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活該

◎不是,是我前夫◎

時隔快兩年, 再見面,盛銘洲還是可以從人群中一眼認出她。

應該是更瘦了一些, 長發剪短了一些, 穿着牛仔短褲,高馬尾,和那年宣講會上, 好像一模一樣。

盛銘洲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她,想要開口卻遲遲發不出聲音。

大概是真的有心靈感應吧, 舒年已經走出單元門, 卻又在跨出幾步之外忽然回頭。

清晨的陽光不算太刺眼,舒年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她竟然看見了盛銘洲。

他們久久未見, 相對而立, 隔得不遠,卻一步也不肯邁。

盛銘洲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還想要靠近,剛準備往前走,舒年背後的方向先一步過來了一個男人。

“年年,走吧,公司那邊還等着呢。”

舒年像是沒聽見, 目光始終在盛銘洲身上,完全挪不開眼,好半天才回過神。

盛銘洲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樣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舒年身後的男人。

舒年轉過身, 低聲和男人解釋了兩句, 男人便先朝着小區門口的方向去了。

盛銘洲想不到開場白, 靜默了半晌,還是舒年先開口。

“你怎麽......來這了?”

“媽給我打電話了。”

離婚了這麽久,盛銘洲始終也沒有改口,叫習慣了。

舒年大概明白了,想着要怎麽把這件嚴重的輕描淡寫講出口,卻還沒有思路就被盛銘洲搶了先。

“男朋友?”盛銘洲實在忍不了,馬上就想要知道答案。

舒年先是詫異了三兩秒,然後趕緊搖搖頭,“不是。”

也不知道為什麽,已經離婚了當着他的面,她還是下意識否認和任何異性的關系。

“現在要去哪?”

“去公司,繼續接受調查。”舒年都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肯定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連續做了好幾天調查了,鬧出人民絕非小事,她進入建築行業也才沒幾年,如果這件事得不到妥善解決,別說惹上任命官司,說不定從此都得上行業黑名單。

舒年也害怕,她還在讀研,未來本來有無限可能。這件事自出了,她連一個整覺都沒有睡。

“那你先去,我等你回來。”盛銘洲不是商量,而是決定,盡他已經在這等了這麽久。

舒年抿了抿嘴,看見盛銘洲的那一刻莫名多了安全感,她不自覺地點點頭,然後又沉默地看了他好久。

歲月的痕跡幾乎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他還是那麽挺拔,站在他身前,被他投下來的陰影圈住,舒年不敢擡頭,一味地看着腳尖,小聲地說了句,“你就在這等我嗎?”

“就在這,我不走。”盛銘洲回答得很肯定,然後在她轉身的時候,攥住了她的手腕。

“別怕,我在這。”

舒年沒回頭,心猛地顫了一下。

她往前走,背後是關切的目光。

當初結婚知道她想要做自己工作室的時候,盛銘洲對她說過一句話,“想做什麽都可以,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為你托底的那個人。”

沒有複雜浪漫的情話,他只是說出了他的心聲。

走到了小區門口,舒年提醒了一下,小聲地說了句:“走吧。”

徐墨低聲詢問了一句:“你朋友嘛?”

“不是。”舒年搖搖頭,忽然語出驚人,“是我前夫。”

徐墨吓了一跳,半天沒反應過來,去公司的路上才消化了這個消息。

公司自從出事後,已經停止了運營,社會反響熱烈,大家都在等待一個結果。

被誰也不想承擔這責任,舒年和另外一個實習生只能自認倒黴,卷進來,還被帶教老師帥鍋,攤上了人命官司。

徐墨幫着舒年一直在找證據,但是難保公司高層會為了保住聲譽和金牌建築師,會一起選擇犧牲實習生的職業生涯。

職場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舒年這些日子一直失眠,一直在糾結,她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她也驚慌,害怕,甚至惶恐到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是她無動于衷,她不祈求任何人的幫助,她已經想好了,大不了就是打官司,賠錢,永遠永遠不能踏入建築行業。

直到她今天早上,看見了盛銘洲。

她也說不上為什麽,只是覺得的兩個字,慶幸。

她知道,她的背後并不再是空無一人。

徐墨再說什麽,她已經聽不太清了,坐在了辦公室,面對着律師,警方,還有家屬,以及一下公司的高層。

冷冽的空調吹得她頭疼。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舒年都不用想,這些問題自從意外出了之後已經被問過無數次了,但她還是要一遍一遍的回答

現在她和帶教老師各執一詞,始終沒有進展。當她反複強調的話,沒有人相信的時候,她變得懶得再重複了,她好累。

家屬情緒很激動,舒年看着他們,無能為力。她記得很清楚,她和實習生最後檢查的一版本圖紙上已經把那個錯誤改過來了,但是最後帶教老師傳給施工方的是沒有改過的版本,施工方的聊天記錄丢失,在現在找不到聊天記錄的情況下,沒人能證明真假。

舒年有些無助,但也只能聽天由命,另外一個實習生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她卻沒什麽情緒的起伏。

又一輪的調查結束,打官司已經是注定的了,舒年現在能做到就是回家,靜待這場官司的開始,這場大概率她會輸掉的官司。

是和徐墨一起回去的,兩個人都住在一個小區。路上,徐墨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并且承諾會出庭作證。

舒年也沒聽進去,應承地點點頭。

這麽久了,盛銘洲還在樓下吧,天氣這樣熱,他會不會中暑。

舒年把頭靠在車窗上,南方夏日的潮濕悶得人快要窒息。

到了小區門口,舒年主動作別,然後鼓起勇氣,往家門口走。

果然,就在不遠處的長椅上看見了盛銘洲。

舒年克制中翻湧的情緒,朝着他一步步走去,然後在他面前站定,伫足。

“怎麽樣,公司怎麽說?”

“打官司,我們公司是被告,但是現在主建築師不承認自己的過失,公司也不會為了保住我們兩個實習生承擔任何責任,可能......最後會是我們兩個承擔後果吧。”

盛銘洲皺了皺眉,“什麽後果。”

“賠償,坐牢,永遠都不能再踏入建築行業,都有可能吧。”舒年回答的平靜,只是每說一個字,心疼得厲害。

“不會的。”盛銘洲說得決絕。

他當然不會讓舒年坐牢,一定有其他辦法。

舒年沒說話,她也不知道。

已經是中午了,烈日當頭。

他們這麽久沒見,卻無暇敘舊。盛銘洲跟着舒年上了樓,在開放式的卧室床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只他送的莉娜熊。

舒年倒了杯水給他,自己坐在對面,也不解釋。

離婚快要兩年,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坐下。

盛銘洲開始着手聯系律師朋友,然後陪着舒年梳理這件事的全部信息脈絡。

現在兩方各執一詞,最重要的關鍵點是恢複聊天記錄,找到最後是帶教老師遞交的錯誤版本的簽名圖紙文件。

盛銘洲問了一些朋友,恢複難度很大,再繼續幫着打聽。律師那邊也有了反饋,如果說記錄恢複,舒年能夠免責的可能性很大。

一直陪着舒年把她所有檢查過的版本進行了整合,還把她去建築工地實際踩點的行程進行歸納。

其實這個項目進展得一直很順利,主建築師的圖紙甲方也很滿意,只是在遞交圖紙文件的時候出現了差錯,便以兩個實習生命名錯誤為由想要開拓責任。

整理完這一切,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屋子裏落進了淡淡的夕陽。

算上飛回東安的航班,盛銘洲已經三十幾個小時沒有睡覺了,在夏日裏等了半天,又整理了一下午的資料,沒吃飯,只喝了幾口水,這會臉色差得很。

“我先走了。”盛銘洲深吸了口氣,也沒說什麽,起身準備離開。

舒年叫住他,但叫住他之後,又不知道說什麽。

誰也沒有談及感情問題,就像是兩個懦弱的逃兵,碰在一起,只想回避。

“黑糖,完全好了嗎?”

“嗯,好了。”

“辛苦你,照顧它。”

盛銘洲本以為她叫住他,是有話想和他說,沒想到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寒暄。有希望又失望,他認定自己是活該了,不然也不會一個電話他就甘願奔波千裏,無止盡地等待和守護。

“不辛苦,它也是我養大的。”

說完,盛銘洲也沒再等,離開了舒年家。

盛銘洲走後,房間裏又是讓人心悸的安靜,舒年蜷縮成一團,眼淚又止不住。

明明惹上這麽大事,被那麽多人質問的時候,她都沒哭的。

但一見到他,聽到了他的聲音,她還是忍不住。

舒年很想很想抱抱他,告訴她其實自己的工作沒有出錯,她很委屈,很累。

卻找不到一個理由和身份立場。

她知道,盛銘洲一定還在怪她吧,怪她堅決離婚,然後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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