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年六月,林海龍的公司被查封,七月，林毅的母親因政治問題被雙規,七月底,林毅的公司陷入經濟危機，資不抵債，熬到九月終于堅持不住被迫宣布破産！
而奈何還在動用所有關系勢必要将林毅父子送進監獄,不想在這當口卻傳來一條驚人的消息，林家出示了一份國家有關部門指定的醫療機構提供的證明,證明林毅有潛在的精神疾病,無民事行為能力,不負刑事責任，不應予以起訴。
因此奈何用那些照片控告林毅軟禁及其毆打的罪名被法庭駁回，而林毅所犯下的行賄罪名也因此以單單沒收個人財産輕判了事。
至于這份醫療證明到底是真是假誰也不得而知，如果真的追究下去林家不見得能扛得住！不過，奈何并沒有繼續上訴。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事态冷靜了幾天之後又發生了變故，外頭突然傳來消息，有人出了賞金要取林毅的一條命。消息來源雖然不清不楚，但事實卻不容忽視。林毅的公司剛剛被無罪釋放，就接連遇到了兩次“意外”車禍，雖然有驚無險但也讓他受了不輕的傷。
奈何找人查過，結果卻是白忙乎一場，背後那人的底細根本無從查起，看起來好像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奈何猜想會不會是林家以前得罪過的什麽人，趁林家大勢已去之際趁機報複？真要是那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林家以前做事太絕得罪的人肯定不少，遭報應了也是活該！
不過，林毅的命是我的，沒人可以跟我搶！
“少爺，我看就由他們去吧，咱們也落得兩手幹淨！”
這兩年家裏人都叫奈何先生，只有劉林一個人叫他少爺，怎麽改也改不過來。奈何知道他是故意的，不過也沒訓過他，完全就是默認。劉林這個人別看他表面對人畢恭畢敬的，可他心裏就只認吳坤一個主子，這一點奈何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的，相反他還十分的信任劉林。
“那可不行！”
劉林問：“為什麽？”
奈何望着窗外久久都沒有說話，看那表情好像在想很遙遠的事。劉林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少爺，那你的意思？”
“......劉林，你知道嗎？林毅有多恨我就證明他當初有多愛我，當時看見他那樣我覺得他特別可憐，甚至，我都覺得很自責......可被他軟禁了之後我才明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為了得到我把我父親送進監獄，還想把他弄死在裏面，只這一點我就絕不原諒。到後來他甚至對我，對我......當時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當時的情況劉林知道的并不是很詳細，不過他回來的時候奈何臉上的傷還沒好徹底呢，都半個多月了，可想而知林毅當時到底下了多重的手。這兩年奈何的身體很差，還經常犯胃病，疼起來大把大把的吃止痛藥，想也知道都是當年被林毅毒打時落下的病根兒。
如果換成是自己的話估計也得像奈何一樣，此仇不報非君子！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年少爺真的變了好多，變的攻于心計，甚至變得可怕！劉林總是拿他和幾年前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花天酒地的大少爺相比較，卻發現二人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相似的地方。
去年那陣子吳家和林家的關系看起來很好，林毅為補償當年的事曾三番五次的登門謝罪，當時奈何拍着胸脯說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會記在心上，甚至還和他稱兄道弟把酒言歡，可一轉頭就想方設法的陷害林家，人前人後簡直是兩張臉。如果換做他以前的性格，他絕對不會把心裏藏起來，不把人按在地上暴打個幾頓都不待罷休的，或則幹脆買把槍一槍崩了那個龜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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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公司的事，劉林曾無疑中聽林海龍說起過，當年曾以為是誤會，但後來才之知道那些的确都是奈何逼林海龍做的。不管他目的如何但他的确是趁他父親遇難之際奪了吳家的大權。對他父親對他情人尚且無情，更何況是對別人。
如今的少爺，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明白了，少爺。”
奈何沉聲道，“我不管背後那人是什麽來頭，總之林毅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誰也不能殺他......你把我這話放出去！”
“是，少爺！”
“還有一件事。”
“您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過幾天是我弟弟的生日吧？”
“對，六天後就是二少爺的生日。”
“過完生日讓他來大陸，我要見他。”
“啊？”劉林心說，沒這個必要吧？您現在已經是一家之主了還怕他奪你的家産嗎？也難怪劉林會這麽想，光看他對林家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他有多狠了，劉林不擔心才怪。
“照我的話去做！”
“......是，少爺。”
擔心歸擔心，但劉林也不敢違背奈何的指示。不光他不敢違背，二少爺吳凡一樣不敢違背，要知道這幾年他的生活費學費可都是奈何出的，電話一過去，吳凡不得以只好硬着頭皮回了大陸。
時隔多年以後吳凡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天的情景，天氣很好，陽光很耀眼。他剛出了機場大門就被吳家的保镖請上了車，一路上那二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吳凡問他們“我哥呢？”他們也根本就不回話，簡直就像機器一樣。
從頭到尾就說了一句話，“請下車！”
吳凡回到吳家的時候奈何不在，是劉林接待他的，還陪他吃飯給他安排房間，不過其他的劉林沒多說。吳凡畢竟剛滿十八歲心裏害怕是難免的，而且在這之前他根本就沒見過這個大哥，對外他是吳家的二少爺，對內他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後備軍。
如今人在屋檐下，還不是人家怎麽安排怎麽是，滿肚子疑問也不敢随便問。
夜裏十一點多奈何才回來，當時吳凡還沒睡，見他回來趕緊到門口相迎。和他預想中的大哥完全不一樣，以前雖然也看過照片可真人看起來年輕的更誇張，一張娃娃臉好像比自己還小。
“大哥！”
奈何點點頭，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他一下，個子很高，陽光健康，長相和吳坤至少有四五分的相似。“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沒去接你。”
“哦，沒事沒事。”
“路上還順利嗎？”
“很順利。”
“那就好，一起吃飯吧。”
吳凡趕緊搖搖手，“我已經吃過了。”
奈何頭也沒回的丢過來幾個字，“吃過了就陪我吃！”
吳凡多一個字都沒敢說，他發現這個大哥說起話來竟然很有氣魄，讓人不敢反對。難怪他能把公司管理的那麽好，真是人不可貌相！來之前母親就交代過，在這個大哥面前說話辦事一定要謹慎，千萬別讓他抓到什麽不是，要不然他很有可能會将咱們母子倆掃地出門。不就是吃個飯嗎，吃個飯而已，該陪的。
吳凡這麽想着就趕緊提步跟了上去，卻看見奈何直接奔自己房間去了。劉林半路把他截住了，說了句，“二少爺，咱們先去飯廳吧。”
“大哥他？”
劉林無奈的笑了一下，“你還是別問了。”
依劉林對奈何的了解，他至少得半個小時之後才能穩定心情從房間裏出來，不為別的就因為吳凡長的太像他父親了，奈何看見吳凡怎麽會不難受。吳坤走了都快兩年了，沒回來過也沒打過電話給他，奈何也沒去找過他，兩個人都對彼此不聞不問的，可心裏有多難受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今晚這頓飯吃的有點奇怪，奈何還不如吳凡這個作陪的吃的多呢。從坐到餐桌上開始他就在看手裏的一疊子資料，有時候端着勺子半天都不往嘴裏送，看的聚精會神的。
“你的成績還不錯嘛。”
“啊？......哦，也不是很好。”吳凡這才知道奈何看的那堆東西是他高中三年以來的成績單和師評，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弄到的。“大哥，你......你叫我來是......？”
“我在國內給你安排了一所大學。”
“可，可我已經......”
奈何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我都安排好了！”口氣完全是不容商量的，吳凡發現這個大哥真的和傳聞中的一樣屌。他正想要說什麽話反對呢，突然就被匆匆跑下樓的一個小家夥給打擾了。
那小東西抱着一個玩具熊，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撲奈何腿上，糯糯的叫了一聲，“爸爸~”
奈何的笑容瞬間就添了滿臉，一把抱起自己的兒子在額頭上狠親了一口，“怎麽不睡了？”
“餓~”
“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還吃呢？”這小東西的食量和他的嗓音一樣驚人，胖的跟個球兒而似的，據說這都是被他那個根本不會養孩子的媽給喂成這樣的，到現在已經養成習慣了，早午晚三餐加下午茶外帶宵夜一頓都不能少的。
“爸爸，他是誰？”
“叫叔叔。”
“叔叔~”
吳凡從看見吳悠這個侄子的那一刻起就徹底投降了，因為這小家夥長的實在是太可愛了，完全就是他爸爸的翻版，不過比他爸爸可愛太多了，加上那一聲糯糯的叔叔，叫的吳凡這個歡喜。“過來叔叔抱抱。”
吳悠擡頭看了他爸爸一眼，見他爸爸點頭就把兩手伸過去了。這兩個家夥簡直就是天生一家親，一見面就好的跟那什麽似的。奈何見他們這麽親也挺意外的，開口說了一句，“小悠，你喜不喜歡叔叔？”
“喜歡！”小家夥答的相當痛快。
“那這幾天讓叔叔陪你玩好不好？”
“好！”
吳凡張張口，沒話了，想找借口回去，他發現他辦不到。話說回來這個大哥雖然挺屌的，不過相處一會兒感覺還不錯，沒把他當外人，小東西也不錯，跟他親，也沒把他當外人。在這裏至少有那麽點兒家的感覺，那就先在這住一段時間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不過自那日之後奈何就一直在忙，忙的有時候連家都回不來，吳凡想跟他說說自己心裏的想法都沒時間，随時随刻又被那個小鬼纏的緊，吳凡也根本沒時間抽空去公司找他。到後來吳凡發現，吳悠這小家夥根本就是奈何派來的說客，別看年紀小可心眼絕對不少，機靈鬼一樣。天天跟他說，“叔叔你不要走好不好？”
面對那小家夥一雙天真無邪水靈靈的大眼睛，吳凡發現他竟然拒絕不了，最後只能點頭答應了。回頭那小家夥就興高采烈好像撿到寶似的到處宣揚，搞的上下皆知。
等奈何終于有一天早歸的時候吳悠還一臉興奮的跟他說，“叔叔答應我不走了。”
然後奈何就一臉欣慰的拍着吳凡的肩膀說，“你能留下我很高興。”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給他轉頭就回屋了。吳凡最終發現自己好像中計了！
有吳凡陪着吳悠奈何又能抽出大把的時間解決林家的事了，此時林家已經是樹倒猢狲散了，甚至連林家的大宅都被上了封條，而林家父子只能委身在一間小小的旅館裏。
那天奈何出門辦事，回來的路上趕巧路過林家老宅，奈何就讓司機停了車。他下了車隔着鐵門往裏看了一眼，偌大的庭院雜草叢生，一片蕭條破敗的景色，看着讓人心涼涼的不是滋味。
有些勝利得到了之後并不會讓人覺得欣慰，反而會讓人覺得難過。就像此時此景一樣！
奈何正想離去聽見院子裏隐隐約約的傳來一陣凄涼的歌聲，尋聲望去才發現落滿枯葉的游泳池邊竟然還坐着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林毅。當然，就算不看也能猜得到，這麽熟悉的聲音除了他還能有誰。
此時的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憔悴的面孔，青青的下巴，疲憊的眼神，還有纏着綁帶的胳膊，他呆呆的望着渾濁不清的池水，嘴裏哼哼着一首傷感的歌曲《那些年我們都很單純》。這首歌還是當年奈何愛聽的歌曲，林毅當時還說太傷感了不好聽，沒想到此時卻成了最能表達他心情的一首歌。
“你來了？”
奈何點點頭，卻沒有說話。林毅苦笑了一聲，又道，“我現在這樣你看了一定很高興吧？”
“還好，也不是很高興。”
“因為沒能把我送進監獄？”林毅嘆了口氣又問，“你就那麽恨我嗎？”
“我說過，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林毅苦笑連連，“對，這是我的報應！”“接下來你還想做什麽？将我千刀萬剮還是碎屍萬段？”
奈何搖了搖頭，“我累了，不想在鬥了。”奈何恨他入骨，可此時看見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想讓他死，可能是因為他罪不至死吧！又或則，他已經相信林毅過去的所有所作所為真的是因為精神不正常！“現在有人要殺你，想保命的話你還是趁早走吧。”
“你關心我？”
奈何冷哼一聲，背過了身，“別誤會，我只是不想和一個神經病計較誰是誰非而已。”說完擡腿就走了。
這次林毅沒有攔着他，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也許就像奈何說了，累了，真的累了，再做一切都變的毫無意義。
“你來幹什麽？”喝斥這人是林海龍，他找不到林毅心裏擔心就追了過來，沒想到竟然看見了奈何，他第一反應是奈何會不會趁機傷害林毅。
奈何回頭看了林毅一眼，轉回頭對林海龍笑了下，“怎麽？我不能來嗎？林伯伯，請你搞清楚，這裏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家了！”奈何側身而過懶得多和他說話。
林海龍對他可真是恨到極致了，人生五十多年一路順風順水，沒想到到頭來卻栽在一個毛頭小子身上，心仇舊恨加在一起林海龍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他猛的轉過身，惡狠狠的指着他道：“吳少爺，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你做事竟然這麽卑鄙，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了，我告訴你，只要我活着我早晚有翻身的一天，到時候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奈何猛的頓住腳轉身而回，逼近林海龍質問道，“咱倆到底誰更卑鄙？我不過就是以怨報怨罷了，而你，卻想要我的命！”“別不承認，我說這話可是有根有據的。還記得徐大夫嗎？前年我被林毅軟禁的時候他曾為我檢查過身體，當時他就查出我的胃部有個腫瘤，并懷疑是惡性的。他把這件事告訴了你，而你呢？一直隐瞞到今天！......和你借刀殺人的手段相比我豈不是太小兒科了！”
林海龍此時的表情證明奈何的話句句屬實，他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
奈何冷笑着說：“虧了我福大命大，幾個月前偏巧碰見了他，他就把這件事全都告訴我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
“當然知道，而且我還去醫院檢查了身體。哦，對了，我要遺憾的告訴你，那個腫瘤是良性的，要不了命。”
“那真是太遺憾了！”
“沒能把你送進監獄，我也覺得很遺憾！”
“你......！”林海龍停了話，因為他看見林毅正用一種十分怨恨的眼光盯着他看，那眼神完全是他從未見過的，甚至讓人覺得可怕。
林毅冷冷的問他，“他剛才的話是真的嗎？”
林海龍無話可說！
林毅對自己的父親失望之極，面對奈何他甚至覺得連最後一絲顏面都落地成灰，無顏以對，半晌後他輕聲的對奈何說了最後三個字，“......對不起！”說完他低下頭默默的離開了，背影看起來那麽累，那麽疲憊，好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那是奈何最後一次見着林毅，自此一別二人再也沒有見過面！
回去的路上劉林表情沉重，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奈何那臉憂郁給頂回去了，臨近的大門的時候劉林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少爺，你為什麽瞞着我？”
“什麽？”
“那個腫瘤真是良性的嗎？”剛才是因為看見林海龍來了劉林生怕少爺遇到什麽麻煩才跟了進去，不過奈何進去前交代過他不許跟着，所以劉林沒敢露面一直藏在附近的園子裏。沒想到竟然被他聽見了這件事。
奈何沒有說話，劉林心裏更害怕了，他緊張的看着後面的少爺，追着說，“少爺，咱們還是去醫院查查吧？”
“......不用了，過段時間我就動手術！”
為什麽要動手術？不是良性的嗎？劉林直覺不妙，看來，事情遠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少爺，難道？”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我父親。”
“......我、我不知道先生在哪兒，當然也沒辦法告訴他。”
“算了吧，你不知道還有誰能知道。”
劉林無力辯解，只能默認了，“少爺，其實，其實這兩年先生一直都很關心你，隔三差五就打電話問你的事。”
奈何垂下眼簾久久之後才輕聲的說了幾個字，“......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