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康健的胞姐 三
“聽到這句, 胡妍美搖頭：“不用特意說。”
“可是……”趙琳娘覺得這事不太妥當，母親和娘家鬧得那麽僵，父親也不是外人, 該讓他知道。
馬車入了府門，如今的趙家早已經不是雲康宜嫁進去時的模樣。
那時候趙家雖然住在內城, 但卻是很小的一進院子，現如今是三進大宅, 下人有好幾十, 花草錯落有致，園子裏小橋流水, 三個孩子各有各的院, 每年都會添新的衣衫首飾。
馬車到了內院門口停下, 趙琳娘有些不安，胡妍美安慰道：“你別多想, 我沒放在心上。”看小姑娘被吓着了, 她沉吟了下, 道：“琳娘，你都這麽大了, 好多事情就算我沒明說, 你心裏也該清楚。現在咱們家日子過得不錯, 雲家和吳家都多有不及, 咱們幾家交惡，後悔的是他們。再說，今日之事, 全因他們過分而起。玲珑身子弱，又不關咱們的事，憑什麽要你相讓？”
趙琳娘眼圈通紅：“娘,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
那也是母親的家人。
将心比心，如果以後她的孩子和弟弟的孩子起了争執……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完全沒必要為此與娘家鬧翻。
胡妍美看出來了她的想法，道：“琳娘，人活在世上，全看值不值得，有些人值得讓你為他付出，值得讓你退讓。但也有許多人不值！”
趙琳娘似懂非懂。
胡妍美看了下她通紅的手背，伸手握起，道：“從小到大，我沒有刻意要你讓着兩個弟弟，你們都是我的孩子。讓是情分，懂事的人該記着，而不是跟他們似的認為這一切都理所應當。”
聞言，趙琳娘似乎有些明白了。
胡妍美将送回院子，又親自幫趙琳娘塗了傷藥，在這期間，雲康宜其餘兩個兒子聽說了姐姐受傷的事，都急匆匆趕了過來。
一個七歲，一個六歲，進屋還幫着趙琳娘吹傷。
姐弟之間感情不錯，胡妍美挺欣慰的。氣氛正溫馨，外頭有請安的聲音傳來，下一瞬，趙奇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今年三十歲，這些年忙着做生意，從未懈怠，吃穿上都有雲康宜打理，并不讓他胡吃海喝，也不許他酗酒。因此，雖然已年至而立，眉眼間并不見老态，連眼角的細紋都很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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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滿臉擔憂，目光随即就落在了女兒身上：“聽管事說方才送了傷藥過來，琳娘受傷了？”
趙琳娘剛被搶镯子的時候，手背上辣乎乎的，但回來的路上已經好了，只餘一點燙意。此時上了藥，疼痛已經褪去大半……本來就沒多痛，這會兒只是有稍微的不适，聽到父親詢問，她頗有些不自在：“就一點點小傷，母親太緊張了。”
聽到這話，趙奇一臉不贊同：“女兒家身上就沒有小傷，別留了疤才好。”他走上前，彎腰去瞧女兒的手，待看清只是有點紅，眉眼微微放松：“怎麽會受傷？”
趙琳娘欲言又止，偷瞄了一眼母親，低下了頭。
趙奇話問出口，又想起母女倆今日去了雲家，再次問：“是撞的嗎？”
“不是。”胡妍美見他問，便不打算隐瞞，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期間不偏不倚，末了道：“他們疼愛玲珑，可琳娘也是我掌珠，你給她買镯子，本就是想讓她高興。憑什麽要把東西讓給別人？我娘最不對，玲珑不該讨要，她可倒好，不阻止不說，反而還伸手搶……”
趙奇聽得皺起了眉：“玲珑發病了？嚴不嚴重？”
胡妍美聽到他擔憂吳玲珑，并不意外，不以為然道：“大夫說得兇險，最後又說沒有大礙。”
趙奇嘆了口氣：“你也是，不就一個镯子而已。何必跟人争搶？萬一玲珑真的因此出了事，你後不後悔？”
如果吳玲珑真的有很嚴重的心疾，胡妍美不會這般粗暴，她直言：“從小到大，她只要一覺得委屈就發病，但從來也沒真正出事。”
趙奇搖搖頭：“你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垂眸看向女兒，語氣溫和：“琳娘，将镯子褪下來，爹拿去送給玲珑表妹。”
趙琳娘伸手捂住了镯子，沒有吭聲。半晌，她緩緩伸手去褪。
胡妍美伸手摁住：“你願意送東西給吳玲珑，那是你的事，別讓琳娘受委屈。”
趙奇很不理解：“就一個镯子而已，回頭我給琳娘重新做一對。鋪子裏新來了一塊紫玉，稍後我讓匠人給琳娘留一對，再做大點，以後給她做嫁妝。”
“紫玉可以留，但這镯子也不能送！”胡妍美強調：“這是你送的生辰禮！琳娘長這麽大，你都沒送過幾樣東西。”
趙奇啞口無言，他似乎想争辯，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道：“那我重新備一份禮物送上門。”
“不必這麽麻煩。”胡妍美随口道：“今天娘和哥哥都說我不懂事，讓我以後別登門。其實我覺得你方才的顧慮是對的，萬一惹得玲珑發病，又是我們的不對。回來前我就已經說了，從今往後，如果沒有大事，再不回雲家了。”
趙奇愕然：“何至于此？”
胡妍美一本正經：“你別送，否則，我要生氣的。”
姐弟三人面面相觑，卻也不敢相勸。
當着孩子的面，趙奇并未與她争執，夫妻倆從屋中出來，又将兄弟一人送回各自的院落，然後才回主院。只剩兩人時，趙奇終于忍不住道：“讓我說你什麽好，為了這點東西跟那邊鬧翻，虧你想得出來？你今兒在雲家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兩家還怎麽來往？”
“我心裏有數，反正，你別做多餘的事。”胡妍美側頭看他：“夫君，妹妹已對妹夫失望透頂，如今從吳家回來，以後都不打算回羅城長住……她是我妹妹，說起來不是外人，但你和她之間男女有別，往後你可要注意着其中的分寸，別落人話柄。”
趙奇先是疑惑，明白她話中之意後，頓時有些惱：“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這樣的話，你就不該說出口，在你眼裏，我是那麽不要臉的人？”
他一甩袖：“簡直不可理喻！”
當日夜裏，趙奇就沒有回房，他身邊的随從前來傳話說，他看賬本太晚，怕回來打擾她休息，幹脆住在書房。
翌日，胡妍美起身，趙奇已經不在。
她找來了身邊的丫鬟：“你哥哥有差事嗎？”
趙家之前幾代是小商戶，是乍然富貴的，家中底蘊不深，壓根沒幾個老仆，好多下人都是後來添置的。就比如雲康宜身邊的這個丫鬟艾草，就是幾年前來的，她是因為家裏父親病重，哥哥将她賣了出來給父親請醫問藥。
艾草對此并不抵觸，甚至這事還是她主動提出來。
可惜，花費了不少銀子，還是沒能把人留住。辦完了喪事，艾草的哥哥就想盡快将妹妹贖回家，就怕耽擱了妹妹的花信再找不到好人家。太過着急的他，跑去碼頭搬貨，貨物堆得太高砸了下來……萬幸的是留住了一條性命，卻也瘸了腿。
這事兒發生在半年之前，艾草為了哥哥還跑來求了雲康宜借銀求醫。
聽到她這麽問，艾草心中一喜：“沒有呢！夫人有吩咐嗎？”
哥哥瘸了一條腿，養了大半年，還是個別人口中的跛子，養活自己都難，想要還債就更難了。
艾草倒也不是想離開夫人，其實在這府裏日子過得不錯，換季都有新衣，每天一日三餐，主子也不是愛搓磨人的。她真覺得比出去好。但債務壓在頭上，讓人喘不過氣，還是還清了好。
胡妍美吩咐：“拿點銀子給你哥哥，讓他幫我盯着老爺，也盯緊了他身邊的随從，看他有沒有和雲家暗中來往，或是往那邊送東西。”
艾草急忙答應下來，然後跑了一趟。
當日傍晚，趙奇從外面回來，陪着胡妍美一起用晚膳。
夫妻倆這些年感情不錯，趙奇一般不會在外頭過夜，得空都會回到家裏陪着妻兒。
“我已經找了懂行的人估過琳娘長大後手腕的尺寸，幫她挑了最好的料子做一對。”
胡妍美颔首：“琳娘不小了，以後遇上好料，再給她留一些。對了，你另留一些好的，昌平和昌滿再過十年，也該要說親了，到時候用來下聘。”
趙奇哭笑不得：“孩子那麽小，你急什麽？遇上好料，當然是先賺銀子要緊……”見妻子不贊同，他好笑道：“你看十年之前咱們家什麽光景，現在又是什麽光景？”
聽到這話，胡妍美擡眼看他：“你覺得咱們家還能更好？”
對上妻子的目光，趙奇有些尴尬：“咱們家有玉礦，肯定不會走下坡路，到時候再備好的也一樣。”
胡妍美似笑非笑：“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