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惡心人誰不會呀
遇到以前欺淩過自己的同學，許青與受到沖擊不小，但好在以往的經歷讓他早早學會自我排遣。他坐在座位上，低頭努力安慰自己，現在自己和莫明并不是同班同學，不至于擡頭不見低頭見，他要找麻煩也得遇到人才行，以後注意避開走就好。
等黃煜回班時，許青與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擡頭看一眼黃煜，又低頭默念道歉和道謝的措辭，沒想到還沒過完一遍，黃煜已經坐下，問：“你剛才要找我說什麽？”
許青與思緒被打斷，擡頭欸一聲，結巴開口：“對….對不起，我發言，沒、沒說好。”
“就這個？”
“還，還有，謝謝。”
黃煜哦一聲，伸個懶腰趴下了：“一個小組作業而已，不用謝。”
“你…..你和老師那麽，那麽說話，沒問題嗎？”許青與還是有些擔心，“他…..他不會，找，找家長，要不要，我去道歉。”
“沒必要。”黃煜把臉貼在手背上，閉着眼說，“你知道這些老師都是有考核标準的吧。”
“啊？”
“就是優秀率，學生排名，進退步之類的，有考核的。”黃煜睜開一只眼，擡手，拇指對向自己，輕飄飄說，“四個重點班裏，只有我一個學生考試次次不及格，就算是關系戶，劉老師應該也沒少被級長找去談話吧，他要想保住自己的飯碗，就得把我教好。所以本質上來說，是他求我，而不是我求他。”
“……”許青與第一次見有人能把自己考了不及格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失語地看着黃煜打個哈欠，扭頭又趴下，“老師如果點我回答問題把我喊醒……不過我也不會答是了。”
許青與半響才“嗯”一聲，低下頭開始在櫃子裏翻找下節課的課本，心中遲來地覺察幾分怪異。
上節課時就覺得奇怪了，黃煜口語那麽好，考試應該不會差的，怎麽能不及格…..
他悄悄瞄一眼黃煜，心裏冒出個大膽的猜測——不會是故意考不好的吧？
為什麽呢？
許青與到放學還在糾結這個問題，收拾書包去培訓前，他猶豫地看向黃煜，見其沒離開的打算，鼓起勇氣問：“你…今天去競賽班嗎？老師，可…可能要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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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黃煜頭也不擡，“點到就說我生病吧。”
“……我不會，說的。”許青與說，“你要不，還是、還是來一下。”
“嗯——”黃煜摁兩下屏幕，擡頭笑得露出虎牙，“那我也不去，你就幫我請個假嘛，小眼鏡~”
直到坐在競賽班教室裏，許青與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答應黃煜幫忙請假。他為這個鬼迷心竅的舉動如坐針氈，不知所措如果老師真問起黃煜呢，自己究竟該給他找個什麽借口。
好在老師到點進來就直接開始講題，沒有點名的打算，許青與才松口氣，拿出筆記匆匆抄兩筆例題，又在語句停頓的間隙，忍不住看向窗外。
黃煜如平常一般仍出現在球場上，許青與看去時他正舉手索要球權，隊友配合地将球傳過去，他接球便一個變速，迅捷地甩開敵方球員突進三分，躍起後勾手，輕松把球扔進框內，回身和隊友擊掌，再擡手做出回防手勢。
“這題是重點，集中。”直到老師開口，許青與才堪堪回頭，驚覺已經落下許多筆記，不敢再分神，低頭苦抄起來。
黃煜今天手感特別好，拿到球就能投進，被包夾也能順利把球扔出去，傳給空位的隊友，大半小時下來，他一個人就拿了30幾分。眼看敵隊的人臉色都被投得不好看了，黃煜及時提出中場休息。
得到衆人贊同後他走到籃球架邊，從柱子下拿起水壺灌兩口，不經心想要不待會放水打打，別真把人打生氣以後找不到人一塊玩。
他正有一搭沒一搭想着，遠處忽然吵鬧地來了幾個他班男生，領頭是莫明。
這個點出現在操場上基本都是打球的，但他們來的晚，已經沒有空球場了。許多學生都注意到莫明一行人到來，本來熱鬧的球場出現一瞬的氣氛凝固。
莫明的差人品暴脾氣誰不知道，現在沒地方了，這人指不定要趕走哪隊倒黴蛋霸占球場呢。
氣氛微妙中，莫明環視一周，注意到這側有個沒在打球的場地，又看到球架下的黃煜，頭一歪，徑直走來。
“不是培訓嗎？”莫明過來便熟稔地找黃煜搭話，好像上午那個要動手打人的不是自己一眼，“這麽巧撞上了，一起不？”
“想來就來了。”黃煜也沒提上午的事，蓋上瓶蓋道，“一起算了。”
“怎麽，重點班的瞧不起人？”剛才還和顏悅色的莫明卻猛地變了面色，陰沉道，“給臉不要臉是吧！”
初中的男生群體分派比高中還嚴重些，打成一片的随性下隐藏的是各種暗湧，即便是不學習的差生群體，也分為單純貪玩的差生，和性格惡劣四處橫行霸道的差生。
黃煜和莫明，恰好就處在這兩個流派的兩端，兩人表面你來我往幾句時，身後各自的同學好友已經沉下神色，無聲和對面形成對峙氛圍。
氣氛一觸即發。
黃煜拍下球，忽然笑了。
“怎麽把話說得那麽重？真吓人。”
他彎着眸道：“加幾個人玩當然可以，但人是不是有點多了，我看要不分兩波打半場，雖然不盡興，但都能打上。”
“沒問題。”黃煜做出讓步，莫明也和緩神色，甚至做出哥倆好的姿态撞下黃煜肩膀，“那我和你打這半邊，讓他們去那邊。”
“可以。”黃煜說。
雙方都沒意見，便把球場一分為二，各自隊伍也分過去一半人。黃煜和莫明理所當然留在同一半場，又自然而然選在敵對分隊。
搶球場這事在操場上常見但不讨喜，這場球注定是不可能打得平靜。莫明帶的那一群人本來打球就不幹淨，剛打沒幾分鐘兩方肢體沖突就不斷，大部分是由莫明那邊挑起。
梁邦名是黃煜的隊友，第三次投射被惡意打手後，他抓穩球，慌亂下投轉傳，把球扔抛出去，同時一把抓住面前人衣領，暴怒道：
“你他媽打球能不能別那麽髒啊！”
胡亂中扔出去的球沒人接，骨碌碌滾出球場。黃煜那隊的人也對對方肮髒的打球方式産生些脾氣，現在梁邦名爆發，不僅不勸，反倒隐隐有要上來幫手打群架的意思。
“別生氣啊。”反倒是莫明優哉游哉地笑了，拍着手走過來陰陽怪氣道，“自己投不進罵防守，怪丢人的。”
“犯規還有理了！”梁邦名臉都氣紅了。
“犯規是職業球場都有的戰術啊，別急啊。”被他抓着的人也嘲諷地笑笑，“這都接受不了，你們平時是在打球還是在玩過家家啊？”
“你——”梁邦名瞪眼欲罵。
“行了行了。”莫明不耐煩地打斷他，“這次算我們犯規，下球你們發行吧。”
被梁邦名抓着的人不服：“憑什麽？我正當防守。”
“你正當你麻痹！”梁邦名勃然大怒。
莫明過去把兩人分開，用全場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勸：“給他們球權沒事，反正這群廢物又進不了。”
梁邦名就在一旁，聽個正着，又要發作，黃煜終于開口：“還打不打，不打撤了。”
“打，怎麽不打。”莫明回頭又是嬉皮笑臉，“就是黃弟今天狀态不怎麽好啊，我來後一個籃都沒有。”
一旁剛撿回球的熊卓忍不住了，開口譏諷：“那是莫哥防的好嘛，誰被貼身熱舞一樣防着都難得分。”
“他也可以防我啊。”莫明理直氣壯，“防不住有什麽辦法呢？”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要臉。
熊卓在心中吐槽一句，站到場邊準備發球，黃煜對兩人對話沒什麽反應，只舉手做個要球動作，熊卓便把球高抛給他。
黃煜剛接球就被莫明貼上來，牛皮糖一樣的防守方式放正規比賽早該被吹十萬次犯規，然而野球場沒裁判，沒人制得了不要臉的防守球員，黃煜背身運兩下，很快放棄進內線的想法，後撤半步跳投出手。他動作實在太快，莫明還沒反應過來，籃球已經空心落入籃筐，球與籃網“刷”一下，擦出的舒爽摩擦聲。
“好！”梁邦名握拳，用力吼一聲。幹脆利落的一記三分掃淨他心中的憋屈窩囊，簡直像狠狠給對方這群犯規打球的孬種們一人一巴掌。
莫明則情緒不好了，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黃煜：“野球還投三分啊，太認真了啊黃弟。”
他不樂呵了，就輪到黃煜勾唇，露出一個标準的狐貍笑。
“你可以防我啊。”他溫柔地說，“防不住有什麽辦法呢。”
操！莫明額上爆開青筋。
黃煜在氣人方面的确是天賦異禀，惡心完人就轉身找防守位去了，留下莫明一個人在原地七竅生煙。
然而這只是莫明生氣的開始。在之後的時間裏，無論他如何犯規制造身體沖突，黃煜都能靈巧地避過去，通過變速甩開他半秒，就利用這個差值把球投入籃筐。
如果說防不住黃煜讓莫明心火猛生，那自己進攻被阻則讓他徹底情緒失控。
因為先前的盯防，黃煜也懶得再變位找空擋，幹脆一對一和莫明整起對位單打，這種單挑情況下，防守的等級被無線拉高，當莫明拿到球後，黃煜就如鬼影一樣差半步跟着他，不犯規也不急躁，拖到莫明犯火想幹拔出手時，黃煜便找準失誤，從他手裏奪走籃球。
十幾分鐘下來，黃煜從莫明手裏順了近十個球，單挑被完爆，莫明惱羞成怒，終于在黃煜又一次蓋帽搶球并投進三分後爆發了，隊友剛剛發球給他，他便猛然一腳将球踹出去，把那可憐的球踹飛到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沒意思，不打了！”做完這一切，莫明扭頭就走，也不看剩下人表情，到籃球架邊拿起外套和可樂瓶，猛灌喝完後罵道：“真是操他媽的晦氣。”
和他同來的學生也紛紛離開球場，圍到他身邊來，莫明罵一句不夠，幹脆指名道姓地怒道：“黃煜那個逼小子裝什麽呢，操！”
他把喝完的可樂瓶扔地上一腳踩癟，想幹脆回頭痛罵黃煜一頓，又窩心地覺得這樣會自己顯得更無臉面。
莫明越想越窩火，他牛一樣喘着氣，漲紅着臉怒視四周。他身邊的好友都默契地避開他的視線，以免被他發瘋波及。就在莫明快要氣出毛病時，他忽然看見一個低着頭的身影慢吞吞從臺階上走下來。
帶着眼鏡，低着頭，手裏拎着袋垃圾，懦弱的樣子和在以前學校一模一樣。
看起來就是個令人生惡的受氣包，走在路上都該被人踹兩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