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等你
◎他輕輕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痕◎
盛銘洲聞聲回過頭, 在不遠處,看見了舒年。
隔得不遠, 盛銘洲卻沒敢邁步上前, 就這樣站在不遠處看着她。
校門口已經沒什麽人了,天氣冷得厲害。
“你怎麽來了?”舒年一路跑着過來,臉頰兩側被風吹得微紅, 連呼吸都還急促着。
“要跨年了。”盛銘洲答非所問,湊近了一步,“我們......好久不見了。”
舒年沉默地聽着, 心莫名被觸動, 沒有後退,默認了盛銘洲的靠近,只是沒有擡頭, 沒有看他。
“你吃飯了沒?”
“還沒有。”
“先把行李放到酒店, 我帶你先吃飯。”
酒店就定在了學校的附近,盛銘洲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舒年在樓下等着的功夫,借了前臺的濕巾和梳子,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
晚飯的點,又趕上跨年,哪裏都要排隊。
等的功夫, 強找了一些話題來打發時間,畢竟快一個月不見,也不說話,再聊起來, 總是會多一些生疏。
“過完年, 再出去嗎?”
“對, 三月份。”盛銘洲思索了一下,試探着問, “你什麽時候考試結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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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元旦,下周吧,還有四門課。”舒年老老實實地回答,準備到時候還讓舒展來接她,順便把黑糖帶回去。
約定的事還沒有着落,感覺說什麽都很刻意。
晚上選的店不太好吃,排了很久的隊,味道還一般,舒年咬牙都吃完,心情說不上來的別扭。
新街口人很多,在擁擠的人潮裏,兩個人貼得很近很近。
盛銘洲準備了很多話,只是四下吵雜,一直說不出口,餘光總是在看她,卻抓不住時機對視。
那個約定,他們誰都記得,誰都沒有主動提起。
零點越來越近,人群裏,各種顏色的氫氣球被攥在手裏,大家翹首期盼。
舒年側目偷偷看了一眼盛銘洲。
新的一年,他們還會再見嗎?
零點的那一刻,漫天的氫氣球被放逐,本身黑暗無底的夜空,燈光的映照下,一下子飛舞起了五彩斑斓的希望。
一年一度,總是要許個新年願望。
舒年想要的很多,卻在此時此刻,不知道該許些什麽。
和日記裏寫的一樣,喜歡盛銘洲讓她覺得,努力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的,無論需許多少次願望,無論祈禱多少次,都不會有任何作用。
盛銘洲沒有閉眼,他向來知足,但看着漫天的彩色的氫氣球,又看了看身邊站着的舒年。
人聲鼎沸時,總是希望你就在身邊。
恰巧,你就在身邊。
盛銘洲忽然覺得,此時此刻,安心幸福到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形容。
冬日的冷風從領口灌進來,實在讓人難受,潮濕的涼氣,快要脫光葉子的梧桐,冬日已經過半。
回去時候,公交地鐵都已經停運了,索性也不遠,散步回去還好。
不見不聯系的這些日子,舒年已經開始強制給自己灌輸,要漸漸适應沒有盛銘洲參與的生活。
他本來就不會屬于她。
黑糖健康地長大,順利畢業,申請到獎學金,這一切能做到,她就應該知足。
只是,當盛銘洲跨越了這麽遠,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
所有之前的努力,又全部付諸東流。
她又開始舍不得,又開始想要靠近。
很難過,她覺得自己簡直無用到了極點。
不就是一個盛銘洲嗎?
是啊,不就是一個盛銘洲。
舒年挫敗地嘆了口氣,在樓下停住了腳步。
如果得不到心裏的月亮,就連月光都不要擁有。
措辭了一下,舒年剛想要開口,擡眼看到盛銘洲也正望向她。
“新年快樂。”
風聲裏,他的聲音依然聽得真切。
舒年咽回了想要說的話,抿了抿嘴。
“新年快樂。”
又沉默了好一會。
“我先上樓了。”舒年不想再多留,她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只是剛轉身,就被盛銘洲拉住。
“舒年,那個約定。”
提及約定,舒年又緊張得心砰砰跳。
“還算數嗎?”
盛銘洲問得很小心,他怕拖了這麽久,舒年會反悔,不願意再等他。
算數嗎?
舒年的心猛地被什麽撞擊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
她在問自己,算數嗎?
但好像,只有盛銘洲開口,什麽時候都算數。
她沒有掙脫開盛銘洲的手,只是溫柔地看了一眼他,緩慢地點了點頭。
算數的,當然算數。
“我答應。”盛銘洲終于把糾結已久的話說出口。
話音掉落在淩晨的夜裏,他也緊張。
“等我學飛回來,等你畢業,我們就在一起,一起回東安。”
盛銘洲說得很肯定,他想了很久。如果說來之前還不能确定,那麽剛才在人潮裏,一起跨年的時候,微微側頭就可以看到她,那種心安,讓他無比确信,這個約定他答應得心甘情願。
他是喜歡舒年的,盡管這暫且不能被稱之為愛。
得到了期待的回答,舒年的第一反應并不是高興和激動,是錯愕和惶然。
“我是認真的。”
盛銘洲見舒年沒有反應,怕她以為自己是在開玩笑,又不知道該怎麽強調和解釋,只憋出了這麽一句。
“我知道。”舒年點點頭,聲音很輕。
期待了這麽久的回答,親耳聽到的這一刻,她已經快要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想。
強忍着,但到最後還是沒成功。
鼻子酸得厲害,她甚至不敢在第一時間去他。
舒年蹲在原地,抱住膝蓋,哭了一場。
冬天的晚上是那麽冷,無數次她從圖書館回到家的路上,她都在控制不住地想。
想那個約定,想盛銘洲。
想他們之間,最至關重要的——可能性。
回家的路,就好像永遠走不到頭一樣。
盛銘洲的心疼了一下,跟着蹲下身,擡手糾結了幾秒,還是落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背,沒有說話。
直到舒年平複了情緒,擡起頭,抹了抹已經有些腫起來的雙眼。
盛銘洲伸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淚痕。
他的指尖很涼,碰在剛被熱淚滑過的臉頰上。
舒年眨着眼睛看向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哭腔堵住喉嚨。
“對不起,拖了這麽久。”盛銘洲等着舒年情緒穩定下來,才開始解釋:“我一直在猶豫,怕這一年半對你來說,又是一次浪費。怕我們期待到最後,結果不如意,到頭來會是互相傷害。”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離得這麽近,沒有戀人的名義,所以也僅僅是互相對望。
就連縫隙之間的空氣,都流動得慢了許多。
“但今天,你在我旁邊,我們一起跨年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承擔風險,并不是一件困難到無法接受的事。”盛銘洲說得很陳懇,話都講出來,比想象得要輕松。
“因為,比起見不到你,比起以後都陌路人,這些風險也算不了什麽。”
說完了最想要表達的那句話,盛銘洲如釋重負,有些失意,看得出來說出這些,對他來說并不容易。
喜歡是世界上最純粹也最幸福的事,被喜歡也是。
這個世界上,曾經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有人可以安靜又真誠地喜歡她這麽多年。
這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你還......還願意繼續這個約定嗎?”
盛銘洲把想說的都說完,舒年一直沉默着。
黑夜裏,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路燈光就落在兩人之間,恍惚間可以看到空氣流動的軌跡。
舒年聽着盛銘洲的話,激動着,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梳理着自己的思路,組織着語言。
“其實,時間花在你身上,怎麽都不算浪費。”
舒年低頭,看一會腳尖,又重新望向盛銘洲,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是覺得每到夜晚,盛銘洲會比白天更溫柔,陽光褪去之後,他的少年感裏還會參雜一絲憂郁。
她緩緩地說着。
“暗戀,本來就是最沒有性價比的事,如果不是被你不小心看到了備忘錄,我想我應該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的。”
“但,既然說出口了,我就想完完整整地告訴你。”
已經淩晨了,困意屈服于悸動。
關于這個約定,終于落地成真。
“盛銘洲,我很樂意去等待。你去學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成為你想成為的人,我一直,都支持你,無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
話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裏,篤定又清晰。
十八歲的舒年一定想不到,兩年半的今天,二十歲的舒年帶着她所有的膽怯,糾結,站在了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面前,把心意講給他聽。
盛銘洲湊近,擡了擡手,把舒年抱在了懷裏。
還一個擁抱給她。
在沒有愛人之名前,止步于此。
他總以為不被人珍視是常态,所以他慢慢習慣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
只是當舒年溫柔地對他說,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任何人,她一直支持,無條件等待時,他還是動心了。
“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知道。”
舒年當然知道,他是盛銘洲,他一直都是不會讓人失望的人。
新年,新的開始。
冬天總是過去的,纏綿又難忍的寒冷之後,春天會到來。
舒年抱住盛銘洲,輕輕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