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來處理(小修)
第12章 我來處理(小修)
美好的瞬間總是不容易被放大跟延伸,晚餐後短暫的溫馨被黎明打破,葉涞也被清晨第一縷陽光拽回現實世界裏。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水洗過的太陽光清透純淨,照進卧室裏,跟那光相比,葉涞的聲音還像停留在昨晚的陰霾雨霧裏。
“我常見到的蜈蚣有四十條腿,紅頭黑背,螞蟻圓滾滾的結狀腹部是深深的暗紅色,像幹涸過後的血,蠍子出現的頻率最少,我已經三天沒看見那個毒物了,甚至有些想念,我并不清楚那份想念的深淵到底來自何處,破舊鐵床的吱嘎聲會吓跑那些身體裏帶着毒液的東西,裂開的地縫往上溢着混着腥臭泥土的黑水,絲絲湧動的黑水裏偶爾會跟着爬出幾個濕蟲,我分不清晝夜,鑽進鼻腔裏那酸腐枯敗的臭味會刺激我的神經,像屍體的味道,雖然我并沒聞過真正的屍體,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詞了,我渴望比那更濃烈的味道出現,就像渴望明天……”
葉涞靠着床頭,手裏捧着一本書在讀,額頭上散亂的發絲遮過睫毛,擋住了他眼裏的情緒,他朗讀的聲音跟文字本身一樣灰暗。
盛明謙已經起了床,坐在床頭的沙發上拿着手機在回編劇的信息,聽到葉涞的朗讀聲放下手機,偏頭看床上的他。
“你在看這本小說?”
葉涞手裏拿着的就是《世界枝頭》的小說,一年前出版,也是盛明謙即将要拍的那部電影。
“對,”葉涞把書簽夾在剛剛讀過的那頁中間,“三個月前在書店裏看到的就買了,先看的這個故事,後來才聽說你要拍這個。”
盛明謙兩條長腿都包裹在西裝褲下,交疊着搭在一起,手指撐着下巴,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你喜歡這個故事所以想要這個角色?”
葉涞合上書,那本書的封面設計很簡單,是純黑的底色,上面是幾條生硬的白色線條描繪出的樹枝形狀,樹枝下是個少年的背影,讀者根本不用翻看裏面的文字就已經能從封面上嗅出幾分書裏的陰暗底色。
他看着封面上的背影搖搖頭:“這本小說太壓抑了,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裏面的人物很……”
葉涞停頓了一下,想了想接着說:“怎麽形容才好呢?裏面的人物很可憐吧。”
“那你呢?”葉涞說完擡頭,反問盛明謙,“你是因為喜歡這個故事才想要拍的嗎?”
盛明謙站起來,理了理襯衫袖口開始系扣子:“是我以前沒嘗試過的題材,這次想拍個不一樣的。”
“你喜歡裏面的主角嗎?主角叫什麽來着?”葉涞說着又翻開了書。
小說是第一人稱,全篇都是“我”在描述,葉涞卡頓的大腦一時之間沒想起來小說主角的名字,翻開書找了找,終于從一段對話裏找到了。
“找到了,主角叫柏雨笙,你會喜歡這個主角嗎?”
盛明謙站在床邊,背對着窗外的光,居高臨下看着葉涞:“我并不喜歡性格過于陰暗的人,但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裏又的确有這樣的人存在着,所以我想拍出來。”
葉涞又翻了幾頁,視線跟着文字一行行往下,但沒讀出來,邊看邊說:“我上次拍的池文那個角色,我感覺自己能進入到池文的世界裏,我在讀這本小說的時候,也能進入到主角的世界裏。”
“所以想拍?”盛明謙問。
葉涞不太喜歡這個姿勢跟盛明謙聊天,掀開被子下了床,從衣櫃裏找出衣服,邊往身上套邊說:“我們五年的結婚協議時間就快到了,當初我們是因為一場電影開始的,現在就要分開了,所以我還想再跟你拍一部,當作是最後的紀念吧。”
貌似随意至極的語氣,葉涞聲音一半含笑,一半是微微顫抖的氣流音,但他聲音太小,笑聲跟顫音都被壓在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裏,掀不起更多的波動。
談話到此為止,誰都沒再繼續。
盛明謙還跟之前一樣,接了個電話之後早飯也沒吃就走了。
葉涞下樓,倚着冰箱門喝了一罐冰啤酒,想了想還是給自己泡了杯牛奶麥片,這是他已經習慣了的最快的早餐。
進健身房運動了一個小時,又在泳池游了半小時,葉涞身體裏的力氣才算徹底耗盡,躺在泳池邊的躺椅上,頭頂的陽光刺眼,葉涞眯着眼看深又藍的天空,大腦同時進入短暫的放空狀态。
像迷戀跟盛明謙做愛時的愉悅感一樣,葉涞也同樣迷戀此刻的放空狀态,什麽都不用看,什麽都不用想,時間自然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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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涞後面兩周的工作都安排得滿滿當當,有兩個廣告要拍,一個綜藝節目要錄,張一浩又給他接了一個青春偶像劇,雖然是小角色,但在這個圈子裏還有工作可做,葉涞已經覺得很踏實了。
林瀚已經給他發了消息,《世界枝頭》的試鏡時間是在一個半月後,時間還很充裕,葉涞每天工作一結束,到家就抱着劇本跟小說看。
劇本并沒對小說的原劇情做太多的改動,只是把小說裏尺度較大的部分進行了适當的删減調整,整個故事線并沒有變。
有工作的時候葉涞會搬回自己的公寓,一是別墅太遠,去哪兒都不方便,二是他自己住那麽大的房子太過冷清,沒有人氣兒,沒有人氣兒他會不安。
他的公寓是工作三年後買的,一室一廳五十幾平的單身公寓,雖然小,但對葉涞說已經足夠了,房子小點兒他一個人住剛剛好。
盛明謙如果工作結束要回別墅,一般都會提前給他打電話,他們兩個人依舊在某些地方保持着該有的默契。
往往在那之前的時間段裏,他們會真正像這個世界上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各自行走在各自的軌跡上,他們是平行的,互不幹涉也不打擾。
相比別墅黑白灰的性冷淡裝修風格,葉涞的公寓則溫馨得多,窗簾地毯跟落地燈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卧室不大,床自然也小,躺在上面空落落的感覺沒那麽濃。
葉涞躺在床上打個滾兒就到了床沿邊,兩手扒着才沒讓自己掉下去。
他又在心裏笑,如果盛明謙跟他在這張小床上睡覺,兩個人得一直抱着才不至于翻個身就掉下去。
但葉涞也只是想想,盛明謙知道他公寓的地址,但只開車到小區門口接過他兩次,這些年他從來沒上來看過。
盛明謙從小家境殷實,有幸福完整的家庭,父母現在都在國外生活,盛明謙每部電影拍完都會去陪他們一段時間。
而他呢,不知爹媽是誰,從小就生活在孤兒院,隔三差五就要站在那被人挑選,他小的時候就想擁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他滿足于這樣的小屋小床,盛明謙又怎麽可能願意跟他擠在這裏呢?
真是,一個人的時候就是容易胡思亂想。
不對,葉涞心裏很快否認,不是胡思亂想,是妄想才對。
想得太遠了,葉涞搖搖頭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頭書桌前,看着桌面上的劇本跟小說,深黑的眸底是暴雨後的寧靜。
半天之後葉涞給自己點了根煙,煙灰落在劇本上,葉涞趕緊拍掉煙灰,滅了煙才翻開劇本,找出筆在一場重頭戲上慢慢做着标記,剛寫了兩行人物注釋,放在桌上的手機就亮了。
是條短信,來信人沒有備注,是個陌生號碼。
葉涞沒管,繼續寫,幾秒鐘之後手機又亮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的信息,葉涞放下筆,打開手機只掃了一眼就定住了。
短信裏是兩張明顯躲在暗處偷拍的照片,雖然照片很黑,但葉涞還是能認出來,照片裏黑漆漆的背景是盛明謙的景灣別墅,而照片裏背對着大門方向的人正是他。
照片很模糊,一看就不是專業相機拍的,所以應該不是專業跟拍的狗仔,只是像素一般的手機。
第二張照片依舊模糊,是盛明謙下車的側臉。
葉涞沒多等,直接撥了給他發短信的號碼,但電話通了以後只響了一聲就挂斷了。
“你是誰?”
“為什麽偷拍照片?”
“你想幹什麽?”
葉涞發完三條信息等了一會兒,但除了最開始的那兩張照片外再沒有了新的信息。
葉涞咬着唇角,腦子裏努力搜刮了一遍,照片那晚是他跟寧遠喝酒之後從酒吧剛回家。
突然,代駕的臉在眼前一閃而過,葉涞并沒記住那張臉的具體模樣,但代駕一上車就問他是不是姓葉的明星,那個代駕大概率是認出他來了,雖然他沒什麽名氣,但在電視上還是能看到,如果看過幾年前的電影,認得他的概率也會更大。
葉涞再打過去那頭已經關了機,他盯着手機裏的照片暗暗猜測,是那個代駕嗎?他發這兩張照片是什麽意思?敲詐?曝光?還是只是單純的惡作劇而已?
葉涞想不通,把那兩條信息直接轉發給了盛明謙,盛明謙的電話緊接着就打過來了。
“明謙,短信你看到了嗎?有人可能知道我現在跟你在一起了,還知道了我們的住址,現在我們要怎麽處理?”
葉涞一口氣說完,握緊手機屏住呼吸,說不出來為什麽,收到那人信息的時候,內心裏是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的興奮,有人窺探到了他們的秘密,但葉涞從來都不想這只是個秘密。
他曾在心裏幻想過,狗仔會跟拍到他跟盛明謙,突然從床上醒來的某一個清晨,娛樂新聞裏鋪天蓋地都是他跟盛明謙已婚的消息。
一想到那些,葉涞的心髒都會加速跳動,此刻他期待盛明謙的反應。
“我來處理。”
葉涞聽出來盛明謙應該是在片場,盛明謙的聲音在那片雜亂吵嚷的背景音裏顯得平靜得多。
葉涞等了一會兒,确定盛明謙只說了這四個字。
他來處理,他準備怎麽處理?
葉涞剛想開口問就聽到有人催促盛明謙開工,盛明謙又說了一句“不用理會那人”之後匆匆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