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art.4

有時候就是那麽莫名其妙的，兩個人會從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彙聚到一起，然後相熟相知起來。其實也沒那麽玄乎，林敬言是這麽覺得的，他對裘夢有着一種天然存在的好感，可能早在她每天換着各種發帶從他面前晃過去的時候，就注定了他會有一個和她交談并成為朋友的機會。

而裘夢呢？他後來笑着詢問她在和自己熟悉之前，對自己的看法，得到的答案居然出奇地一致：“早就注意到敬言啦，感覺你和其他的男生很不同，他們都充滿了幼稚和浮躁的氣息，是長不大的孩子，但是你看起來，就是一個少年人了。”

裘夢有時候說起話來文绉绉的，有種少女們愛看的青春類小說雜志的抒情風格，配上她吐字清晰的好嗓音，說起話來聲情并茂的，很吸引人，很适合講故事，而她好像也有說不完的故事。

就算是身邊雞毛蒜皮的小事，到了她的口中，也都能描繪出一個美好的藍圖，像是一個隐藏在現實生活不起眼的小角落中的童話世界。而林敬言無疑是一個合格的聽衆，他會注視着少女的眼睛，認真的聽她說話，聽完之後還會發表自己的看法。

他是把每個字都聽到心裏去了的。而在事後林敬言回想起來這些時光的時候，除了那缤紛奇異的故事情節外，印在心裏的還有裘夢講故事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和發自內心的笑容。

其實兩個人所住的小區并不算遠，只是像是喜歡這種不宣于世的幽會感覺一般，他們從未并肩行走在一起，學校裏講不完的事情，回家之後用手機去講。

因而并沒有別人知道他們兩個人的朋友關系。

有一天裘夢有些苦惱的摘了眼鏡撩着劉海照小鏡子：“N市的天氣真的太熱了，我的額頭上都捂出來小痘痘了。”

“那你把劉海梳上去就好了啊。早就說過這個劉海太厚重了，不适合你。”林敬言回答的想當然，只是在回答之後他就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對，裘夢做任何事情都必然有她這麽做的原因，而他一個不知道她過往的人，貿貿然的說出這種話，弄不好是打着好意的借口，在別人的舊傷上撒鹽。

少女臉上一向帶着的清淺笑意凝了凝，她抿抿了嘴，在林敬言忍不住說出“抱歉”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敬言，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有一個女孩子，她因為小時候家教比較嚴，所以整天窩在家裏，和外面的人少有接觸，就算是同學，她在放學後也很少和他們在一起玩。在家裏的時候呢，她除了做作業，就是看各種各樣的書，父母沒空陪她玩的時候，她就幻想着書裏的各種各樣的人物飛出來陪她玩，進行着一個又一個的小故事。嗯，她連動畫片都看的不是很多，更別說後來其他同齡女孩喜歡看的充斥着俊男美女的肥皂劇了。”

“你們在聊什麽呀？”剛升入初中的小姑娘眨着眼睛，湊到幾個正聊的熱火朝天的女孩子旁邊，好奇的問道。

“就是電視臺剛放的那個新出的電視劇啊，我們正在讨論劇情呢，哎按我來說，如果我是女主，我絕對選男二，男二對她多好啊，而且又有錢，我覺得他長得也比男主帥。裘夢，要是你，你選誰？”

“啊？我沒看過這部劇诶。不過我覺得女主喜歡誰，那就選誰吧，最好是兩情相悅……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吧？”裘夢想了想說道，電視劇男女主角之間存在的，大概就是被大人們諱莫如深的所謂的愛情吧。

“她為了跟上同班女生的聊天話題，決定回家惡補各種肥皂劇，因為在女生小團體裏，你和她們沒有相同的話題，就沒辦法和她們做朋友。結果當她提前寫完作業，打開電視臺的時候，電影頻道正好在重放大話西游。當時她就覺得，有些同學喜歡劇裏的男二，有些喜歡男主，都能說出各種看起來很有道理的理由，只是她覺得，意中人這個詞，不是用‘帥’‘有錢’‘英雄’這樣簡單的詞就可以去總結的。”

“這種觀點說出去當然沒有同齡人贊同，至于家長，對孩子早戀警惕的不得了，更不能和他們讨論，因此她幹脆就沒告訴任何人。所以她和其他人還是沒話聊，不過她學會了另辟蹊徑，那就是在課下給其他人講小故事，這個做法得到了很多女生的喜歡，她也有了很多朋友。”

“那時候班裏有個長得還不錯的男生，各方面都挺優秀，女生們之間又喜歡拿交換秘密和心事來結交朋友，因而她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那個男生，但她并不喜歡，別人問她的時候，她也都如實回答。”

“為什麽你不喜歡他呢，他看起來就會發光啊，而且痞痞的，很幽默會開玩笑。有時候別人遇到麻煩，他還會出手幫助，英雄救美似的，多像電視劇的男主角。”有人這麽問道。

“我喜歡普通一點的。”裘夢笑了笑，內心卻在搖頭，不，那個人不是英雄，也不是幽默，他只是輕浮，狂妄。仗着自己受歡迎，便随意玩弄別人的感情——據她所知，短短一學期，他就換了三個女朋友了。

“早熟的孩子其實蠻可怕的，聽到這裏你是不是慶幸這個女孩子比較理智，沒有随波逐流？”少女輕笑，把劉海梳起來，用發夾固定好，露出額前一個淺淺的痕跡，“只是她無心的話，被別人聽去了，卻又不一樣了。”

林敬言心下一沉。

他知道裘夢在講的，是她自己的故事。這故事的後半段，必定和她額上用頭發掩蓋着的傷痕，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而且是很不愉快的關系。但是她卻能笑得出來，像是在講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聯系的，別人的故事。

是放下了嗎？

還是說……因為聽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