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不對稱

第107章 不對稱

許青與不想繼續站在鏡頭下,便踩上滑板,用點力把其從黃煜腳下拖出來,順勢滑遠了。

他繞個大圈,轉回頭時瞥見黃煜和那幾個女高中站在一起,似乎在看照片,又聊的很愉快的樣子,許青與心中一哂,道這麽喜歡出風頭,不如宣傳片不請模特,自己上得了。

他慢悠悠滑回去,黃煜也和高中生們分開,看見許青與,便改變路線,直直橫切過來,擋在許青與的路線上,張開手,路障一樣攔着不讓前行。

許青與拐彎學得不好也沒打算避開,慢慢剎在黃煜面前,擡頭遞出一個疑問的眼神。

“我讓她們把照片删了。”

“不是專門擺了pose,怎麽删了?”

“删了你的。”

許青與吐出口氣,“多此一舉”猶豫在喉間幾秒,沒說出來,只點頭道:“知道了,謝謝。”

“你還要再玩會嗎?”黃煜笑,“還是回去。”

“我以為你要再玩會。”許青與平淡說。

黃煜眼眸一彎:“在等我嗎小眼鏡。”

“衆目睽睽下抛下甲方離開不好。”許青與說。

“那衆目睽睽下和甲方一起離開就沒問題了吧。”黃煜輕快道,“走吧,我餓了。”

兩人離開滑板俱樂部,找了家快餐店解決午飯,許青與小時候沒怎麽吃過垃圾食品,從補習班回來偶爾有隔着玻璃眼饞同齡人大快朵頤的時刻,長大經濟自由後又很會克制,進快餐店的時機不多,今天要不是黃煜率先點中那亮紅黃的牌子,許青與大概率也不會進去。

不健康的東西總是饞人,無論是食物還是感情都是。

許青與吃得挺香,對面黃煜也餓了,三兩下解決一個漢堡,忽地開口:“今天那個女生拍你,是覺得你滑滑板的樣子很可愛。”

許青與放下飲料杯,有些意外,他默認那女生是拍黃煜順帶照進自己,又詫異黃煜為什麽要對自己講這個。

“當然她還想要你的聯系方式,出于保護未成年人的心理,我沒給。”黃煜補充。

“保護未成年人。”許青與說,“然後對着未成年又是比剪刀手又是wink。”

“我也是未成年啊。”黃煜彎下眼,“你排斥被拍嗎?今天她們拍你時,你好像不太舒服。”

“不是排斥。”許青與說,“只是不喜歡。”

“和我有關系嗎?”

許青與兀地擡眼,黃煜仍然笑着,眼神卻有些認真:“你不喜歡拍照這件事,和我有關系嗎?”

“……”許青與沒說話。

“我記得你以前沒這個習慣,那應該是大學、工作後發生了什麽事。”他不答,黃煜卻已經自顧自推斷出答案,“看來大概率是與我有關了。”

“我的人生也不用每件事都和你有關吧。”許青與終于開口。

黃煜卻不接話,他看着許青與,笑還挂着,卻有些莫名的讨好親昵:“是我道歉能解決的事嗎?”

“……”不太是。

許青與低下眼:“沒必要道歉,做錯事的又不是你。”

20多歲的黃煜牽扯出來的問題,輪不到未成年來背鍋道歉。

16歲的黃煜也聽出了許青與話語中暗藏的意味,笑容更淺了,他也沉默下去,幾秒後忽地又開口:“我們之前,真的是普通的同學、朋友嗎?”

許青與沒立刻回答,他咬口漢堡,咀嚼着含糊說:“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于是輪到黃煜沉思了,過了幾秒,他輕快地笑下:“那就同學、朋友吧。”

這個踢皮球似地一問一答在許青與心中不過掀起個芝麻大的波瀾,或許失憶的黃煜已經察覺到什麽,但這又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呢,16歲的黃煜是板上釘釘的直男,黃煜本身也應該一輩子是直男,不過是自己死皮賴臉,從他那要了點喜歡,改變不了什麽……這幾年分開,和黃煜傳緋聞的不都還是些女明星、大小姐嗎?

16歲的黃煜不可能會喜歡男生,而恢複記憶的26歲黃煜則不可能喜歡許青與,27歲的許青與也不打算回頭再去喜歡26歲的黃煜。

有些虧,盡管吃起來是酸甜的,那也嘗一次就夠了。

想得很明白的許青與該吃飯吃飯,該上班上班,唯一讓他苦惱的是黃煜的記憶恢複一點進展沒有,轉眼快兩個月過去,許靜都出院了,黃煜還是一副青春洋溢的高中生模樣,絲毫沒有半點找回記憶的趨向。

許青與和黃煜提了幾次,和自己相處對他記憶恢複沒幫助,讓他找個時間搬出去,許靜的手術費自己會在五年內還清的。他說得那麽清晰,但黃煜每次都嘻嘻哈哈賴過去,寄居蟹一樣死死扒住小公寓不走,許青與到底也不能把人趕出去,16歲的黃煜雖然鬧人但也不讨厭,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時間不停地繼續往前奔湧,轉眼三個月過去,黃煜的生日就要到了。在黃煜生日前兩周,許青與被黃煜堵着,各種暗示明示要禮物,許青與不勝其煩,敷衍答應。

黃煜生日前一天,許青與照常上班,黃煜則一反常态沒出門,就留在公寓裏睡大覺,許青與出門前詫異地看着賴在床上不起來的黃煜,他眯着眼睛揮揮手,黏糊說:“早點回來小眼鏡。”

許青與詭異地生出一種自己要出門賺錢養家而黃煜就是個賴在家裏好吃懶做的貓的錯覺,他覺得見鬼極了,便連招呼都沒打,一聲不響地出門了。

早八的社畜和財富自由的總裁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許青與今日的工作內容需要他去一趟雙魚對接,雖然老板曠工,但雙魚內部仍是井井有條,就是入門時的安保格外嚴格,盡管黃煜出示了合作條款,保安仍是花了五分鐘和雙魚确認來客有約,又對許青與進行了仔細的行李檢查,才放人進去。

許青與進了雙魚,談工作的間隙随口提了一句:“你們這安保挺嚴的。”

“因為之前出過事,所以特別注重這塊。”

許青與忽地眉心一跳,莫名覺得這事可能和黃煜有關,便問:“出過什麽事?”

“去年還是前年,有個女人帶着刀沖進來,發了瘋似地要找我們老板算賬,雖然被制止了,但我們老板還是挨了一下,當時鮮血淋漓的,可吓人了。”

“是挺吓人,最後人抓住了吧?”

“抓住了,但不是警察來抓住的,是像私人保镖一樣的團隊來處理的。”或許八卦老板是每個員工的興趣愛好,員工說着來勁了,壓低聲道,“好像說那女人是我們老板的母親,所以也不好報警什麽的。”

許青與心中一驚,覺得荒謬極了,虎毒不食子,就算俞金再瘋,也不可能對自己兒子動刀吧。他條件反射地驚愕問:“黃……你們老板的媽媽為什麽要找他算賬?”

“聽說是我們老板的親哥犯了什麽罪,然後被我們老板不僅沒幫把手,反倒推了一把,把人直接送進去了。”員工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是覺得這件事我們老板沒啥錯,大義滅親嘛。但他家裏接受不了發大火了,不過這些豪門本身就挺奇葩的,之前還因為不滿我們老板創業把人抓回去關起來呢,都涉嫌非法囚禁了!”

許青與還沒從得知“黃輝進監獄”這一消息的震驚出來,又聽見最後一句,他兀地愣了下,忽然猛地聯想到三年前那個混亂的生日,黃煜人間蒸發似地兩天,抓住重點一般急迫問:“他被家裏抓回去關起來,是什麽時候的事?”

員工被許青與忽然緊繃的語氣吓了一跳,說:“我不太清楚,那時我還沒來雙魚,聽前輩說大概是雙魚創立時的事了……哦我記起來了!那時‘晴魚’剛上架,因此還受到不小影響……”

員工還在說着,許青與已經聽不下去了,他被拽入到三年前的回憶,一些被忽略的細節首度浮現,黃煜是不聲不響在夏迎家門口的,來之前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許青與問他為什麽不回消息,他說“手機丢了”,當時許青與覺得不可思議,21世紀手機這種最重要的随身物品怎麽能說丢就丢了,甚至覺得黃煜在找借口,現在看……

或許黃煜的手機不是丢了,而是被黃家人收走了。而黃家的人為什麽忽然發瘋把黃煜綁回去,原因大概率不是不滿黃煜創業,而是發現了黃煜和自己的戀情。

那為什麽黃煜又會被拍到和張家小姐一起,是黃家人帶着他去的嗎?還是黃煜脫身出來去找她的,但如果黃煜和張家小姐真的在談戀愛或者暧昧期,黃煜的父母又有什麽必要發那麽大火?

許青與自認了解黃家人,那對利益至上的夫妻與其說在意黃煜是同性戀,不如說更介意黃煜是同性戀一事給家族抹黑,也無法再換得更多利益。

如果黃煜真一邊和張家的千金周旋,一邊和自己戀愛,黃家絕不會那麽惱火,畢竟有黃輝“珠玉在前”,黃煜不過是找個男人玩玩,膩了就走回正軌,他們又怎麽會如此介意。

談完事走出雙魚,許青與腦子都是亂糟糟的,他疑惑到極致,幾乎想沖回去質問黃煜,三年前到底是什麽情況,但眼下的黃煜又是個失憶的,許青與便只能無奈地急躁,自己琢磨着亂想。

他腦子正亂着,忽然又看到幾條消息,一條來自房東,說公寓防火系統出了點問題,待會會有人來處理,另外幾條則來自黃煜,他先發了幾個感嘆號,然後拍了張照片,裏面天花板的防火系統正在如噴泉一般往外灑水,房間裏一片狼藉,地面水淋淋一片如汪洋大海。

黃煜【防火裝置瘋了】

黃煜【床全濕了,天花板那玩意堵不上,衣櫃也進水了,我現在和過潑水節一樣,沒一處幹的】

許青與揉揉太陽穴,回道【一會有人處理】

又打字【把水往洗手間的下水口掃,空調開抽濕,床單換下來去走廊先挂着,我下午走不開,不能趕回去】

他劈裏啪啦打一通,發出後一秒,黃煜回了消息。

黃煜【我呢】

黃煜【我成落湯雞了,你都不關心我一句】

他語氣太震驚太鮮活,許青與亂成麻團的大腦都騰出一小片空間,想象一個濕漉漉的黃煜躲在水簾洞角落裏劈裏啪啦回消息的委屈模樣。

許青與很沒道理地笑了下,回道【衣櫃頂層應該沒被淋到,裏面有幹衣服,你看看能不能穿】

黃煜回個【OK】

又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許青與【不知道】

莫名又補上一句【我盡早吧】

雖然說了盡早,但今天真的很不巧,原的宣傳組長回總部辦事,請老組員吃飯,這種人情世故許青與不好推,便去了。

飯吃得比想象中久,許青與回程時已經是半夜了,他在幾乎算末班的地鐵上頭疼地揉太陽穴,想到一地的狼藉和黃煜,便都不太想回去面對。

然而他推開房間門時,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屋裏雖然一股潮濕的水汽,但地面是幹燥的,床鋪空空如也,屋中間拉了條繩,枕套和被單晾在那。

許青與意外地掃了一圈,随後聞到一股不妙的糊味,他扭頭看向廚房,一股黑煙從裏冒出來,黃煜從煙中鑽出,臉上難得有些困窘。

他手裏拎着個焦黑的鍋蓋,面頰鼻尖也蹭了一些碳黑,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他舉起鍋蓋,讨好地笑了笑:“看在生日的份上,小眼鏡你能別怪我把廚房炸了不。”

他表情尴尬,造型狼狽,身後黑煙滾滾,活似一個從火災現場逃竄出的災民。

然而許青與卻沒看他的臉,沒注意他的造型,甚至忽略了廚房飄出的濃烈焦糊味。

許青與怔怔地看着黃煜,以及其身上披着的二高校服,那校服對于他來說有點窄了,肩膀撐得緊繃,但許青與也沒看那肩線,他的目光順着黃煜舉起的手向上,落在袖口。

那裏有個不對稱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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