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連曉星對裴曉晨說:“姐,你陪我一起下去。”◎

趕了這麽久的路, 大夥兒早已是累得筋疲力竭,裴曉晨下令, 讓獨立營的人在橋上原地休整。為防陰氣聚成的橋體不夠穩固, 蓮花觀的人又結聚煞印進行加固。

連曉星趁着大家坐在地上吃幹糧喝水填肚子補充體力的功夫,摸出直播攝像頭和手機,連通直播間。

這麽久的時間, 她的直播間裏都還聚了好幾千人,在那裏打字, 聊得熱火朝天。

直播連線,觀衆們都沒反應過來, 有手快的還打字問:“怎麽突然有畫面了?”

緊跟着又有人打字:“啊啊啊, 小星星開直播了。”

“啊啊啊啊啊,小星星快讓我們看看你在哪裏?”

“小星星你好不好, 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巫教再來偷襲你們?”

“小星星, 我們正在譴責天祿将軍府的人不作為……”

“小星星, 我們永遠支持你,幹倒天祿将軍府。”

在線人數蹭蹭地往上漲,兩分鐘不到就直接破十萬,并且還在往上漲。

連曉星跟大家打了個招呼,說:“我們只遭到過那一次襲擊,之後穿過蟲灘就到了荒原, 荒原全是鬼,當然,那裏的鬼比起這裏來就算不得什麽了, 這裏是進入冥府的冥橋, 旁邊還有個橋墩, 好氣派的……”

她調轉鏡頭,讓大家看橋墩,已經橋梁正中間的牌樓。

觀衆們再次打字尖叫:“鬼啊,好多鬼啊啊啊啊——”

“我去,冥橋外面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是什麽?全是鬼嗎,怎麽這麽多啊!”

“怎麽還有鬼掉懸崖下去的,會不會摔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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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怎麽會摔死呢?”

“懸崖邊的鬼好像在下餃子啊,不知道掉下去會怎麽樣?”

連曉星看了眼冥橋盡頭靠近魂淵的地方,真是魂淵邊上也全是鬼,無數的鬼從深淵裏沿着峭壁往上爬,可上面早就擠滿了鬼,根本爬不下,還會有鬼被擠得掉下去,然後又把往上爬的鬼砸下去一大片。

這景象,真的,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她又調轉鏡頭,拍向下方的魂淵,說:“這就是魂淵,數百年來,鬼進入冥府,無法投胎,冥府鬼滿為患。冥王說,天祿就在魂淵的最底下,讓這些鬼踩在腳下爬不起來,這些鬼因為天祿咬死連曦而投不了胎,全都擠在這裏。冥王所占的九州之地無人煙,這裏鬼滿為患。”

直播間已經炸窩了:

“啊啊啊,我的密恐犯了。”

“這是什麽啊,我們死後會不會也這樣。”

“放心吧,我們這七州之地供奉的是神蓮,能投胎。”

“放心個鬼哦,天祿将軍府勾結巫教,天祿又被鎮在魂淵底下,蓮花觀能不能扛住都不知道。”

“小星星一個人就能幹掉好幾個巫教使者,我放心的。”

“我不放心啊,小星星那麽單純好騙,戰鬥力高有什麽用啊,用計對付她就完蛋了。”

連曉星把鏡頭把四周的景象都照了遍,說:“四百多年前,我們蓮花觀有位叫連曦的紫蓮真人修煉出了業火……”

她擡手結印,一團紫色的火焰出現在她的雙掌,她再擡手把火焰打在旁邊的裴曉晨身上,再把鏡頭挪過去,讓直播間的觀衆看到裴曉晨身上燃着紫色的火焰。

緊跟着,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一朵朵小火苗出現在她的手掌間,點燃身邊的每一個人。她再次結印,一道業火神蓮出現在她的掌中,神蓮化作一朵丈餘大小的紫色火蓮從橋上飛過,把橋上的人都點燃了,一直飛到橋頭,又再把橋頭的鬼将、鬼兵們都點燃。

着火的鬼将、鬼兵們吓了一大跳,紛紛拍打身上的火焰,可沒打幾下,火焰消失。他們一個個回頭怒視連曉星便想沖過去找她算賬,卻忽然見到冥王就隐在不遠處朝他們拂了拂手,當即俯身抱拳行了一禮,默默地繼續站崗。

冥王護着的人,不敢揍。

連曉星又結出一朵紫色業火蓮花打入下方的魂淵中,剎時間,無數的鬼魂在裏面哀嚎慘叫,有許許多多的鬼魂被燒成飛煙消散,也有很多鬼被燒去怨氣後,從魂淵飄了上來。

鬼魂落在冥橋上,大喜過望,歡呼着:“我上來了,我上來了……”邁開大步,朝着橋的另一端跑去。

連曉星又将直播鏡頭對準自己,說:“連曦不是投了冥府,而是要建一個冥府。她要建的冥府,跟我知道的地府是同一個,它的全名叫陰曹地府。有閻羅王、有十殿閻羅、有地藏菩薩、有後土娘娘、酆都大帝、四方鬼帝、鬼判、黑白無常勾魂使者、牛頭馬面勾魂使者、鬼差、忘川河、奈何橋、望鄉臺、孟婆湯、六道輪回、十八層地獄……”

她将有關陰曹地府的一切,仔仔細細地解釋給直播鏡頭前的觀衆們聽。

明明她上輩子只是從爺爺那裏聽過一點點的故事,現在提起來,對裏面的一樁樁一件件極為清楚,好像自己曾經幹過這方面的業務。

冥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連曉星的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淚滿眶。

他沒給她講這麽細。

可是,她全知道!

他想喊一聲阿曦,又怕驚擾到她,更怕回應他的不是他的阿曦。她們是那般的相似,又是那麽的不同,他分辨得出來。

連曉星把什麽是陰曹地府介紹完,忽覺旁邊有異,扭頭就見冥王的眼裏裏包着淚,眼看要哭出聲來,正覺納悶,想問他怎麽了,冥王又化成一團霧跑沒影了。

連曉星嘀咕句:“怪兮兮的。”

她講得口幹舌燥,還肚子餓,于是說,“餓了,先吃點東西。”

裴曉晨把水和行軍罐頭遞給連曉星。

連曉星滿臉驚吓地去檢查罐頭和水有沒有開蓋,有沒有孔,沒有。她不放心地問:“你不會下毒了吧?”

裴曉晨問:“你想什麽呢?”

連曉星說:“你突然對我這麽好,我害怕。”

裴曉晨伸手就要去搶回來。

連曉星趕緊抱懷裏捂住。

裴曉晨哼笑一聲,在戶外式便攜椅上坐下,擡眼看着遠處,問:“要是想求長生的,壽數到了,不想走,地府也會來勾魂嗎?”

連曉星說:“對啊,勾魂使者幹的就是這個嘛。”

裴曉晨說:“巫教有很多延長壽命的邪術,例如借壽、換魂、修煉不死身。借壽是把別人的壽命轉到自己身上,其實就是抽取別人的精氣神滋補自己。換魂則是占據別人的身體,修煉不死身就好理解了,蟲術。有些蟲子可以活很多年的,把自己跟蟲子融合在一起,變成不蟲不人的怪物,壽命也可以得到增長。這些方法各有各的副作用,但對于那些不想死,不想失去現有的榮華富貴的人卻是個很好的選擇。要是被勾走魂魄入了地府,甚至因為作惡被打進地獄,又豈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連曉星滿頭霧水地問:“你講這個做什麽?”

裴曉晨說:“連曦要做的事,是她的死因。連曉星,你要是想走連曦的路,也會陷于危險之中。姥姥和媽媽費盡心血,好不容易才把你養活。”

連曉星一言難盡地瞥了眼裴曉晨,問,“我從哪裏去請那麽多菩薩來坐鎮地府?我求榮華富貴,派不派人去勾魂是冥王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裴曉晨問:“那你想做什麽?”

連曉星美滋滋地說:“我的理想就是多開些直播,多建點道觀,多掙點錢。現在大家都知道,人死之後,投不了胎,讓冥王逮到,就會擠在這裏。以後家裏有死人的就會請我們蓮花觀的法師去超渡。每個人都要死,喪葬業永遠不缺生意,不愁沒錢賺。投了巫教的,我們照樣能做他們的生意。例如哈,誰要是被巫教的人借了壽,請我們啊,打死那個借別人壽的,把抽走的精氣神搶回來,不得給我們錢?被換魂了,家人發現異樣,還不得請我們蓮花觀的法師去看看?例如修煉蟲術的,血蜈使者的屍體好值錢的。”

裴曉晨緩緩扭頭,把她的親妹妹從頭看到腳,再從頭看到腳,終究是無言以對。

連曉星一口氣吃了三個大罐頭,又喝了滿滿一瓶水,才覺得肚子飽了。她瞄了眼下方的深淵和密密麻麻的鬼,摸出了她的細蓮藕,毫不猶豫地一折為二。

裴曉晨、趙呈祥、蓮花觀的衆長老、法師們看着她探頭探腦的,然後突然摸出細蓮藕,都還在猜想她要怎麽下去,就把細蓮藕給折了。

這可是神蓮蓮藕,她居然給折了!折了!折了!

何長老一巴掌拍在胸口上,壓住心痛到扭曲的心髒,說:“不心疼,不心疼。”才怪啊!要不是怕動手打了連曉星,掌教真人打起他,他真想上去呼她幾巴掌。

晉元長老和許長老齊刷刷地扭過頭去,不看!這不是自己徒弟,連曉星那身板太弱了,禁不起挨打。

蓮花觀的其他長老們紛紛扭頭,不忍看,不敢看!

連曉星把折下來的半截細蓮藕塞給何長老,說:“待會兒你用這個開路回去。”

何長老一聽,眼睛都立了起來,問:“那你呢?你不會是想拿着半截蓮藕跳下去救天祿吧?”

連曉星說:“跳下去?摔死了怎麽辦?讓鬼撕了怎麽辦?”

何長老長松口氣,“那就好。”

連曉星對裴曉晨說:“姐,你陪我一起下去。”

何長老:“……”

裴曉晨:“……”

蓮花觀的長老們齊刷刷地扭頭看向連曉星,一個個起身朝她走來。

連曉星以手裏催動手裏的細蓮藕吸收四周的鬼氣,施展剛從冥王的肅靜牌裏學來的開路術融合神蓮開路印,結出一套組合手印,呈四十五度斜角對着下方打過去。

剎時間,燃燒着紫色火蓮的蓮花斜傾着從橋上飛向魂淵深處。

一路過去,猶如燃起一條火龍,火龍又迅速朝着周圍蔓延開,燒得裏面的鬼魂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

每一個魂魄都在火海中撲騰掙紮,無數的惡鬼在紫色火焰中化成飛煙消散,有些鬼魂身上的怨氣很快被燒沒了,身子變得輕盈,朝着橋上飛來。

連曉星又一口氣打出九座渡魂蓮臺,引那些被燒去怨氣的幹淨魂魄去投胎。

裴曉晨看到長長的“滑梯”出現在面前,再看裏面的鬼魂被業火燒得顧不上她們,哪還不明白,立即施展天祿鎮身印,把自己籠罩在天祿獸影的保護中,翻身躍到欄杆外,喊:“曉星,跟我來!”

連曉星到欄杆邊,雙手撐在欄杆上,使勁一跳,臂力不夠,腿也蹦得不夠高,離地一尺,就又落了回去。她喊:“拉我一把。”

裴曉晨一手扶住欄杆,單手拽着連曉星的腰帶,用力一拉,便拉得連曉星直接翻過欄杆。她呈保護姿勢把連曉星攬在懷裏,喊了聲:“害怕就閉上眼睛!”

往滑梯上輕輕一躍,便跳了下去。

滑梯上全是業火,她倆又一次沾上了業火,但燒的次數太多,能燒着的怨氣什麽的,早燒沒了,業火壓根兒不沾身。

可是這麽長的滑梯,底下是無論深淵,鋪的路有沒有鋪到底,連曉星一點底都沒有。萬一還差一大截,豈不是要摔死?

連曉星越想越害怕,再加上速度越來越快,吓得她發出“啊啊啊啊——”的慘叫聲,緊跟着風往嘴裏灌,嘴得臉皮都顫了起來,然後她又被裴曉晨捂上了嘴。

裴曉晨喊:“閉眼睛!”

連曉星趕緊閉眼睛,果然看不見就沒那麽害怕了。

可緊跟着周圍就變得沉甸甸的,好重,好擠,還涼涼的。她睜開眼,到處黑麻麻的,一道接一道身影壓在四周,都快揣不上氣了。

裴曉晨身上天祿神光很快破碎,緊跟着便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她身上又抓又撓,身邊全是嘶吼聲。

她身上護體的天祿神光剛破,連曉星手裏緊抓着的半截細蓮藕便沾到了周圍的鬼魂和怨氣,立即冒出紫色的火苗。

火苗沾到周圍的鬼魂,就像火掉進油裏,呼地一下子把它們點燃了,燒得那些撲向她們的鬼魂慘叫扭動哀嚎起來,又把四周的鬼魂點燃。沒點着的鬼魂紛紛避退,可這時,上方的業火也燒了下來,越來越多的鬼魂卷進業火中灼燒。

裴曉晨朝劇痛的肩膀、胳膊看去,掀開衣服,就見到上面有一個個淤黑的壓印和縱橫交錯的咬痕,好在随着業火燃燒,上面附着的陰氣和鬼氣迅速消散,只剩下一團團淡淡的淤青。

她拉着連曉星從着火的鬼魂中間擠過去,快步趕往天祿神獸所在的方向。

這些鬼在業火中撲騰掙紮,倒是沒空理會她們。

連曉星覺得她們叫得太慘了,又掐蓮花渡魂印,送走那些淨化了魂魄的。

裴曉晨問:“一下子送這麽多魂魄去投胎,陽間有這麽多新生兒嗎?”

連曉星想到在蟲灘地下看到的無數蓮花和魂光,說:“大概是先送去中轉站,之後再投胎。”至于什麽中轉站,她不願多說,哪怕這個人是親姐。

裴曉晨聽她說得含糊,也沒追問,只是不斷地把周圍着火的鬼推開,拉着連曉星繼續往前。

她剛開始沒注意,走出去很長一段,才發現連曉星的手格外的涼,吓得趕緊回頭看去,便見連曉星的臉色還好,問:“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連曉星的聲音都在發抖:“周圍都是鬼,叫得那麽慘,還讓業火燎着,你暖和一個給我看看。”

裴曉晨又打了道天祿鎮身印護在連曉星的身上,背起她快步往前。

連曉星将手摟在裴曉晨的脖子上,有點身入險地的委屈,又有種被姐姐關心護着的呵護感,想了想,覺得,大概值得冒險一回的吧。

裴曉晨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後面幾乎是擠在着火的鬼堆裏跑起來,不一會兒便見到了趴在鬼堆裏呈奄奄一息模樣的天祿。

天祿的身上又裂開了,神光黯淡,魂光也很弱,渾身燃燒着業火,痛得直哆嗦。他睜開眼,看向她倆,說:“居然來這麽危險的地方救老子,不要命啦……”

裴曉晨撲過去,說:“少廢話,趕緊附在我身上,帶你離開。”她見到天祿又去看連曉星,說:“你沒看她身體弱成什麽樣了……”話沒說完,天祿已是化成一縷魂光遁進連曉星的體內。

天祿的聲音傳來:“你身上沒有神蓮之力,養不了魂,老子附你身上只會死得更快。”

連曉星的腦子一陣暈眩,卻是顧不得許多,以最快的速度以手裏的細蓮藕為媒介,掐了個返陽印。

随着印成,白光現。

周圍在業火中燃燒的鬼魂們紛紛朝着白光湧來。

裴曉晨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帶着還背在身後的連曉星縱身躍進白光,身形猛地往下一墜,雙腳便接觸到實地,慣性使得她就地一滾,摔在一個身穿紫色法袍的女子腳下。

一道帶着勁風的掌印從頭上飛過,落在蓮臺處,将蓮臺轟然擊碎,只剩下半截細蓮藕掉在地上。細蓮藕的下方,有幾朵從細蓮藕上折下來的嫩芽苞。

裴曉晨擡起頭,見到連鏡帶着馮英站在旁邊,長松口氣,幾近虛脫地倒在地上,問:“媽,你們怎麽在這?”

連鏡抱起暈過去的連曉星,說:“連曉星會以神蓮蓮藕開路出來,我提前在上面掰了幾朵嫩芽苞下來,在這邊結接引印。”

馮英收起地上的細神藕和嫩芽苞,放進連鏡的袍袖中,扶起脫力的裴曉晨,走向旁邊的越野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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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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