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長野縣河鹿村,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普通而又特殊。

說它普通,是因為村子裏的人都和附近的山間村落一樣, 離群索居, 有些排斥外人,幾乎所有村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最後連成為一捧黃土, 也要回歸這片土地;說它不普通, 是因為幾十年前有個姓高野的離開村子,後來成了日本首屈一指的□□大佬。

但對于這片土地上的人來說,那只是個違背組訓、已經被排除祖籍的叛徒罷了。

當然, 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近些年來,因為通訊科技的迅速發展, 河鹿村與外界的聯系逐漸緊密起來,從長野的這片深山裏離開的年輕人越來越多, 老一輩人迂腐的觀念已經關不住那些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的青年人了。

所以高野組組長死後安葬祖墳的事, 在河鹿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如果不是村裏的老人們一致不允許高野建下葬,說他會讓這片土地染上髒污,那麽關于這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埋藏已久的舊事也不會暴露在官方視野下。

根據異能特務科目前掌握的情報, 高野建的屍體自從被送回河鹿村就一直放在祖墳外面,放了整整七天。

這位年輕時候叱咤風雲的組長,死後在那麽多的子子孫孫中, 連一個願意和村民扯皮好讓他早日下葬的人都沒有。

然而, 就在下葬一事剛掰扯完,正在做準備工作時, 高野建的屍體從停靈的棺材裏直接消失了。

第二天, 死而複生的高野建就一步一步走進了高野組本部。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活過來的, 更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靠着雙腿,就從長野縣的深山老林走到了東京的大都會。

河鹿村的人只知道屍體消失,在高野組對消息的封鎖下,并不知道死而複生的事。

但事件發生後,異能特務科對河鹿村進行可調查,發現河鹿村村民信仰一個與咒術師牽扯極深的宗教,名為盤星教,供奉一位叫做‘天元’的神明。

可與其他盤星教教徒不同,河鹿村會供奉盤星教,是因為有一個偶然雲游到此的咒術師酒後吐露了一個咒術師‘天元’不死的故事,而河鹿村的村民熱愛土地,妄想與河鹿村永世長存。

他們是這片土地最忠誠的信徒,是‘永生’最虔誠的教衆。

所以說,這裏的盤星教教徒,與其說是在信仰那位‘天元大人’,倒不如說是在信仰名為永生的妄念。

兩個月前,休假後的直江庸介來到了長野縣,異能特務科和警署協查之後在一家酒店找到了直江庸介的入住記錄。

直江庸介在當地地頭蛇的帶領下前往了有着‘永生’秘密的河鹿村,并在高野建死而複生前離開。

因為長野縣最近幾年都在做旅游開發,所以每天來到長野縣的人多如牛毛,直江庸介不是通緝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來旅游散心,實在砸不出什麽水花。

而直江庸介究竟在河鹿村裏經歷了什麽,已經沒有人知道了,因為此時的河鹿村,成為了封閉下的一片死域,被咒術師的帳包圍,生人勿進,死人難出。

咒術師在這片死域裏頻頻折戟,異能特務科因為咒術界的阻攔不敢貿然前往,現在局面僵持着,河鹿村裏還有幾百名村民和陷進去的十幾名咒術師,所有人都知道,拖得太久了,這些人早沒有多少生還的希望了。

咒術界手裏握着殺手锏,繼承五條家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五條悟是進入河鹿村的最佳人選,十四歲的五條悟已經有了天才的稱謂,有着咒術師祖傳的瘋批和嚣張,對方的六眼足以看破圍繞在河鹿村的迷霧。

問題只在于,咒術界也只能确定盤踞在河鹿村的咒靈擅長精神攻擊,很有可能是幻境之類的,但有沒有其他危險,誰也不清楚,根本沒辦法下定論。

五條家自然不會放自家還沒長成的獨苗苗去涉險,咒術界上層觊觎五條悟的力量還等着拿他當提線木偶,再加上不想和禦三家正面剛,于是也放棄了這個選擇。

因此,咒術界會同意異能特務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被逼無奈之舉。

而這一天入夜之前,夕陽穿着橙紅色長裙,裙擺在時間流逝中拖拽墜地,長野縣的森林也染上了一層暖色光暈。

“長夜難眠啊……”

這是前往高野組墓地的路上,西川绫人窩在副駕駛上,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縮着,他帶着頹唐的神色低聲感嘆道。

西川绫人眼底有些青黑,看着精神十分萎靡,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透過車窗,長野縣這個光怪陸離的小村子在西川绫人眼中格外詭谲起來。

淺灰色的帳忽隐忽現,天空中濃重的黑氣懸垂,翻滾奔湧,晚風中似乎有低聲尖嘯傳來。

井野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小聲提醒道:“西川先生,您是來工作的,本來就不是來睡覺的。”

西川绫人轉頭瞥了小實習生一眼,“不是說跟着我很辛苦所以準備調職了嗎?你居然願意回來?”

井野立刻挺直了脊背,義正言辭:“這是當然,工作嘛,在哪裏都一樣。”

他這話說得有些勉強,一邊說一邊已經在心裏流淚貓貓頭了。

井野知道實習生沒人權,可也沒想到這麽沒人權,據說他那個調職申請,上面的長官看都沒看就給他駁回了,不然他不會現在還凄凄慘慘地給西川绫人做聯絡員了。

他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前途一片昏暗,一眼過去全是深淵。

井野捶胸頓足,誰能想到他剛畢業的時候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呢,短短一個月時間怎麽就和職場老油條一樣滄桑了。

但小實習生仍然相當敬業:“西川先生,應該就快到了,長官讓我提醒您,如果河鹿村有活口,盡量帶出來。”

“我知道。”

救人嘛,正義之士的标配。

盤山道并不好走,略有些颠簸,西川绫人眯着紅眸看着天邊翻湧着的黑氣,問道:“直江庸介……他的社會關系怎麽樣?”

小實習生雖然武力約等于一只鵝,但文職工作确實做的很不錯,半天時間裏,所有相關資料、甚至連長野縣的地圖都記得七七七八八了。

這時候西川绫人一問起來,立刻對答如流。

“相當簡單。直江庸介從小就是高智商天才,從國小就開始跳級,拿到醫大保送名額的時候才十六歲,但也因為這個關系,和同齡人沒法好好相處,同級的學生嫌棄他年齡小,也對他很排斥。”

“直江庸介從小到大一直沒什麽朋友,直到工作後認識了自來熟的小野禦河先生,但兩人的關系也并沒有多親近,可能是因為直江庸介心防很重,對誰都淡漠的緣故吧。”

“至于家庭方面,他沒有戀愛經歷也沒結過婚,父親早逝,母親在他留學時去探望他,出了車禍死在異國他鄉了。”

西川绫人眉心一擰,追問道:“他去哪裏留學?”

井野想了想,道:“美、德、澳,哦,俄國也去過。好像是因為醫大很看好他的天賦,想讓他繼續深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年紀小需要經驗,後來與其說實在留學,不如說是跟着老師實習。”

西川绫人“喔”了一聲算作回應。

井野正等着西川绫人給他分析分析直江庸介和高野建的死究竟有沒有關系,卻遲遲沒能得到回應。

他視線一轉,就見西川绫人窩在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穩,居然小憩了起來。

小實習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說長夜難眠嗎?到底哪裏難眠了啊!!這不是睡得很香嗎!!

井野的車最終停在了距離河鹿村幾百米遠的臨時基地,留守在這裏的異能特務科成員見到增援來了,感動得快要哭出來。

然而井野尴尬地看着這位前輩,沒辦法說只來了他們兩個人,他自己還是個沒用的草包。

一臉心虛的井野正準備去叫醒副駕駛上的正牌領導,西川绫人居然就自己從副駕駛上下來了,溜溜噠噠走了過來。

紅發青年一身黑西裝,脖頸上的黑色choker和顯眼的複雜耳飾讓這位駐守的員工很快認出了西川绫人的身份。

“西川先生,河鹿村就在那邊,恕我能力不足,不能陪同了。”他指了指通向河鹿村村口的那條路,臉上是營業的公式化笑容。

真虧了異能特務科的培訓,否則他見了這大殺器估計就沒出息地溜了。

井野向這位前輩身邊靠了靠,“那我也……”

然而前輩往井野的後背一拍,把弱不禁風的小年輕推了出去,“井野,坂口長官說了,你要跟着去。”

西川绫人嗤笑一聲,“走吧。但別指望我會管你的死活。”

井野垮了一張臉,雙腿不停地打擺子,“是……我知道了。”

不管小實習生死活的前輩和駐守在另一邊的咒術師交涉。

咒術師代表是個其貌不揚的黑衣青年,有些輕蔑地朝西川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卻冷不丁地和那雙如血般的紅眸對上,那眼眸中深藏着的殺意讓年輕的咒術師驚得後退半步。

“花架子。”西川绫人嘟囔一聲,擡步向河鹿村走去。

井野欲哭無淚,只能不情不願地跟上。

兩人沒走多遠就踏進了咒術師‘帳’的範圍,井野整個人一僵,立刻回頭看了看身後。

“你還挺敏銳的。”西川绫人拽了拽脖子上的choker,“不怕死嗎?為什麽跟進來?”

井野懵懵然,他有些奇怪地撓了撓頭,“總覺得這裏沒有報告上說的那麽危險。”

“是嗎……”西川绫人輕聲說,他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不遠處的前方。

井野疑惑擡頭,看清楚遠處的景象時悚然一驚,連忙捂住嘴,把尖叫聲壓在了咽喉。

就見前方不遠處,河鹿村的村口,田野裏綠色的麥苗生機盎然,田間路邊,粗壯的木棍将一個個‘稻草人’立在那裏。

木棍尖端從腰腹刺入,再從脊背穿出,暗黑的膿血幹涸在深棕的木棍上,戴着草帽的一張張青紫的臉上,是雙眼外翻,張大嘴、痛苦而扭曲的求救表情。

‘稻草人’在井野驚慌的注視下,身體抽動了幾下,嘴巴張大,空蕩蕩的嘴裏似乎傳來并不存在的尖叫。

“啪嗒。”

一滴血從‘稻草人’的指尖低落,緩緩滲進泥土中。

作者有話說:

來點恐怖文學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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