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林景娴在做什麽呢?
她在處理相親後的遺留問題,鑒于她在一個優秀溫雅的男青年面前胡扯八道,導致她如今在老太太面前毫無尊嚴,只能像個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跟在老太太身後賠笑臉。
單身媽媽沒有尊嚴。老太太覺得人家看得起她願意要她就不錯了,畢竟她可不是什麽清純的黃花大閨女了。
她雖然覺得自己依舊優秀得每根頭發絲都bulingbuling閃閃發光,但是胳膊拗不過大腿不是。
誰讓老太太是媽她是閨女呢!她就是再混也不能跟她媽混吶!
她能安安穩穩在伊斯坦布爾待七年,全仰仗老太太仁慈加上她年輕還有折騰的資本。最重要的是前幾年老頭老太太忙事業努力奮鬥發家致富呢沒空搭理她,這幾年林景臣那厮是越來越後生可畏鋒芒畢露了,老頭也不太熱衷殺伐了,越來越有當個退休老幹部養養花弄弄草的心思了,老太太雖然女強人本質不改,但總歸是閑得多了。
人一閑就愛找些事做,給自己單身懷孕的不成器的女兒挽救一下人生可不就成了人生大事。
別的相親也就算了,但齊教授的兒子,對于老頭老太太兩個知識分子崇拜者來看,那可是天賜良緣啊!人中龍鳳啊!嫁給她就嫁到了知識分子家庭,說不定以後能把她熏陶得溫柔賢淑了呢!
……也不怕她禍害得人家知識分子家庭對資本主義培養得兒女産生更深的抵觸和抗拒,這種加深階級矛盾的事,多不利于社會和諧啊!
但她也就在心裏瞎琢磨了,她白扯再多,老太太直接上雞毛撣子了可咋辦,她這一大把年紀了,挨頓打多丢人。
齊太太熱情地攏住了林景娴的手:“哎呀,小娴長得可真俊俏,大太太可是有福啦,兒子也那樣優秀。”這是臨走了,幾個人又扯了一團說話。齊太太點名了想見見景娴,那意味不言而明,老太太別提多高興了,硬生生扯着林景娴扯走了,還警告她好好表現,不然讓她好看。
乖乖呀,多可怕。
老太太笑着嘆氣搖頭:“哪裏,您才是有福人,老公疼兒子孝順,又都有才華,做學問的可比我們這滿身銅臭味的商人可厲害多了,我瞧着可是羨慕的很,可惜我家兒子閨女不成器,都不是做學問的料子,将來如果能嫁個學問人,那可真是祖上積德了。”
——林景娴都想鑽地縫了,老太太這是嫁女多心切,說得這麽直白很讓人臉紅啊!
“清貧得很,有什麽好的。”齊太太聽到老太太的話臉上的笑越發明顯了,嘴上謙虛着應,“分工不同罷了,都是為社會添磚加瓦不是,哪有什麽厲害不厲害的。要我說,景臣才是厲害,這年頭,說什麽都不如錢來得實在。”
齊太太是個笑眼人,眉眼一彎,顯得慈眉善目,“真是不好意思,知非他早就念叨着來拜訪,可惜他工作實在是太忙了,整天泡在實驗室裏,真是可惜了。”這句話是對着林景娴的二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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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是個明白人,請帖早早就發出去了,臨時來不了就罷了,也不必特意來道歉,齊太太如此鄭重地出來說,又請來大嫂說話,八成是因為齊家那兒子看上了林景娴沒有看上景妍,故意避嫌不來。
他爽朗一笑,“工作要緊,年輕人就是要努力奮鬥,哪天有空再一起聚也不遲。”
齊太太又攏林景娴的手:“阿姨年輕時候也是個作家,那時候報社每月份都郵寄錢到家,後來結了婚,漸漸的沒了心思,這些年年紀大了更是沒精力了,不過還是愛看書,我那裏還有幾個孤本的藏書,阿姨沒什麽送的,就送你好了,周末阿姨去你家蹭飯,會不會不方便?”
林景娴低聲說:“那也太讓您割愛了。”
老太太忙接話:“都是阿姨的心意,你瞧瞧你多大的面子。”然後扭頭去看齊太太,“那真是讓你破費了,周末自然是方便的,不過她那懶散性子,哪裏會做飯啊!恨不得天天叫外賣,我正尋思着給她招個廚師呢,她自個兒也就算了,整天連累小孩子也跟着她吃些亂七八糟的。”說完又覺得在人家面前提景娴的孩子不太好,忙轉了話題,“周末來家裏,我讓她回來,我們好好吃個飯,聚一聚,我這個人文化淺,就喜歡和有學問的人聊天。”
齊太太笑道:“那可說定了。”
……
林景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眼眶微微泛着紅,也顧不得樓下還有幾波人沒有走,禮貌道了別,拿了車鑰匙和外套就出了門。
林景娴已無力反抗,趁機說了句,“那阿姨我們周末見。不好意思,我去和堂姐說些事情,就先過去了。失陪了。”
齊太太應着:“那快去吧!陪我們這些老人家耗什麽時間。你忙你的。”
旁邊有人嗔怪,“怎麽着就老人家啦?都還年輕着呢!”
“都到了退休的年紀了,可不是老人家了嗎?”
幾個人湊着感慨時光那把殺豬刀,林景娴已經快步追了出去,在門廊外看見堂姐的車,忙叫了一聲,揮手致意,林景妍把車倒了回來,拉下車窗探頭看她,“景娴有事嗎?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些累,沒來得及和你好好說說話,等哪天你有空我單獨請你吃飯,我們姐妹再好好聚聚。”
林景娴走過去,彎腰趴在車窗上,“好,改天一起去吃飯。你沒事吧?我二嬸是……逼你啦?”
小時候林景娴和林景妍關系不太好,因為一個太優秀太聽話太高貴不可攀,一個太頑劣不服管教,二嬸恨不得把林景娴身上貼個隐形符,好讓她一刻也別在林景妍邊兒晃悠,那時候叛逆,就愛在二叔家晃蕩,時不時過去轉一圈,蹭吃蹭喝免費奉獻自己的話痨體碎碎念,因為老頭老太太的緣故,二叔二嬸對她都殷勤備至,雖然背地裏沒少罵她,面子功夫卻是做得足足的,每次去都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所以長這麽大,盡管知道二叔二嬸是個人精,也不會太讨厭,畢竟一個人就算裝着對你好,十數年如一日的,也沒做過什麽傷害你的事,那你也沒資格去讨厭人家。
後來林景娴長大了才有些明白,其實林景妍很可憐,人生至今三十年,前十年被各種所謂的學習折磨,二嬸始終認為聰明就是別人不會的我都會并且能做好,為了維持林景妍聰慧的形象不崩塌,各種超前教育,擱古代那絕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一代天才才女,來提親的必然要踏破門檻的,但現實是,擱現代,這麽優秀的女孩子,心高氣傲的,她不主動給機會,沒幾個敢起心思的。
後十年林景妍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人生目标,開始明白很多事情都是不為了做給誰看的,盡管人生失去了很多寶貴的東西,但畢竟失去的已經回不來,所以更要好好把握自己比別人優秀的部分努力發揮自己的才能,一個真正一流的人才思考的都是為國為民為了社會發展進步的大事,眼光高遠到能看到平凡人看不到的高度和廣度。
無奈她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并且站得更直,突然又被二嬸這樣鬧,心裏指不定委屈成什麽樣呢!
林景妍有些疲憊地笑了笑,“沒事景娴,你別擔心我了,你自己不也是一樣,還來擔心我。我媽那人你也知道,我習慣了。”
“哎,反正我自小臉皮厚,不怕。倒是你,別太傷心了,我二嬸雖然強勢了些,但總歸還是很看重你的,你們好好溝通一下,實在不行就躲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林景娴笑了笑,“當然,這是個馊主意。不過感情的事确實不能強求,我二嬸太心急了。”
“你呢,有喜歡的人了嗎?”
林景娴聳聳肩,“沒,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一個林禦凡都快把我搞瘋了,我可不想再招個大壞蛋回家,那我不得累死。”
林景妍情緒終于緩了些過來,笑着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灑脫。”
“我?我這可不叫灑脫,只是一個平庸的人努力在撲騰,免得生活太平淡了太可悲而已。”
“對了,還沒有問你,你那小孩是……?”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問。
林景娴站直了,撓了撓鼻子,又開始滿嘴跑火車,“撿來的,我看它太可憐就把他從垃圾桶裏抱出來了,一不小心就養這麽大了,我還尋思着哪天去給他找親生父母呢!”
林景妍搖頭笑了笑,“你不想說就算了,我還以為……算了,沒什麽不說了。話說他和江衍修還挺能聊的來,你不……覺得尴尬?”林景妍是少數知道林景娴和江衍修處過的人,不過知道的也不多。
林景娴挑眉:“尴尬?我為什麽要尴尬?他都不尴尬我尴尬什麽。”
“好吧!不和你聊了,我先走了,改天再約,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好,拜拜!”林景娴後退半步,看着那輛紅色的卡宴開走,尋思着自己也得趕緊去買輛車了,不然以後上班都要打車去嗎?那多丢老太太的面子。她其實很想順一輛林景臣的車回去,可惜他是個簡約派,車全是商務車,忒不符合她的審美了。
一想到上班又想起江衍修和林景臣聯合把她賣了的場景,人生真是處處是悲劇。
正想着,忽然想起來一個重要問題:“林禦凡呢?”
她進客廳去問傭人,年輕的小姑娘應着:“小江總帶走了。”
“帶走了?”
“嗯,我看見上了小江總的車。” !!!???
——那說好了,今晚你跟我走?
天吶,竟然還有變态把哄孩子的話當真的。
她去找了自己的包,拿出來手機看,第一條就是江衍修的短信,“孩子我帶走了。”
他怎麽知道她的電話號?肯定林禦凡那小鬼把她賣了!
她舔了舔嘴唇,特別想把林禦凡和江衍修兩個混賬給暴打一頓。
還有這人怎麽這麽自覺,說帶走就帶走,你以為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