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連曉星要是能憂心超過十分鐘,她能用手板心煎魚。◎
子夜時分, 連曉星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野貓從窗戶蹿進房裏,原本沒在意, 可突然那野貓變成人影來到床邊, 掀開蚊帳,她倏然驚醒,便被一只細長有力的手扼住脖子, “別動。”
聲音又低又沉特意壓住原有的聲音,她還是認出是裴曉晨。聲音能掩飾, 身形輪廓身上的味怎麽都變不了的。她翻個大眼,繼續頂着腦門子上的鎮魂符睡覺。
可忽然, 有風刮進房裏。
裴曉晨緊跟着說了句:“是我!”正常聲音。
連曉星扭頭就看到親媽和姥姥都進屋了, 兩個一個在門口,一個在窗戶旁, 手裏還聚着淡淡的符印微光。
連秀秀沒好氣地說:“我道是誰膽子這麽肥,敢半夜摸進來。”撤了掌間凝聚的符印, 回屋。
連鏡打個呵欠, 轉身回房歇息去了。
裴曉晨輕哧一聲,說:“紫蓮真人呵,脖子都讓人掐着了,你還躺床上沒動彈,就你這警覺性,放在紫蓮真人裏也是千年裏的獨一份了。”
連曉星理直氣壯地說:“我小嘛。”
裴曉晨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她在連曉星這麽大的時候, 都已經在前線殺敵了。連曉星還小!呵!她脫掉沾滿夜露的風衣,脫掉鞋子,對連曉星說:“睡進去點。”
連曉星往裏挪了挪, 給裴曉晨讓出位置, 兇巴巴地問:“你幹嘛不回自己房間睡?又不是沒你的屋子。”
裴曉晨說:“你好看, 我喜歡粘着你睡,行吧?”
雖然是氣話,但誇她好看,連曉星還是高興的。她又往裏挪了挪,給裴曉晨讓出更寬的地方。
裴曉晨見到連曉星凡事不過心的樣子就頭疼。她問:“呈祥沒在?”
連曉星說:“你來我房間找趙呈祥,是不是走錯地兒了?你睡不睡啊?我好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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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曉晨躺下後,扭頭看了眼連曉星閉着的側顏,以及額頭上貼的鎮魂符,再次在心裏暗嘆口氣,說:“連曉星,你已經十九了。”還一團孩子氣,跟長不大似的。
她說完,沒聽到回應,扭頭望去,呼吸均勻綿長,連曉星已經睡熟了。
裴曉晨呆滞當場。
她是真有事情找連曉星談,結果,睡着了!
裴曉晨只好定了個淩晨三點的鬧鐘,先補兩個小時的覺。淩晨三點,她讓鬧鐘鬧醒,去到連曉星的書房,在桌面和抽屆裏掃了眼,沒見到有鋼筆、簽字筆之類的,連支鉛筆都沒有,只好半夜三更磨墨,然後提筆留書。
她的字不錯,但毛筆字就那樣吧,落在連曉星的嘴裏就是:“我姐的字啊,醜!”
她寫好信,用鎮紙壓好,穿上衣服,趁着天沒亮,又摸黑走了。
第二天,連曉星做完早課,吃完早飯,去書房看書,瞥見書桌上壓着幾張寫滿字的紙,字跡跟狗爬似的,一看就是裴曉晨的筆跡。
她拿起桌上的信紙,跑到房門口,問在院子裏打養生拳的連秀秀,“姥姥,我姐昨晚來過?”
連秀秀倏然回頭,盯着連曉星看好幾眼,問:“你沒印象?”
連曉星想了想,說:“夢到蹿進來了一只貓,又變成裴曉晨,你和媽還進了趟我屋,不是夢啊?
連秀秀長松口氣,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繼續打拳。
連曉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就見上面寫着:“天祿将軍府裏有人欲置我于死地,我想将他們引出來。你去找爺爺和天祿的所有開銷由我支付,我要帶隊與你同去。”
她才不樂意呢。裴曉晨要當誘餌自己去當好了,拉她下水做什麽。她都已經夠危險了,再來一窩天祿将軍府的人,她活不活了!
可裴曉晨就跟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在信裏寫:“我知道你不樂意,但如果你不想姥姥和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話,我建議你認真考慮。先付你一千萬好處費,再送你一艘超豪華大游艇,三天後出發。你讓趙呈祥準備下。這三天裏,你可以去我送你的游艇上好好玩玩,就當是我收買你了。”
什麽叫當呀,她已經被收買了!這一條條的,實在沒法拒絕。
連曉星怕裴曉晨挖坑害她,拿着信就去找連鏡,說:“媽,姐給我留信了,你看看。”
連鏡看完信,對連曉星說:“出門以後多聽你姐的話。”心眼這東西是天生的,她也不指望連曉星能有了。
連曉星問:“我這幾天可以出去玩嗎?我姐送我的游艇放哪的?”
連鏡說:“京海市,你猜它為什麽有個海字?之前我讓呈祥給你帶的教材,裏面有地圖冊,自己翻去。”
連曉星回到書房翻出地圖冊,就看到京海市靠海,往南邊三百多裏就是海了,周圍還有好多海島,島嶼還挺大的,其中最大的島嶼直接被劃成郡。
這邊是州郡府縣制。州相當于她上輩子世界的省,府相當于地級市。在州與府之間,再設若幹個郡。一個州底下有二三十個府,郡的數量在五到七個之間。
南邊七州之地,有五個州地的盤是陸地,還有兩個州的地盤是海洋、島嶼,島嶼分布廣,兩個州的占地領海面積,比五個州加起來還寬。地圖冊上還介紹了好多海洋資源和礦産資源,算是相當富足的地界。
可這麽大的海域,還有江河湖泊,哪都能停游艇!從地圖冊上哪看得出來,裴曉晨把游艇停哪了。
連曉星拿着地圖冊,吭哧吭哧累得氣喘籲籲,頂着烈日,汗流浃背地爬了半個小時山路,終于到了山上有停號的地方,打電話給裴曉晨,“你送我的游艇呢,放哪了?說好的錢呢,什麽時候到賬?”
裴曉晨問:“連曉星,你不看短信的嗎?”
連曉星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靜湖院沒電沒信號,我為了給你打這通電話,我爬了半個小時的山,沒把我累死。”
裴曉晨陰陽怪氣地說:“辛苦你了哈,爬半個小時山就把你累死。”
連曉星重重地哼了聲,說:“我昨天都是滑竿擡……咳…… 沒什麽。”
電話那端已經是噗哧一聲,嘲笑道:“坐滑竿還好意思嚷嚷出來!”
連曉星不想理她!她催促道:“你趕緊把定位、門牌號發過來。”
裴曉晨糾正道:“船是停在泊位上的。”說完便挂了電話。
連曉星趕緊去看短信,查看餘額。
裴曉晨的轉賬今天早上不到九點就到了,在此之前還有好多筆轉賬,有錦鏽傳媒轉的,有趙呈祥轉的。趙呈祥轉賬的,一看就是之前裴曉晨答應的開直播按小時收費給的錢。
昨天她開直播,裴曉晨居然還轉賬了。天祿都不在她身上唉!
另外司婕還轉了好多錢,每個月都打好幾筆過來。
連曉星先打電話給裴曉晨,問:“我昨天直播,沒有天祿附身,你還轉錢啊?”
裴曉晨說:“拿錢收買你啊。”
連曉星“啊”了聲,這個拒絕不了。她說:“你收買我,我也不會對你好的。”話音一轉,問:“你為什麽還要給我轉錢,說清楚。”
裴曉晨說:“保持合作啊,之前的合作又沒結束。在天祿明确表示不會再附在你身上之前,我都會一直支付這費用,你這麽多年的精氣和身體損傷,我總不能當看不到吧。”
連曉星一下子就感動到了。裴曉晨還是有點良心的。
裴曉晨說:“好好玩幾天,冥府好進不好出,不僅路上危險重重,我們要是走得深了,想找到路回來,全得靠你,到時候還得辛苦你。”
連曉星問:“我可以邀請朋友上去玩吧?”
裴曉晨說:“随你。”然後便挂了電話。
連曉星開心了。
她先調出裴曉晨給的定位,在京海市以南的一座小島上,裴曉晨還發了條消息附在定位下面:“我的私人島嶼,你要是找到天祿,這座島子送給你。”
連曉星驚呆了。裴曉晨居然有私人島嶼。
她呆了好一會兒,壓住汨汨往外冒的酸水和妒忌心,給司婕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連曉星問:“司婕,你怎麽給我轉了那麽多錢。”
司婕說:“裏面有你的直播收入,還有你直播視頻剪輯的版權收入和廣告收入。平臺在你的視頻剪輯裏面插播廣告,觀衆每點擊一次,你就有五分錢的收入,我們把你的直播做成了很多小視頻,你的視頻內容又勁爆,點擊量最少的也有上百萬。”
連曉星驚呆了,說:“這麽賺錢的啊。”
司婕說:“對啊。你現在是我的財神爺,大靠山。”
連曉星樂得嘻嘻一笑,興奮地問:“周意最近有空嗎?”
司婕說:“你找她必須有空。說吧,什麽事。”
連曉星說:“我姐送了我一艘游艇,讓我去玩幾天,我想請你和周意一起去。”
司婕震驚地問:“你不是跟你姐鬧翻了嗎?”
連曉星說:“我跟她成天鬧翻,就沒好過。”
司婕無言以對,問:“什麽時候出發?”
連曉星說:“收拾收拾就可以出發了。我下山去公司找你,大概下午到。”
司婕應道:“好。那我和周意在公司等你。”
連曉星又打電話邀請趙呈祥。
趙呈祥問:“你猜我有沒有空?”
連曉星“哦”了聲,挂了電話。
她吭哧吭哧地下山,回到靜湖院收拾行李。她這次不行鑽狗洞出去,可以多帶些漂亮衣服了。
連鏡對連曉星說:“我給你安排行李,你畫些符帶上,多畫些鎮魂符和布鎖魂陣的符随身帶着。”
連曉星應下,跑回書房埋頭畫符。
她畫得手都酸了,到午飯點,才把筆放下。
寫字需要晾幹墨漬,畫符不需要。畫符需要行氣,符墨畫上去後會被氣封在裏面,跟隔了層保護膜似的,不會沾到別的地方。
她出了書房,就見到趙呈祥步伐匆匆地從院外進來,一看就是趕路特別急。她好奇地問:“這麽着急地趕回來,有事嗎?”
趙呈祥問:“你說呢?”她去到連曉星的卧室,對已經收拾好幾大箱行李的連鏡喊了聲:“大師姑!”
連鏡指向箱子一口口點過去:“衣服,日常用品,醫用品,陣材,長明燭。其餘的東西,出發的時候,由輕侯和晉元長老他們帶過去。”
她見到連曉星進屋,轉身取出一個細細長長的玉盒交給她,“随身帶着,不準離身。”
玉盒裏放着連曉星在業火蓮橋上順回來的細蓮藕,養得比較好,兩頭都冒嫩芽了。
她說:“我去旅游的,帶這些做什麽?”
連鏡說:“東西都帶上,到時候可以直接出發,不用再特意跑一趟回來收拾東西。只要能開鬼門就能進冥府,哪怕是在靜湖院,拿兩道聚煞符就能開,你們直接從祥瑞島走,我會在雲州接應你們。”
連曉星不解地問:“雲州?那不是冥王的地盤嗎?”
連鏡說:“你還記得郭真真人遇冥王的那段記載嗎。”
連曉星明白過來,問:“要去找蓮藕嗎?帶着天祿将軍府的人?”
連鏡說:“帶着你姐。将軍府的爛根腐枝,自會由她去砍。你的任務是查清楚當年連曦要做什麽,如果她真是為了消彌冥府怨氣引亡魂入輪回,我們不僅要還她一個公道,還要把她未做完的事,接着做下去。”
連曉星說:“不是找爺爺和天祿嗎?”
連鏡說:“你只有一個爺爺,但你爺爺有五個子女。你二伯的婚生子女、私生子女加起來有十三個之多,你三伯有兩個婚生子,五個私生子女,四姑有二女一子,五姑有三個女兒,他們都姓裴。你的幾個伯叔,以及他們的婚生子女,得寵的私生子女,全都住在府裏。你三個叔公、一個姑婆,也帶着兒孫們住在府裏。”
連曉星盤算了下,說:“也就是說,我爺爺的孫輩,不算我和姐姐,就有26個。”
連鏡點頭,“他們全姓裴,包括你姑姑家的孩子。他的子孫中,只有你一個姓連的。天祿将軍府在你們這一輩,不算旁支,就是府裏這些沒分家的,就有一百多個。”
連曉星說:“樹大分杈,人大分家,都聚一個窩裏……”
連鏡說:“你爺爺和你爸都重情義,那些都是手足,舍不得分。”
連曉星問:“媽,爸對你重情義嗎?”
連鏡說:“他臉上的那幾道疤,是你出生那晚,僵屍王撲過來時,他為了護我留下的。那一戰之後,他也病了好些年。我和你爸當時都差點沒熬過去,也就是那些年,他手裏的權利分了很多到你的叔叔姑姑手裏。你姐的性子脾氣你也知道,向來霸道慣了,她對你已經是收着脾氣,處處讓着你,你還天天想撓她,更何況其他人。”
連曉星震驚了:“她讓我?她讓我?她讓我?”你可真是親媽眼。
連鏡看着連曉星都愁。這是重點嗎?她懷疑她說這麽多,連曉星一條重點都沒抓住。
她說道:“連曉星,你給我聽清楚。你打死你裴老三和裴老五,裴老五并沒有當場死亡,是你姐沒讓救。這筆賬,人家是算在你們姐妹倆頭上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二姑婆的大兒子,直接從旁邊的長河郡大營調來一個團的兵,兵圍蓮花山,炮都架上了。蓮花山這才封了京海市的神蓮接引大陣,你姥姥發出掌教令,蓮花觀數千法師齊歸山門。”
連曉星驚呆了。她愣了好一會兒,問:“蓮花觀打得過天祿将軍府嗎?”
連鏡說:“如果沒有蓮花引的法師送亡魂投胎,死者化為鬼靈長久盤踞人間,久了,滞留人間的鬼靈越來越多,這個世界就會變回蓮花觀立教前的世界,人鬼混雜、巫蟲肆掠。行了,裏面的事,你自己多琢磨琢磨吧。”
連曉星說:“你跟我說這麽多,我都沒心情玩了。”
連鏡差點忍不住哧她。全蓮花觀找不出第二個比她心大的。連曉星要是能憂心超過十分鐘,她能用手板心煎魚。她說:“既然沒心情玩,那就收拾收拾,立即出發吧。”
連曉星趕緊說:“我已經約了周意和司婕了。”她說完,拉起一口箱子就往外拖。
天祿将軍府的事,讓裴曉晨去愁吧。
投胎的事,可以往業火蓮橋上引,至于到底要怎麽操作,慢慢來呗。
先玩要緊!
她兩輩子都沒見過海呢!
她有自己的游艇了!
努力點,争取能當個島主。
沒想到天祿居然能賣不少錢,這麽多年沒白養,早知道就不餓着他了,養胖點,說不定還能再多賣點錢。
連曉星還是有點欣慰的。她在心裏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珍惜這輩子的富貴有錢人生活,好好享受!
箱子拖到門口,讓門坎擋住了。她用力提了提,好沉!
房門還好,用點力就提出去了。大門的門坎有一尺高,僵屍來了都蹦不進來。箱子沉,她提不出去。
連曉星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趙呈祥。
趙呈祥和連鏡,一起在心裏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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