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六封奏折

蕭涵熙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屋內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他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稍微動了動身體,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像是被拆了後又重新安裝回來一樣。

難受的厲害。

他躺在軟軟的被窩裏,睜着眼,不敢去回憶昨天晚上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是身邊的人噴在他頸邊淺淺的呼吸卻在提示着他,他以為的那一場酣暢淋漓的夢,是真的。

他在夢裏被折騰得各種讨饒,但是那人卻沒有半點要放過他的意思,他從頭到腳整個被吃幹抹淨,現在扭頭,就對上陸韶珏的臉。

蕭涵熙覺得他離體的靈魂緩緩地歸位,此刻心中諸般情緒混雜,他想要起身,但是人被陸韶珏抱在了懷中,身體又難受,稍微一動,就把陸韶珏弄醒了。

陸韶珏清醒的很快,他的反應比起蕭涵熙就自然許多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裏的人,他低下頭,用額頭抵住了蕭涵熙的頭,聲音略有些沙啞的開口:“有些低燒,我去給你找點藥。”

他說着放開了蕭涵熙,起身要下床,蕭涵熙下意識伸出手,拉住了他:“陸大哥……”

陸韶珏低低的應了一聲,随即笑道:“還這麽叫我?”

蕭涵熙眨了眨眼,還是有一種詭異的不真實感,他并不是沒有記憶,喝醉了說的那些話,他多少是記得的,但是陸韶珏是個什麽反應,最後他們為什麽會滾到一起,蕭涵熙卻是不記得了,陸韶珏現在這個模樣,蕭涵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是站在什麽樣子角度和立場和他說話。

陸韶珏從他有些迷糊的面部表情猜測出了他的想法,好笑的俯身低頭親了親他的臉:“先吃點東西墊肚子在吃藥,吃完了我們再好好聊聊。”

蕭涵熙在被子裏默默扭了扭,他身上沒穿衣服,陸韶珏倒是穿着浴衣,估計之前起來過,剛才睡得是回籠覺。

他磨蹭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坐起來。那邊陸韶珏已經端了東西進來,在床頭放下後,特意拿了張小桌板架在蕭涵熙的身前,再把藥和早餐端進來。

“給你煮了粥,吃完了再吃點退燒藥,我問過醫生了,他說吃完再休息一會就好了。”

蕭涵熙張了張口想要說話,但是昨晚喊久了,現在聲音真的出不來,就只能默默的拿湯勺準備喝粥。陸韶珏又端進來一杯水,送到他嘴邊:“是我的錯,昨晚做得太過了,喝點水。”

蕭涵熙有些受寵若驚,他其實沒鬧明白陸韶珏的态度為什麽有了這樣的變化,只是昨晚的事情他都記着,等他吃完了再和陸韶珏來理論。

雖然他并不是真的能夠和陸韶珏吵起來的人,至少在清醒的情況下,他是沒什麽膽量和陸韶珏鬧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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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昨天也不會偷溜出去喝酒了。

一想到昨天,蕭涵熙又是頭疼不已,他昨晚真的是喝多了腦子都糊塗了,居然連陌生人送過來的酒都直接喝了下去,還好陸韶珏來得及時,他和茂玖虹沒出什麽事情,不然今天醒來就不是一臉懵逼,而是後悔莫及了。

蕭涵熙慢吞吞的吃完了早餐,又慢吞吞的吃了藥,整個過程都是慢動作,但是陸韶珏卻沒有催促他的意思,只是坐在他身邊看着他。

蕭涵熙不敢對上他的目光,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眼中到底裝了多少的情意。

磨蹭到吃完了飯,收拾完了東西,一個小時也就過去了,陸韶珏拉開了屋內的窗簾,蕭涵熙才發現時間居然已經到了午後。

陸韶珏又回到了床上,把将自己裹成了蠶蛹的蕭涵熙抱進了懷中,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問他:“喜歡我,為什麽不早說?”

蕭涵熙噎了一下,嘀咕了兩聲,垂眸思考了好一會,才緊張的開口道:“怕你罵我,離開我。”

陸韶珏一點點把他從蠶蛹裏解放出來,把他光-溜-溜的身體抱進了懷中,感受到兩人緊緊相貼着的身體,才松了一口氣,無奈的嘆氣。“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13歲那年……”既然話題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蕭涵熙所幸死馬當活馬醫,把自己藏着掖着許多年的秘密全數道出。“那年冬天,武芸還攔着你和你告白了,我聽見了。你也沒有拒絕她……我本來想和你說的,但是聽到她和你告白,就不敢了……”

那是許久之前的記憶了,但是陸韶珏仔細回想,卻能夠記起來一些細節。

那一段時間,他雖然已經不再是蕭涵熙的貼身護衛,卻常常夜裏放入宮牆去哄蕭涵熙睡覺,的确有一陣子,蕭涵熙欲言又止的,而後開始對他漸漸疏遠。

陸韶珏長嘆一聲:“你是不是沒把我和她的對話聽完?”

“你都沒拒絕她,我幹嘛還要聽完,不是很明顯嗎?”

“你都沒聽完,就說我沒拒絕?”陸韶珏覺得有些好笑,他還真沒想到這小孩小小年紀的,就敢胡思亂想這些東西。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意的時間,倒是比他還要晚上一些。“我和武芸自幼相識,但是我對她卻并無男女之情。”

“嚴格說來,其實她對我應該也沒什麽感情,你聽到的那些話,都不是她的心裏話。”

“我以為以你對她的了解,應該知道她是一個怎樣工于心計的女子,她的話中有無數的圈套,面對咄咄逼人的她,閉口不言才是正确的。”陸韶珏哭笑不得:“而且,我是你的父皇的人,又怎麽可能與她有感情糾葛,那樣你父皇也不會放心的托孤給我。”

“誰知道你和父皇有什麽協定。”蕭涵熙有些氣不過,他那時候年紀小,下意識就這麽認為了,後來這個認識根深蒂固了,他根本沒有糾正修改他的意思。因為他恐懼着把自己的心事言明,于是這便成了他疏遠陸珏的借口。是因為陸珏和別人糾纏不清,所以他才沒有表明心思,而不是他自己慫。

“我和陛下之間的協定,就是好好的照顧你。”陸韶珏捏捏他的手,有些事情是不能夠回憶,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壓制着自己這些記憶,此刻卻因為身邊的這個人,全部都翻了出來。

酸甜苦辣皆在他,他半生說牽挂的事情,最後都歸結于眼前人的身上。

“是啊,所以你兢兢業業,一絲不茍的,我只要做的事情不和你的意,就閉府不見人了,連我要……”蕭涵熙念叨到這裏,越發的生氣。“春節不進宮見我,我都舍了臉了召你入宮了,你居然還抗旨不遵!不就是仗着自己權力大,我不會殺你嗎?!”

雖然蕭涵熙沒有說完,但是這件事情是陸韶珏一輩子的痛,他緊緊地擁着懷中的人,感受着他身上的溫度,才能夠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他還活着,活的好好的,被他抱在懷中。不是上輩子那個冰冷的,不管被他帶着到了哪裏,都不會給他回應的屍體。

“我當時不在府中。”陸韶珏幽幽的嘆氣,兩人從不和對方說自己的心思,卻不想這一來,讓他們互相錯過了這麽多年。“那段時間得知了神醫的消息,我便親自去請神醫出山,本想讓他看一看你的身體。”

蕭涵熙沉默了一會。“太醫說我思慮過重……”

“我那時候常常在想,你是不是其實同意武芸的那些話,想要做皇帝。其實這個位置給你我是無所謂的,本來我一個殘廢,霸占着這個位置,就讓很多人看不慣了,別說我的脾氣還不好,那些大臣肯定巴不得你踹我下臺自己上位。”登基之後,陸韶珏便一直都在為蕭涵熙調養,但是兩人鬧得不歡而散的那段時間,蕭涵熙內心郁郁。

一方面是,他一直以來的執念“殺死武芸”已經完成,本來讓他繃着精神的一件事情沒有了,他本身松懈了下來,之前逞強撐着的身體,大喜大悲之下本就不穩妥。另一方面,因為和陸珏鬧得不歡而散,他心情郁郁,夜裏總是多思,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身體急速的衰弱下來。

雙重夾擊,再加上那個冬季,格外的冷,他一病不起,又還在氣頭上,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陸珏,兩人這才徹底的錯過。

蕭涵熙靠在陸韶珏的懷中,目光沒有定點,緩緩地回憶着過去。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想要遺忘的東西,卻因為擁着他的這個人,選擇重新挖掘出來。

當初的那些刻骨銘心的痛,在知道了對方的心意之後,卻好似夾雜着些許的糖。

雖然糖裏的毒比較多就是了。

“陸珏……”很多年,很多年後,蕭涵熙不再是那個瘦骨嶙峋,被陸珏一抱就擁進懷中的小孩,卻還是懶洋洋的被他抱在懷中,閉上了眼,低聲的告訴他。“我愛你,愛了很多,很多年。”

“如果你不愛我,也不要告訴我,讓我自欺欺人就好。”他兇巴巴的。“可以不愛我,但是你只能是我的,如果你愛上了其他人,我就殺了你,再自殺,讓你永永遠遠只能是我的。”

這話聽上去格外的病嬌,卻是蕭涵熙內心的真實寫照。

雖然兩人昨夜剛剛纏綿,此刻也緊緊地相擁,他聽着陸韶珏的心跳,聽着他的聲音,覺得他好像是喜歡自己的。但是他仍然在不安,因為昨夜短暫的擁有,他已經退不回去過往的距離。

他張牙舞爪的露出了貪婪的嘴臉,緊緊地扒住這份他追逐了數年的感情。

就算沒有愛。

陸韶珏沒有回答他,只是把人按住,結結實實的來了一個深吻。

吻到蕭涵熙無法呼吸了,他才緩緩把人松開,兩人互相抵着額頭,陸韶珏和他對視:“你知道你走了之後,我做了什麽嗎?”

“嗯?”蕭涵熙迷迷糊糊的,下意識傳達了自己的疑惑。

“我讓神醫保你的屍身不腐,安排好朝廷的事情後,我帶着你走遍了九州。我曾和你許諾過得事情,我都做了。可惜,你不知道……”

蕭涵熙:“……”

“我告訴你這個,并不是想強調我有什麽奇怪的興趣,只是想告訴你。我也愛你,愛了很多很多年,就像你把我當成執念一樣,你對我來說,也已經成為了執念。”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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