的電話，孟潔慌了。為了暫時穩住吳坤，劉林已經去臺灣那邊周旋了,孟潔不知道跟誰商量只好給堂哥打了電話,他心裏清楚依堂哥對奈何的感情他一定會想辦法救他。
想闖進林家搶人實在不是容易的事,孟凱試了幾次發現想進林家實在是太難了。後來他想到了一個主意，他去找魏導借了劇組裏的所有工作人員,然後讓他們喬裝打扮成記者的模樣,帶着他們一起去。算是演一場虛張聲勢的戲，以林家要投資拍電影為幌子,身為記者自然想當面問個清楚。
因為來的突然林家自然沒防備，就這樣被一群亂哄哄的人闖進了門。
回去的路上孟凱已經和奈何都解釋過了，雖然孟凱做的有點過了，不過奈何并沒有怪他，還非常的感謝他。
“放心，回頭我就讓他們把照片删了。”
奈何剛才被孟凱背出門的時候就發現那些人全都臉熟，心裏早就有底了，所以面對鏡頭他才沒有躲閃。奈何搖了搖頭，“別删，那些照片我有用。”
“有什麽用？”
“別問了。”
“......好，我不問。”趁着等紅綠燈的時候他摸了摸奈何的嘴角，“是不是他打的？”
奈何冷笑一聲，眼神陰了幾分，“沒事兒，死不了。”
“這麽久沒見，你還是這樣，啥事兒都自己扛着。”
“我爸怎麽樣？”
“放心吧，沒事兒。哦，對了，他還不知道你被林家軟禁了，孟潔和劉林一直都替你瞞着呢。”“你想回去嗎？如果不想，可以先去我那住。”
奈何搖了搖頭，“我想回家。”
孟凱嘆了口氣，沒在強求。
吳家別院一片冷清，往日忙碌的身影此時一個都看不見，将近半個月沒打掃的庭院看起來也不那麽幹淨了，處處都透着一片蕭條。面對此情此景奈何心裏十分不是滋味，他回頭對孟凱說，“送到這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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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算了，随你吧。”
奈何沒管他，開門徑直去了書房，他有一種感覺，吳坤一定在那裏。就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就在奈何想要敲門的時候吳坤突然開了門，那一刻二人都愣住了。
吳坤瘦了好多好多，臉色也非常的憔悴，衣服什麽的穿戴的倒是很整齊，連頭發都打理的很利索，風采依舊。可奈何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沙啞的叫了一聲，“爸~”
吳坤一把将奈何摟進了懷裏，貪婪的吻他的額頭吻他的臉頰，“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奈何點了點頭，“恩，真的是我！”
“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不是不讓你回來嗎？”
吳坤會這麽憔悴，坐了幾天牢倒是其次，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再說了，那些事當初做的時候就想到後果了，現在不過就是承擔後果罷了。最主要的是因為吳坤總是有一種感覺，那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是很不安生很不踏實，好像奈何随時會遇到危險一樣。在加上一直沒接到過奈何的電話，他打過去也都是劉林接聽的。劉林的解釋是奈何還在生氣不肯接他的電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麽久沒見沒聽到聲音吳坤感覺簡直比過了半輩子還長。
沒想到此時此刻奈何竟然突然出現在了眼前，剛才他還甚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呢。
抱夠了親夠了，吳坤才有心情好好打量奈何，突然發現他臉上帶着傷，而且臉色非常的差。“這是怎麽弄的？”
奈何趕緊把臉側到一邊兒，慌亂的解釋道，“哦，沒、沒什麽。”
吳坤一把板過他的肩膀，“跟我說實話。”
其實就算不說吳坤也早晚會知道的，瞞的了一時瞞的了一世嗎？最遲後天最快明天吳坤就會知道所有的一切！奈何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先告訴他，至少給他一個心理準備。
“我一直都在大陸，沒離開過。”
吳坤的表情瞬間就變了，抓住奈何的胳膊問他，“這段時間你在哪兒？”
奈何嘆了口氣，小聲的說，“我在林家。”說完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孟凱，“是他救我回來的。”
孟凱一直站在門口抽煙，一根接一根沒斷過，他側了身靠在門框上，好像什麽都沒看在眼裏，可心裏卻什麽都看見了。他們的事兒孟潔已經坦白的和他說了，可孟凱始終不信。直到親眼看見，現實真的很殘酷！
距離較遠，父子二人說了什麽他聽的不是很清楚。過了大概有那麽二十多分鐘奈何走了過來，吳坤也跟着過來了，隔着大概三四米得距離停了腳。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我欠了你一份人情。”
孟凱搖了搖頭，“不，這是我欠你的，不還我這輩子也放不下，現在......咱倆兩清了。”
奈何苦笑，最後點了點頭，“對，兩清了！”
“你，保重！”
“你也是！”
孟凱深吸一口氣，狠下心轉過了身，他本想潇灑離去，可他心裏還憋着話呢，現在不說可能這輩子都不得安生，“許諾！”孟凱猶豫半晌之後輕聲問他，“你真的愛他嗎？”
“愛！”這個字沒有半分猶豫！
孟凱不知所謂的點了點頭，臉部肌肉因為牙齒的用力咬合而變了形。他瞅了眼不遠處的吳坤，滿眼都是不甘心！“他根本就不值得你愛！”
“我認為他值！”
孟凱仰起頭深吸了幾口氣，好像要忍回不該出現的液體。有些話他忍了好久好久，他想過把這些話一輩子憋在肚子裏不說出來，因為不想傷害許諾。可此時他發現隐瞞真相更是一種錯誤，這對許諾不公平。
“你知道許諾是怎麽死的嗎？”
這裏指的許諾只是那副肉體，奈何了然，口氣沉了幾分問，“你想說什麽？”
“他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奈何沒說話而是用詢問的眼光看着他，林毅擡頭看向吳坤，冷聲道，“他是被人害死的！”伸手一指，“不信，你可以親口問問他！”
吳坤沒說話，表情卻非常的緊張，猶豫了一下擡頭看向奈何。正好奈何也在看着他，那表情非常的奇怪，不是質問，不是憤怒，而且出奇的冷靜，甚至還透着一絲難以言表的溫柔。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的無比漫長，每一秒好像都有一分鐘那麽長。現場安靜極了，好像是等待宣判的法庭，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許久許久之後本應該勃然大怒或則傷心欲絕的奈何卻輕輕的笑了一下，他用柔情的眼神看着吳坤，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孟凱和吳坤都是好生驚訝，驚訝到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孟凱抓住奈何的肩膀不可置信的問他，“你說你知道？”
奈何點了點頭，“早就知道。”
“那你還愛他？他可是殺人犯！”愛上親手殺了自己的人，有病嗎？
奈何回頭深情的看了吳坤一眼，那眼神簡直能讓孟凱吃醋吃到酸死。奈何笑着說，“他為了我連人都敢殺，我為什麽不愛？”
吳坤震驚的連眼睛都忘記眨了，孟凱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在場三個人就奈何的身體還有反應，他扶掉孟凱的手，輕聲的說，“孟凱，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半晌後孟凱不知所謂的點了點頭，沒了話。相戀七年，到頭來許諾對于他來說卻是如此的陌生。他總以為他很了解許諾，因為許諾簡單，一目了然，他要的不多，無外乎就是一個家，一份感情，無欲無求，不貪不婪。卻沒想到到頭來自己對他的了解不過就是表皮罷了。許諾想要的自己永遠都不知道，也不理解，原來二人之間的距離一直都這麽大！
“如果是他的話，他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一輩子都不說出來，因為他怕我會難過。這一點，不管是你還是林毅，都做不到。”奈何嘆了口氣，“孟凱，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帶給他任何傷害的，即使，他不屬于自己！”
孟凱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輸給吳坤了，“......你說的對！”
“我不能說你沒愛過我，但後來這份愛已經變了質，不幹淨了......現在也是。”
孟凱無力辯解，也許他說的都是事實。奈何對他笑了一下，“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我希望你能祝福我。還有......不要傷害我愛的人！”
“......我不會的。”以殺人的罪名把吳坤送進監獄，讓許諾一個人承受孤獨，孟凱做不到。即使不再是戀人他在孟凱心裏的位置也是舉足輕重的，無人可以替代，此時此刻孟凱打從心底希望他能過的好。
“不送你了......再見！”
孟凱走了，這次徹徹底底的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奈何送了他一個擁抱，七年的感情，九年的牽絆徹底結束了。
二人回到卧室的時候吳坤問他，“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第二天就知道了。”
“不怪我嗎？”
奈何笑着搖了搖頭，“如果你不那麽做，我怎麽知道你喜歡我？”
吳坤的腦力都不夠用了，他沒想到奈何竟然把心事藏的這麽深，原來從一開始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沒逃過他的眼睛，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喜歡他，可他竟然隐藏的這麽好。
奈何見他表情壓抑，心裏不是滋味，“對不起。”
吳坤站在窗口看着院子裏的蕭條景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一直希望給你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讓你一輩子無憂無慮，單純一點兒什麽都不去想，可到頭來......”可到頭來，卻讓你用心良苦！
“這是人的天性，改不了的，我不是個單純的人......有時候為了達到某個目的，我甚至會做一些很卑鄙的事！如果你知道了，也許你會讨厭我的。”
吳坤回身走到他旁邊，溫柔的将他攔進自己懷裏，堅定的說，“不會的，不管你做了什麽。”吳坤不在乎那些，就算有一天這個男人把他殺了，吳坤想他都會心甘情願。“告訴我，這是不是林毅弄的？”
奈何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見吳坤臉色浮現了殺氣趕緊說了一句，“的确是他，不過我希望你能讓我自己解決，相信我！”
“為什麽要自己扛着？”
“我是男人！”
最後吳坤嘆了口氣，在奈何的注視下終于點了這個頭，“好！”
奈何笑了，他摟住吳坤的腰深情的對他說，“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心裏都只有你一個人，永遠也不會改變。”
吳坤點頭卻沒有說話，心裏一直在咬牙切齒的怒吼着一個名字，林毅！林毅！......我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吳坤被拘留不過半月有餘，吳家公司就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很多員工怕有朝一日下崗待業紛紛提前辭職另謀高就，這種狀況曾一度使吳家公司陷入困境。不想才半個月吳坤就毫發無損的出來了。雖然吳坤并沒有在公司露面但公司糟糕的局面很快就有所緩解。
衆人正在疑惑董事長為何遲遲不肯回公司穩定大局，就在這當口上頭突然傳出消息，吳家公司在短期內被林家大量收購股票，截止到目前為止林家已經掌握了吳家百分之三十五以上的股權，成為了公司最大的股東，換句話說，吳家公司此時已經應該改姓林了。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連吳坤都不曾預料到。現在想想也許林家就是趁他收押期間下的手，那時候各個股東正心慌意亂巴不得早點把這個燙手山芋丢出去呢，正好林家收購，價格給的也合理，誰會不動心那就是傻子。
一時間下面的人議論紛紛，江山改朝換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底下這些舊部。那幾天員工上班幾乎人人口袋裏裝着辭職信，靜觀其變等着看上面的動靜。
不久之後上頭總算傳來了消息，今天下午新任董事長要公開露面并召開股東大會。
任何人，包括員工，股東，甚至是吳坤全都沒有預料到，這位新任的公司董事長竟然會是原公司的總經理，吳家的大少爺，奈何！
召開股東大會之前吳坤的親信給吳坤通風報信，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奈何回家只休息了幾天而已，那之後他就天天外出，看起來非常的忙碌，吳坤出于信任一直不曾幹涉過。偶爾問起過兩次，奈何只說，請你相信我！吳坤也就不再多問了。
奈何走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闊斧的逼走了所有落井下石出賣股權給林家的股東，那場股東大會開的驚心動魄，高價聘請的兩名職業保镖帶着上了膛的真家夥站在奈何身後，只要是被奈何點到名字的必須當場引咎辭職，否則所有後果自負！
直到此時衆人才徹底明白，吳家的大少爺早就暗中和林家人勾結趁他父親入獄之時奪權上位，而林家當初收購股票時口頭承諾的那些高官和厚祿也不過就是一紙空文罷了，更狠的是奈何玩的這招和當初逼迫副總辭職時一樣，不但把人逼走還要讓人掏出大筆的違約金，最終的結果衆人只能落得兩手空空。
會議結束，該走的收拾東西落荒而逃去了，沒走的留下的私下裏全都罵奈何是個不孝子，狼心狗肺！
奈何充耳未聞，帶着昨天剛回來的劉林上車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劉林忍不住問他，“大少爺，您別怪我多嘴，先生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奈何望着窗外，久久不曾說一句話，就在劉林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突然聽到他說，“你也覺得我狼心狗肺？”
劉林冷哼一聲，“不敢！”
“想罵就罵吧，我不在乎。”
劉林心說，我是不敢罵你，可有人敢罵你，先生對你一往情深掏心掏肺連命都給你了，可你卻這麽對他，回頭看你還有什麽臉見他！
車子開進了吳家別院，新聘請的傭人園丁正在忙碌的打掃，衆人見他下車全都停了手裏的工作，恭敬的叫他，“先生！”
奈何深吸了幾口氣邁開步子進了大門。他想象過很多此時和吳坤見面的場景，一個巴掌，一聲怒罵，或則是視而不見。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吳坤會像現在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
“還沒吃飯吧？”
“......恩。”
“劉林，叫廚房開飯吧。”
“是，先......額，是，是，我馬上去。”因為大權變動，家裏的人已經全都對這父子倆改了稱呼，以前的先生變成了老爺，以前的少爺變成了先生。可劉林實在是不習慣，想了想還是遮過去吧。
這邊菜一上齊劉林馬上給傭人使眼色撤退，急的連飯都忘記盛了。吳坤拿着飯碗給奈何盛了滿滿一碗米飯遞過去，“多吃點，看你瘦的。”
“爸！”
“恩？”
奈何擡起眼，猶豫了一下問他，“你什麽都不問嗎？”
吳坤笑了一聲，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半晌之後輕聲的對他說，“案子馬上就庭審了沒想到卻把我放了，當時他們的理由是證據不足，我就覺得很奇怪，沒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這其中還有很多細節吳坤想不明白，可奈何不說他也沒辦法開口問，只能一遍遍的想。前幾天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林毅逼奈何做了什麽事，所以自己才能被放出來，如果真是那樣，自己可真是一死都難以抵罪了。可今天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吳坤已經糊塗了，“說起來，我應該謝謝你，要不是你，估計這牢房我是坐定了。還有，要不是你公司肯定要落到別人手裏了。”
奈何沒想到吳坤會說這話，他到底是真這麽想的，還是心知肚明卻在裝糊塗？“爸！收購股票的事兒......都是我讓林海龍做的！”
吳坤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不會的。”
“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手裏握着一份林家行賄受賄的鐵證，林海龍逼不得已只能聽我的！”
吳坤聽了這話半天都沒說話，這世上有些事說出來遠比欺騙更讓人無法接受。吳坤不懂奈何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大可以說是林海龍先收購了公司的股票，他迫不得已才用證據威脅他并奪回了公司的大權。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前後的順序颠倒一下就會讓人覺得很難受，很難受。
吳坤吃了口菜，卻如同嚼蠟不是滋味，放下筷子不在吃了。半晌後他還是對奈何笑了一下，說：“至少你救了我，這就夠了。我還是要謝你的。”
吳坤本意的确是謝，可奈何卻覺得很愧疚。在救他這件事中，自己目的并不單純，甚至還讓他多坐了好幾天的牢房。“你不怪我嗎？”
吳坤搖了搖頭，“我說過，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吳坤嘆了口氣又道，“我只是有點兒不明白。”
“什麽？”
“如果你想要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我一定會給你的。”
“你給的和我自己掙的，不一樣！還記得我當初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嗎？......我不要別人的施舍！”
這話讓吳坤覺得更加難受，“你說過，你一直都沒當我是你父親，以前我以為這是氣話，現在......我信了。”說完，吳坤起了身，“我去抽根煙，你先吃。”
二人擦身而過時奈何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我壓力很大。你那麽優秀，而我卻一無是處，像個寄生蟲一樣只能靠你生活！......我真的很怕，很沒有安全感......”
“你怕什麽？”
“怕有一天你會讨厭我，會不要我。”
吳坤嘆息一聲轉身把奈何摟進自己懷裏，傷心地問，“為什麽你一直都不肯相信我？”
“我一直相信你，但是，我只信現在的你......未來的事，誰敢保證？”當年孟凱曾對天起誓永遠都不背叛我，可結果怎麽樣？男人的誓言，有效期最多三天！
半晌後吳坤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推開了他，“先吃飯吧，我去抽根煙。”說完轉身走了。那一刻吳坤的背影看起來好像老了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