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胤禩
胤禛萬萬沒想到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胤禩,上一世自己最大的奪嫡對手非胤禩莫屬,這個笑面老狐貍,表面上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實際上城府深沉心狠手辣。
兩人鬥了幾十年,自己登基後這人繼續糾集黨羽,處處與自己作對,縱然最後自己囚禁他,賜他阿其那之名,賜他鸩酒一杯,他依然沒有屈服。
想到這裏,胤禛心中暗暗哼了哼,該死的阿其那,鸩酒真是賜少了。
打量着眼前的死對頭,少年修長的手指握着帕子,俊顏秀妍,皂白分明的墨眸凝着一抹擔心,“四哥,我給你擦擦汗。”
胤禛啞然,勾心鬥角那麽多年,相看兩厭,惡憎其死,他幾乎忘記了年少時候的胤禩長什麽模樣,原來也是翩翩如玉的貴公子,會為他擔心,為他拭汗,為何大家最後都變了呢?
胤禩為四阿哥擦去額上的細汗,又将帕子塞回他的手中,見他依舊默默出神,又喚了一聲,“四哥,身體可好些?”
胤禛回過神,抿了抿唇,“八弟,四哥沒事。”可能是剛緩過神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低沉,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胤禩一向心思機敏,再加上自小便養成的察言觀色,忙為胤禛倒了一杯茶,“四哥,潤潤嗓子。”
胤禛接過茶盞,道了聲謝,他喉中幹澀,連連飲了幾大口,正欲放下手中茶盞,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胤祥左右手各扯着一名太醫,匆匆跨入側殿。
“四哥,你醒了啊?”尚未及冠的胤祥聲音清脆洪亮又帶着稚嫩,甩開左右兩名步履踉跄的太醫,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胤禛面前,扯住他的衣袖,細細打量。
四哥看上去好了許多,自己托八哥照顧四哥果真是明智之舉,那群家夥中,也就八哥靠譜。
轉身對着八阿哥深深鞠躬,“多謝八哥照顧四哥。”因着感激,胤祥覺得八哥愈加順眼。
胤禩微微一笑,“你我兄弟間不必客氣,太醫,快來為四阿哥診治。”
兩名太醫忙應了一聲,上前一左一右,抄起四阿哥的雙手,開始診脈。
胤禛被兩人抄着左右手,猶如綁架一般,卻是置若罔聞,鳳眸死死盯着胤祥,少年劍眉星目,腰上佩戴着一枚如意碧玉環。
這枚碧玉環,他熟悉啊,是胤祥十二歲生辰的時候,自己送給他的,胤祥四十四歲的時候,積勞成疾而死,他罷朝數日,在養心殿捧着這枚碧玉環數日痛不欲生。
Advertisement
喉頭哽了又哽,望着胤祥那雙熱切純澈的眸子,良久,喚了一聲,“十三弟。”
此時太醫也已經診斷好,兩人對望一眼,長舒口氣,拱手禀道,“回禀三位阿哥,四阿哥身體無什麽大礙,只是有些虛弱,想必是風寒剛剛愈合,近期勞累的緣故,用些參湯補補即可。”
胤禛點點頭,“好,不用太醫院開方子了,我府中自有人參。”
兩位太醫自然答應,躬身行禮退下。
胤祥見四哥身體無礙,心中落下一顆大石,“四哥,可吓死我了,剛才你突然昏迷不醒,臉色蒼白,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
一直在旁默默不言的胤禩,笑着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十三弟,四哥沒事了。”鳳眸凝着煦陽,漫不經心問道,“我看四哥剛才的模樣,怕是被夢魇着了。”
胤禛想着自己的經歷,如果不是眼前活生生的一切,他定以為是南柯一夢,“剛才因為疲倦,昏昏沉沉間,做了個噩夢。”随口一說遮掩過去。
胤禩嗯了一聲,臉上笑容愈盛,“八弟很好奇,不知道什麽噩夢會讓四哥喊着阿其那。”
原來是在這裏等着自己呢,這個八弟,還是一貫的狡黠,善于挖坑。
胤禛當了多年的皇帝,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剛才四哥夢到去打獵,一只吊睛白額老虎撲了過來,四哥喚獵狗拖住猛虎,哦,四哥給獵狗起的名字就叫阿其那。”
胤禩和胤禛不算親近,對于四阿哥府中的事更是不熟悉,心中并未起疑,點頭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對胤祥道,“十三弟這幾日要好好照顧四哥,我府中也有上好的人參,回頭命人送去些,這雍北的事情啊,可把大家累壞了,只是四哥大病初愈,太子原該體諒些才是。”
胤禛凝神回想往事,雍北赈災一事是康熙四十二年,這一年發生一件大事。
五月時候,索額圖因“議論國事,結黨妄行”罪,被皇阿瑪拘禁宗人府,不久死去,為此,太子極為不滿,在八阿哥的挑唆下,與皇阿瑪發生争執,皇阿瑪被氣得幾乎吐血,整整病了一個月。
心中一凜,自己重新回來,自然要想盡辦法,萬萬不能讓太子重蹈覆轍,讓皇阿瑪氣到大病一場,實在不行,讓太子氣到吐血大病一場,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這個八弟啊,真是個笑面狐貍,明着說自己,暗裏可就把禍水引到太子身上,讓自己和十三弟厭憎太子。
果然胤祥義憤填膺起來,憤憤不平道,“可不是,太子向來只顧自己,在皇阿瑪面前有功勞,才不會去管別人的死活。”
胤禛卻是搖搖頭,“太子是儲君,一切也是為了江山社稷,替皇阿瑪分憂,十三弟年幼,不知輕重緩急,胡亂說話,我和八弟以後要好好教導你。”
胤禩挑了挑眉,知道四阿哥聽出自己話中的挑唆之意,把球又踢了回來,一番場面話說得滴水不漏又冠冕堂皇,就算被皇阿瑪聽到,也是啧啧稱贊。
他也不接話,抿唇輕笑,笑容十分溫暖,令人如沐春風,“四哥,皇阿瑪在禦花園賞梅,宣我等一同前去,若是四哥身體已無大礙,不如現在就去?”
“好,八弟請先行一步,四哥和十三弟随後到。”
八阿哥離開後,十三阿哥好奇的問道,“四哥,我昨天去你府裏,你那只獵狗還叫林暗草驚風,今個怎麽就叫阿其那了?”
“剛改的。”
“……”
兩人到了禦花園,被小太監引到暖春亭水榭畔,走到亭廊口,見八阿哥立在廊柱後側,眉頭輕蹙。
胤祥咦了一聲,“八哥,你怎麽站在這裏不進去?”
胤禛凝神細聽,暖春亭中隐約傳出争吵聲,皺了皺眉,“莫不是大阿哥與太子又起争執?”
胤禩搖搖頭,“不是,是太子和九弟。”
胤禛有些驚訝,太子一貫傲慢,覺得九阿哥就是個鑽到錢眼裏的阿堵物,向來鄙視也懶得計較,而九阿哥雖說是大阿哥一黨,但是因為嘴笨學淺,毒舌之争向來輪不到他,這兩人怎會争執起來,還在皇阿瑪面前?
眼見八阿哥溫吞水般的面上難得出現波瀾,心中暗暗嘆息,八阿哥和九阿哥的關系就像他和十三弟,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太子是皇阿瑪的心頭肉,在皇阿瑪面前與他的心頭肉争執,誰能讨得好?再說九阿哥又為皇阿瑪十分不喜,恐怕免不了一頓重重責罰。
正想安慰幾句,不提防八阿哥猛地握住他的手,“四哥,可否幫幫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