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明謙,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第5章 盛明謙,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事後葉涞趴在盛明謙身上,左耳貼着他心口的位置,盛明謙的心跳聲悠遠又有力量,像是天外來音。

“明謙,你不是說周末才回來嗎?”

“怎麽?”盛明謙聲音冷峻,“不想我回來?”

葉涞搖搖頭:“當然不是,我想天天看見你,你今天不用拍戲嗎?”

“白天的戲,晚上參加了一個宣傳活動,結束就回來了。”

“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葉涞擡擡頭,才發現卧室裏的燈已經關了,眼前漆黑,他的視線追逐着盛明謙呼吸的方向。

“十一點。”

“啊,如果我早點回來就好了,還能多跟你待三個小時,可惜了。”

葉涞說話的時候手指還在盛明謙胸口上畫着圓圈,慢慢地,這樣的話他常說,語調輕巧,聽不出到底有幾分真心,聽在盛明謙耳朵裏倒更像是随口就來的事後調情。

葉涞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從盛明謙身上滾下來,摟緊盛明謙的腰:“晚安明謙,做個好夢。”

躺在盛明謙身邊總是會有無限的安全感,葉涞晚上的确做了個好夢,夢到了以前。

真正靠近盛明謙那天,那個好天氣是任何濾鏡都鋪不出來的豐盈美好。

葉涞20歲選秀出道,只在那個選秀的夏天火了一把,那之後一直沒什麽成績,接幾個MV,電視劇的配角,一些小廣告跟商演活動。

在這個一夜之間就能冒出無數個偶像,更新疊代太迅速的圈子裏,葉涞是個一直游走在三十八線之外的小演員。直到張一浩給他争取到了盛明謙新電影《生剝》的試鏡機會。

說來幸運,原來那個角色的試鏡機會是楊星洲的,但他因為出了車禍需要修養,最後被張一浩争取到給了葉涞。

葉涞接到試鏡通知那天一夜沒睡,沒出息地把出租屋的床板都蹦塌了,他進娛樂圈不是為了名利,只是想再靠近盛明謙一步,他想站在可以看見盛明謙的地方。

只是摸爬滾打熬了三年,他依舊只能隔着屏幕看他。

他試鏡的是電影裏的男四號,那是個游走社會的邊緣人物,白天他是唯一一個穿着白襯衫去工地的搬運工,在那個灰塵漫天,肮髒混亂的施工隊裏,他是唯一的“體面人”,但是到了夜晚,他就是城市中間爬滿虱蟲的等待腐爛的“屍體”,不甘與堕落交織,扭曲又矛盾。

電影裏男四號的戲份并不算太多,但卻是個關鍵人物。

試鏡前半個月,葉涞仔細研讀劇本跟人物小傳,揣摩人物心理跟性格,認認真真背臺詞,為了更能深入了解角色,葉涞去嘗試體驗人物的生活環境,特意去棚戶區要塌的一棟矮樓裏住了一夜。

也許是他命大,也許是老天開眼命不該絕,第二天早上他剛從大門裏走出來,身後那棟矮樓砰地就塌了,黃濃灰塵卷過頭頂,背對着矮樓的葉涞落了一身砂灰,眼睛都睜不開了。

等他徹底回神,葉涞呆呆地回了下頭,看着倒塌的建築垃圾,看着豎着沖天的鋼筋水泥,那一刻的恐懼跟後怕,也讓他更理解了那個人物的成長路程跟矛盾心理。

試鏡那天葉涞五點就起了床,特意換上了符合人物性格的白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腳上穿着從地攤上買的皮鞋,擦得锃亮,廉價皮鞋冒着濃濃皮革味。

西裝褲邊剛好遮在皮鞋上,不多一寸不少一寸,褲子口袋裏揣着一條白色方形手帕,手帕是從擦汗的白毛巾上剪下來的,葉涞去買了針線認真絞了邊,針口細密均勻,那是他練了半個月才練出來的,最後還用漂白粉漂了白。

葉涞對着鏡子看了半天,确定衣着跟形象對味了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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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鏡的地點是在一家酒店,到了電影籌備處,葉涞在走廊上就看見了挂着“試鏡間”牌子的大門。

工作人員讓他先去休息室等着,輪到他會有人來叫號。

葉涞端端正正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後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盯着桌角的一塊黑斑,眨都不眨一下。

坐在他身側的也是等待試鏡的兩個男孩兒,一直在竊竊私語。

“完了,我太緊張了,聽說盛導親自選角,因為男四號這個角色很特殊。”

“盛導對角色要求非常高,一個細節都不會放過,我得再背背臺詞。”

“希望能試鏡成功,”另一個男孩雙手合十祈禱,“我很喜歡盛明謙。”

葉涞眼神動了動,在心裏說,我也喜歡盛明謙,非常……非常喜歡。

盛明謙是站在山頂的人,葉涞還在山腳,混在一衆仰視的人群裏,他的視線都可以忽略不計。

但從十九歲開始,那道視線的方向一直沒變過也沒停頓過。

葉涞打住思緒,深吸一口氣,繼續默默在心裏背試鏡臺詞。

“葉涞,到你了。”一個小時之後工作人員突然開門進來,喊葉涞的名字。

葉涞心髒驟停一瞬,快速站起來,因為起身的動作幅度太大,凳子腿跟地板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旁邊的兩人嫌棄地往後退了退,還在議論:“身上的皮革味這麽重,熏死我了,就不能換一雙好點的鞋。”

葉涞傻傻地站在那,直到門口的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又喊了他一遍:“誰是葉涞,快點來試鏡,不過來就當你自動放棄試鏡機會了。”

“我是葉涞。”葉涞着急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快點,別磨磨唧唧的。”

試鏡房間的門半阖着,葉涞聽到裏面的說話聲。

女人說:“剛剛那個小孩兒還不錯,目前我覺得他最符合男四人物,盛導您覺得呢?”

葉涞聽到他們的議論聲,心裏咯噔一聲,今天來試男四的少說也有七八個人,他只是其中之一,會不會他們已經定了?會不會他已經沒機會了?

葉涞想聽盛明謙的回答,但沒等到,工作人員看他一直在門口不動,從身後推搡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了進去。

“快進去吧,愣着幹什麽呢?”

葉涞踉跄了幾步差點跌倒,他站穩之後擡頭,視線猛地撞進盛明謙的眼睛,那雙凜凜雙眸,像是深冬裏落滿雪的松柏,配着棱角分明的雙唇,整個人看上去毫無溫度,葉涞被冰得雙腿發顫。

試鏡房間中間只擺着三張鋪了紅色桌布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導演跟選角導演的牌子,牌子上寫着各自的名字。

不足五米,這麽近,盛明謙一身休閑運動裝坐在三人中間,手裏還拿着筆跟紙。

葉涞勉強自己站定,即使他試鏡前準備充分,但此刻還是喉嚨發幹,想張口說話都難。

“準備好了嗎?”坐在最右邊靠窗的選角導演不耐煩了,看葉涞一直在那看着盛明謙發呆,出聲提醒。

葉涞眨了眨眼,強迫自己的眼睛從盛明謙的臉上移開,但他失敗了,他看着他,微微抖動的雙唇輕輕開啓:“我,我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這回說話的是盛明謙,他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冷。

葉涞站好,調整呼吸,微微鞠躬自我介紹:“各位導演老師好,我叫葉涞,我今天要試鏡的角色是《生剝》裏的池文……”

“好了,不用自我介紹了,”盛明謙打斷他,“直接開始吧,試鏡片段,池文在工地跟工友沖突……”

十分鐘後,葉涞耷拉着頭從試鏡房間走出來,雙眼無神。

看到盛明謙他太緊張了,臺詞說的生硬,四肢像是生了鏽,雖然選角導演讓他回家等通知,但葉涞知道他肯定沒戲了。

想要靠近盛明謙的機會,就被他這麽生生搞砸了,他這些天的努力,都白費了……

葉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雙手手心使勁兒在臉上搓了幾下,心裏暗罵自己——

葉涞,你可真沒出息,你從來都是這樣沒用,你什麽事都會搞砸,你永遠是那個只配長在山腳泥坑裏,等待土裏的根芽慢慢腐爛死亡的枯草。

最後一個人試鏡結束,臉上笑眯眯的,出來前大大方方跟導演打招呼說再見。

葉涞把手放下來,試鏡廳裏的三個導演抱着一摞資料夾從裏面走出來,幾個人還在讨論選角問題。

“最後那個也不錯,這個角色可以考慮在他們兩人中間選擇一下,盛導你覺得哪個更合适一點?”

盛明謙再一次出現在葉涞的視線裏,他看也沒看走廊上的葉涞,跟着他們往走廊相反的方向走。

葉涞看着盛明謙越來越遠的背影,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只能等待腐爛,他站起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對着盛明謙的背影喊了他一聲。

“盛明謙,能再給我一次試鏡的機會嗎?”

葉涞的聲音在走廊上回蕩,回音撞在牆壁上,又七零八落飄回耳朵裏,一下下敲着他的心髒。

葉涞雙腳像是踩在雲上,等待那個背影的宣判。

三個人齊齊回頭,選角導演瞥一眼盛明謙,去看他臉上的表情,來試鏡的人大多都是年輕後輩,哪一個不是恭恭敬敬尊稱一聲盛導?

盛明謙眼底的确有了絲絲變化,選角導演指了指葉涞:“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讓你回家等消息。”

葉涞不接他的話,只看着盛明謙:“盛明謙,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走廊那頭的窗戶有光,全都照在盛明謙的身上,他的眼睛落在一片暗影區域,葉涞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就在葉涞以為自己徹底沒戲的時候,盛明謙突然往前走了兩步。

葉涞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有戲,他沒猶豫甚至沒等盛明謙開口,整理好呼吸一秒入戲,重新表演剛剛試鏡的片段,就站在走廊裏,情緒飽脹之後聲嘶力竭地說着臺詞。

“你們別碰我,看看你們一個個肮髒的臉跟手,你們活該只配做這座鋼筋水泥裏的蛆蟲,貼着陰暗的臭水溝爬行,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以後是要飛黃騰達的,我會站在城市頂端,俯視一切……”

葉涞說完,甩了甩袖口,挺直腰杆,從西裝褲口袋裏掏出那方白手帕,淡定地擦了擦沒有灰塵的衣領,擦完之後又慢慢甩開手帕,小心折起來重新塞回口袋。

葉涞在走廊上旁若無人地表演,走廊上已經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員,盛明謙抱着胳膊站在那,靜靜地看着葉涞。

最後一句臺詞跟肢體動作結束,葉涞重新站好,迫不及待去找那雙眼睛,又掏出白手帕擦了擦額頭上因為情緒激動冒出來的汗。

盛明謙看看葉涞手上的手帕跟皮鞋問:“這身衣服是你自己準備的?劇本裏沒有白色手帕跟黑色皮鞋,只寫了白襯衫跟西裝褲。”

葉涞展開手帕給盛明謙看,還把自己對角色的理解一點點說了出來,葉涞說了很多,盛明謙還是那副表情。

葉涞呼吸急促,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跳等得就快支撐不住要墜落在地的時候,終于等到了盛明謙開口。

“葉涞是吧?”

葉涞猛地點頭:“我是葉涞。”

“池文的角色,是你的了,回去等着吧,劇組開機會通知你。”

葉涞嗓子裏那顆心髒沒摔下去,穩穩地被盛明謙的那句話拖住了,看着盛明謙的桃花眼笑了,星光萬裏:“盛明謙,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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