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0章
景肆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覺得根本不用回答,不可能因為周清辭的質問就去證明什麽。
根本無需證明。
有些對話是不需要進行到底的。
“我現在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景肆說。
“那就算了。”
話題就此戛然而止,兩人都覺得沒有再繼續讨論的必要。
周清辭看了眼窗外的雪,飄飄落落,依舊很大,半秒都不歇停。
她還得在景肆這裏待上兩天,可不想接下來的時間都用來讨論這件事了。
“這樣。”周清辭主動求和:“反正還剩兩天我就得走了,期間和平相處。”
“和平相處?怎麽個和平法?”
“你就把我當成暫住在你家的路人就好。”
景肆沒拒絕。
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只要不是仇人就好了。
“好。”景肆揉了揉眉心,她因為昨天生病,現在精神其實不太好,有點疲憊,“我想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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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你休息吧。”
周清辭也不擾她,折身往外走了。
客廳內,景绮還在看動畫片,對她來說居家簡直比周末還爽,因為老師還沒布置作業,可以肆意看動畫片了。
周清辭到沙發找了個位置坐着,無心看電視,只想小憩。
她阖上眼,腦袋裏還是景肆剛剛說過的話。
關于景绮的。
她相信景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撒謊,盡管不願意去寬恕景肆的行為,可還是忍不住代入了。
周清辭忍不住去思考一個問題。
假設。
如果。
如果一年前她處于景肆的境地,會怎麽做?
盡管沒有當過母親,但天下幾乎所有的媽媽都會把孩子放在很重要的位置,這是毋庸置疑的。
而景绮即便不是景肆親生的,早已當作親生女兒看待。
論陪伴的年歲,該是景绮陪伴景肆更多才是。
不管怎樣,景肆選擇保護景绮,是一個成年人,正常人都會做的事。
況且,
景绮這樣的小孩子,除了媽媽來保護,還有誰能保護她?未必還期待那個從來沒管過她的爸爸。
想至此,周清辭心裏也有了答案。
從客觀的,理性的角度,她能理解景肆為什麽要選擇分開。
而且,從先前景肆的只言片語中,好像聽得出景肆并沒有不愛她。
在這段感情上,景肆沒有犯過情感上的錯誤。
她錯就錯在分手時太絕情。
而絕情......
周清辭陷入下一層思考。
她想起了自己這一年來到底在執着些什麽,讨厭什麽。
思來想去才發現,絕情是她恨景肆的最大原因。
如果景肆當初不那麽絕情呢?
如果景肆不絕情,那她死也不會和景肆分開。
而死也不要和景肆分開,對那時候的景肆來說是極其致命的。
剎那間,答案豁然開朗。
周清辭心髒重重跳動了一下,猶如一塊厚重的石頭在胸口上敲擊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好像有那麽一瞬間共情了景肆。
甚至在想,這一年來景肆是不是過得很難捱。
她承受的東西到底有多少,除了愛情,一定還有其它東西也傷害了她,所以才讓她得吃藥才能入眠。
周清辭持續走神,她在想,這些事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夠處理好。
而景肆這樣理性的人,處理問題,思考事情,一定是從最優解出發的。
沖動是景肆身上不可能出現的事。
所以現在的局面,大概是她深思熟慮之後能夠得到的最好結果。
思至此,周清辭睜開眼,目光讷讷地落在景绮身上。
電視機裏,動畫片的主題曲輕松愉快,景绮坐在地上,跟着節奏哼唱着。
她是如此的單純和快樂。
她和一年前一樣,在景肆的保護下,依舊是一只快樂的小鳥兒,有一天會長大,自由自在在天空徜徉。
也許這就是景肆選擇的結果。
盡可能讓所有人快樂。
包括周清辭自己,她承認,其實分手後的那半年其實也沒那
麽難捱了。
她只是會偶爾難受,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能快樂起來。
她去到新的環境,結交新的朋友,家境殷實到極致,沒有經濟煩惱,而家庭關系也完美無缺。
那麽多人關心她,周默,周宇,葉輕,還有家裏的姑姑和叔叔,每周定點定時打電話給她,讓她覺得,即便愛情沒了,親情還在。
而景肆呢?
“绮绮。”周清辭突然開口。
“嗯?”景绮轉過頭來,看着周清辭,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怎麽啦姐姐?”
“你能告訴姐姐,這一年來,業餘時間,媽媽都在做什麽嗎?”
景绮放下手裏的遙控器,水靈靈的眼睛眨了眨,思考了一會兒。
“媽媽她啊,什麽都沒做。”
“什麽都沒做?”
“她上很多很多很多的班,有時候很晚才回家。周末的時候她喜歡把自己關在書房,偶爾會陪我出去玩一會兒。”
周清辭驀的眼眶有點泛紅,她淚失禁嚴重,怕自己哭出來。
也不知道在心酸些什麽。
“除了陪你,她不出去玩嗎?”
“不啊,我幹媽約了她很多次,她都不去。然後張媽說,她連和生意那些人吃飯都很少了。”景绮抿了抿唇,持續思考,“唔,媽媽除了不喜歡出去玩。她也睡不着,晚上要吃藥,還喜歡抽那種長長的東西。”
“香煙?”周清辭幫她回答了。
“對對,是煙。”景绮指着不遠處的陽臺,“我夜晚起來上廁所,就經常看着她在陽臺抽。”
周清辭想,她應該是抽煙解悶吧。
以前明明不抽的,還告誡別人不要抽,現在倒是自己抽了起來。
周清辭覺得挺難受的,她聽景肆的話把煙戒了,但景肆抽上了。
這邊小家夥又想起什麽,站起身來。
她穿着白色襪子,小小的腳丫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去拿來景肆的相機,又跑回來遞給周清辭。
景绮壓着嗓子小聲說:“噓,這是媽媽的相機,我們悄悄的。”
她打開相機,調出錄像,遞給周清辭。
小小聲說:“這是媽媽最喜歡看的。”
周清辭接過相機,“什麽?”
“你呀。”
錄像開始播放。
畫面中,窗外綿延的雪山,緩緩行駛的車。
還有臉上挂着的笑容。
那時候談戀愛真的好開心啊。
那些黏膩的情話。
景肆錄像時發出的輕快笑聲。
“姐姐,你說的話我都能背下來了。”景绮有模有樣地模仿:“冬天啊,冬天景老師想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是你的跟屁蟲,跟着你跑......一百個,一千個,唉,不夠,一萬個也行。”
周清辭拿着相機的手更緊了,因為太用力,手指間的筋繃了一下。
如何形容心裏的感覺,就像是被扔進水裏,迅速下墜,整個人快要無法呼吸。
畫面裏,說過的那些話,其實都記不太清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在将景肆遺忘,都在将景肆置于一個漸漸模糊的形象中。
她覺得景肆對不起她,景肆是個罪人。
要忘記一個渣女壓根不需要太多理由,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這邊支持她。
可荒謬的點在于,在她遺忘的同時,景肆卻在拼命記住她。
她心目中自私自利的景肆,她心目中只要事業不要真情的景肆,其實是靠着這些可憐的東西在過活的。
景肆在記憶裏極力掙紮。
靠着以951121的生日開機密碼、靠着旅行時無意拍下的照片壁紙、還有當事人已經忘得差不多的錄像在拼命記住。
或許,她知道有人在選擇遺忘,所以靠着安眠藥和讨厭的香煙來消解煩悶。
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麽一年未見,景肆生活好像停滞了,她似乎停在了某個點,不願向前。
那瞬間周清辭覺得自己像個站在山頂狂傲的俯視者。
其實是在用一些自以為高超其實幼稚到極致的方式在報複景肆。
她說景肆是第者,她很樂意看她笑話,也喜歡看她吃醋,看她哭。
可是,似乎沒有想過。
如果景肆壓根不在乎,那這些行為就是跳梁小醜,如果景肆不在乎,那根本無法因為得逞沾沾自喜。
難以想象如此堅強的景肆忍不住哭的時候該是有多傷心。
就像是一個無辜的人最後還要被所有人認為是殺人犯,欲要解釋卻百口莫辯,被誤解其實是最難受的了。
一瞬間,周清辭覺得煩悶,心口悶得說不出話來。
這段愛情裏自己好像受了很大的傷,但所有槍林彈雨全是景肆在抗的。
一旦理清,周清辭都能想象景肆當時的心理。
景肆勢必是要把她踢出局的,勢必不會讓她來蹚這趟渾水的。
也許景肆說得對,如果那時坦白一些就好了。
至少讓景肆知道,她有參與抗争的能力。
可是現在來說這些,不是都晚了麽?
“姐姐?”景绮再次晃了晃周清辭的胳膊:“姐姐??你在幹嘛!!”
周清辭回過神來,“沒。”
“你怎麽哭了?”景绮吓了一跳,折身去茶幾上抽了幾張紙。
周清辭後知後覺,擡起手摸了摸臉,一片溽熱的濕淚。
是啊,怎麽哭了。
景绮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你可要保密了,不要讓媽媽知道我給你看過這個,她會生氣的,絕對會生氣的。”
“嗯。”周清辭接過紙巾,“謝謝,我自己擦。”
景绮站着看她。
過了一會兒,門鈴響起。
景绮趕忙跑去開門,是物業發放的物資到了。
一些肉和蔬菜。
景绮接過東西,關上了門,這邊看着周清辭,問她:“好多菜啊,可是我不會做......”
周清辭擦幹眼淚,紙巾扔進垃圾桶裏,起身。
“當然是我來做。”
景绮繞着圈着跟在她身後,相當雀躍:“哇,你要做飯嗎?你要給媽媽做飯嗎?”
“不止是給你媽媽做,還給你做啊。”周清辭将菜放在廚臺上,看有什麽菜。
“那媽媽會開心死的。”景绮跳了兩下,“我保證,她會開心死的。”
周清辭笑了一下,覺得景绮真的很會察言觀色。
而且她小小年紀,煽動力其實挺強的。
“好了,交給你一個任務,動畫片別看了,幫我把這個菜摘了。”
“沒問題呀!”景绮樂開了花,“我去端個小凳子,馬上就來!”
“诶,等等。”周清辭轉身叫住景绮,“這樣,你去卧室裏問一下你媽,問她想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