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臺風終于過去, 天氣開始放晴,被雨水一連打了幾日的薔薇又開始盛放,滿園都是花香。

後花園支了個遮陽傘, 早晨的時候于湘會來這邊坐一會, 放松放松心情。

薔薇開得太好,她問:“小期之前不是說他男朋友喜歡薔薇嗎, 問他要不要送一些, 我看老李養的花比外面賣的還要好些。”

李姨點頭, 說着又提起前幾日那個晚上, 她在封家幹了幾十年的活, 早就成了一家人, 難免有些擔心, 當時封期病還沒好透,也不知道這幾天好了沒有。

“別管他, 他那身體, 一點感冒算不上什麽。”于湘将裙角的草屑拍掉,她如今身體不太好, 但精神還算不錯:“我現在啊, 就想知道他什麽時候能把那個男朋友帶回來給我們看一看。”

“瞞得緊呢, 連名字都不說。”李姨笑着跟了一句。

“是啊,要不是他前幾天那副失落的樣子,我都以為是說來騙我們的。”于湘細數着封期近幾年的變化,越發覺得封期還是現在的樣子好。

正說着,聽見屋裏有說話聲,起身往屋裏遠遠一望, 是封期回來了。

于湘想起之前李家打來的電話,走到窗前喊住正在上樓的人。

“小期, 你林叔叔家的孩子還記得嗎,就是之前該跟你相親的那一個,前幾天摔斷了腿,你代我去看看,雖然這麽多年沒聯系了,但也算是老交情。”

封期腦海裏記起林秋石的模樣,他們見過一面,林秋石似乎也是越之瓊的朋友,于是點點頭,應了句:“好。”

是在一所私人醫院,最出名的就是這裏很安靜,環境也好。

他敲開門,裏面只有林秋石一個人,坐在病床上抱着畫板正寫寫畫畫,瞧見了封期,似乎挺驚訝,朝封期身後看了好幾眼,才終于确認只有封期一個人。

封期和他不熟,因為全家搬來淮岷市時他就在外漂泊,所以如今大多數人都沒說過他,更未見過他。

說了來意,想着來看一眼就離開也不大好,封期便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林秋石看着他在陽光下越發深刻的長相,面色古怪,許久後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和封雲塵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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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期推了下眼鏡:“他是我哥的兒子,你和雲塵也認識?”

林秋石舔了下唇,歪在病床上握着鉛筆在畫板上畫了幾筆,半晌後說出一句:“認識,還挺有意思的。”

“你知道越之瓊從前有個很喜歡的人嗎,實話說,你和他長得很像。”林秋石好把畫板一方,兩手枕在腦後,像是在回憶說:“我記得我第一次見越之瓊時,越之瓊就跟在那個人的身後,那天應該挺冷的,他看那個人的眼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好像他的全世界都只有那一個人一樣。”

“所以你的意思是?”封期已站起了身,陽光從窗子透進來,卻沒有照進那一雙漆黑的眼眸,沒有情感,帶着鋒利的芒。

除了在擂臺上,他很少會露出這樣毫不隐藏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你們不合适。”林秋石說。

“我們之間的事情,好像和你無關。”封期已沒有繼續留下的耐心。

林秋石看着他擰起的眉,因為躺着不能聳肩,他癱了攤手,透過他好像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說來好笑,明明他和越之瓊都不熟,但他的确是對越之瓊有過一段時間好感的,他知道越之瓊很喜歡一本主角是小狐貍的漫畫,甚至因此自己也走上了畫漫畫的道路,但越之瓊的眼裏只有封雲塵,看不見其他人,本就稀裏糊塗的暗戀消失的也無影無蹤。

“沒有惡意,這只是一個好心的提醒。”林秋石說。

畢竟,叔叔做了侄子的替身,知道真相真的不一定能接受 。

“不牢費心。”封期已經擡步離開,腳步聲有點沉,關上門的瞬間,他長長嘆了口氣。

早有預料。

他的長相就足夠讓越之瓊身邊的人議論紛紛。

越之瓊又一次接到來自管家的電話,打來了太多次,最終只能接通。

“自那日宴會後,先生的病情就加重了。”管家的聲音帶着譴責。

越之瓊聞言也不過輕輕“嗯”了一聲,他兩腿交疊,躺在沙發上,手裏捧着本漫畫,一旁的小桌子上還放着封期給他煮的紅豆湯,特意冰鎮過,喝起來會很舒服。

“韋恩先生今天來看先生了,先生說他很想念你,你該來見一見他。”管家對于他的态度已經熟悉,不管他有沒有回應,總會自顧自地将所有話說完。

越之瓊合上書,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坐起身,彎起的脊背線條漂亮,将那碗紅豆湯喝完,換了件衣服,準備去周榮昌常住的那一家私人醫院。

韋恩是周榮昌的表哥,亦是外界對于越之瓊親生父親的懷疑對象,越之瓊從前與他相處過一段時間。

他人很随和,早晨時會站在院子裏拉小提琴,越之瓊和周由都是跟他學的畫畫。

那一段時間稱得上是越之瓊回到周家後過得最好的一段時間。

對于周榮昌他沒有去見的想法,但是對于這位叔叔,他還算尊敬。

到了醫院,越之瓊見到了韋恩,他比記憶中老了許多,但依舊是個儒雅紳士,見到了越之瓊,他歪着頭,擡手擁抱說:“小月亮,好久不見。”

因為越之瓊的名字帶個越,于是韋恩一直喊他小月亮,喊周由則喊小船。

“韋恩叔叔,好久不見。”越之瓊說,他好像完全沒看見病床上的周榮昌。

周榮昌的确病情加重了,時不時就會咳嗽幾聲,停也停不下,這是他年輕時出車禍受得傷,也是在那場車禍中喪失了生育能力,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不會想起越之瓊這個孩子。

也因此,每每想起,情緒總是很差,而過去越之瓊就成了他的發洩對象。

“之瓊,見到叔叔太高興連父親都給忘了啊。”他說。

越之瓊朝他揚了揚眉,視線在他發白的嘴唇的掃了眼,然後開心勾唇。

“叔叔,我們到外面聊吧,他需要靜養。”

韋恩并不了解他們之間的交鋒,過去他同越之瓊周由相處時,正是周榮昌事業繁忙期,他只知道他們父子之間因為不常見面而關系一般 。

于是他跟在越之瓊的身後離開了病房。

醫院總是彌漫着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像是消毒水,又或者是其他藥水味。

“小月亮,上一次我們見面已經是八年前了,那個時候你還沒有這樣高,正值青春期,看上去總是充滿憤怒。”韋恩打量着越之瓊:“你現在看上去狀态很好,看來你過得不錯。”

莫名其妙地,越之瓊想起了封期。

早上時,封期和他說自己該回家了,他幾乎呆愣了有四五分鐘。

沒有了“替身”那一層的身份阻礙,他能夠完完全全放松下來和封期相處,他們之間很契合,越之瓊甚至覺得不過幾日他就長了些肉。

他有些想讓封期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了。

“看來你想到了某個人。”韋恩笑着說。

越之瓊點頭,因為臺風剛走的原因,空氣異常的幹淨,他深吸了一口氣,能聞見空氣中的花香。

“叔叔,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越之瓊問。

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很久,他從前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該像是他對封雲塵那樣的,可如今回想,又似乎有哪裏不對。

但他也不知道對于封期,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待在封期的身邊會讓他很放松,有種不管他做什麽都會被人理解,不管他說什麽封期都會靜下來聽的感覺。

他喜歡這種相處,甚至依賴,但深藏在依賴之下的還有點想要回避的恐慌。

這究竟算是什麽呢?

“我想這個問題沒有标準答案。”

“但你既然會問這個問題,那麽你想的那個人對你一定是不同的。”

“所以,你不需要去想這個問題,時間會給你答案。”

越之瓊愣了愣,突然就釋然了,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去找那家咖啡店,想不通為什麽會在那個夜晚和封期說他難受,也想不通為什麽會願意和封期重新認識。

但這些都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和封期在一起他很開心,而那些問題總有一日,他回過頭去看是會明白的。

“謝謝叔叔。”越之瓊踮起腳尖,用鼻尖碰了碰盛開着的薔薇花。

很香很香。

“我很好奇,你說得那個人是從前你和我說起過的那個人嗎?”韋恩說,幾年前他們在電話裏聊過這個話題,當時越之瓊直言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但還在追求之中。

越之瓊搖頭,視線中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身板挺拔,走起來速度很快,個子高到牆上的薔薇花垂在他的肩膀。

封期也看見了他。

四目相對,越之瓊朝他招着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已能聽見封期的腳步聲,越之瓊對一旁的叔叔說:“不是那個人,是另一個,但是比那個人要值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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