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上, 蘇琳通知她明天去劇組拍定妝照。
長公主發飾複雜, 單是化妝就要好幾個小時, 雖然有兩個攝影棚, 但兩個主演已經拍完, 她排在第一位,加上又是新人, 蘇琳特地囑咐她要早到。
溫凊三點多不到四點就起來了, 簡單梳洗打扮後就下了樓, 忽而想到許文昊MV的事兒,又折回房間, 把他要的那幅畫給拿出來。
正巧遇到了剛剛起床的虞煊,他視線往她畫上掃了一眼, 漫不經心問:“這是要給文昊的《畫堂春》仿品?”
畫是裝裱好的,框很大, 大概有一平米, 用薄薄的灰布蓋着, 從虞煊的角度,只能隐約看到底下露出來的米白色畫框, 紋路跟他送給他父親的那幅有點像。
他朝她走過去,他剛起來, 臉上還帶着點睡眼惺忪的散漫,“能借我看看嗎?”
溫凊下意識把畫移到側邊, “虞老師都見過真跡, 還看這贗品做什麽?我也就拿來糊弄糊弄門外漢, 哪能入得了你這行家的眼。”
行家?他還算不上,只是恰好比較熟悉她的畫而已。
不過她不願意,他也不好勉強,半笑道:“許文昊歌迷不少,說不定也有愛畫之人,你難道就不怕被他們看出是贗品?”
溫凊:“……”
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來是她有以假亂真的自信,二來,許文昊的歌迷雖多,行家也不在少數,但他總不至于特地在專輯裏寫,這是某某某的畫,多麽多麽難得,多麽多麽有名吧?
他是個歌手,又不是賣畫的,歌曲好不好聽才是重點,其他都是附屬品,錦上添花罷了。
溫凊相信以他的專業程度,還不至于讓一幅畫,搶了他專輯主打歌的風頭。
她莞爾一笑,道:“虞老師會不會想多了?我看過文昊哥編導給的劇情,這是個遠鏡頭,總共加起來也不到兩分鐘,還沒有關于畫的特寫,他的歌迷不至于這麽較真吧?”
許文昊估計也是看在不拍特寫的份上,才會答應用她這幅贗品來頂替的,要不然他也丢不起這個人。
虞煊默不作聲地看着她,想從她臉上看出點別的情緒,不過很遺憾,并沒有,她面色平靜,仿佛他就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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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你說的有道理。”
不動聲色地過去,幫她把畫上的薄布掖好,“不過,要買到Catherine能以假亂真的仿品也不容易,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你下去的時候注意點,別打濕了。”
還是四點多,天還沒這麽快亮,到處都黑漆漆的,溫凊也沒去陽臺看過,不知道有沒有下雨。
但她在房間沒聽到雨聲,外面就算下了,應該也不大。
加上畫又是裝裱好的,外面隔了層透明玻璃,哪有這麽容易就淋壞。
不過虞煊是愛畫之人,又是Catherine的忠實畫迷,有愛惜之心也難免。
溫凊也沒太在意,笑着應好,“我經紀人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虞老師再見。”
虞煊嗯了一聲,目送她出了門,卻沒有進洗手間洗漱,而是回了自己房間。
從博古架的最上層,把上回溫凊看到的那幅畫,拿了下來。
這是幾年前他無意間在倫敦拍賣行得來的,本打算送給他父親做壽禮,後來得知他父親更喜歡那副《畫堂春》,他便把這幅保留了起來。
Catherine的畫都很有特點,除了畫法獨特,喜歡以小見大之外,她用來裝裱畫的畫框,也特別與衆不同。
它不是随便從裝裱店裏買的,而是從一個很著名國外裝裱師傅那裏定制的,除了做工和材料獨具匠心,畫框四周的花紋,也別出心裁。
Catherine真品畫框早期雕的是海芋花,後期雕的是代表思念的夕霧草。
無論哪一種,她總會在畫框右下角都會留一小塊空白,剛好能做簽名之用。
如果他剛剛沒看錯,溫凊手上那幅畫,不但畫框像,就連右下角的簽名,也仿的一般無二。
難怪她說能以假亂真,單從這幾個細節,就可以看出,仿這幅畫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她從哪兒得來的?
如果沒記錯,她昨天除了去給許文昊拍MV,并沒有去哪兒。
難道昨天下午,他去配音的時候,她去拿的?
有這個可能,但去哪裏拿的呢?
她在國內沒什麽朋友,除了她簽約公司裏的人,就認識他父親跟他。
公司裏的人肯定不可能,他父親就更加沒道理了。
且不說他父親不可能會買一幅贗品,單說溫凊,她要有這功夫去找他父親拿贗品,還不如直接找他要那幅真跡。
他父親把她親女兒,她要是開口,他絕對不會不給。
溫凊應該還沒傻到這個程度。
分析了一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楊帆打電話催他下樓,他遲疑了片刻,跟他說:“跟配音老師說我今天有事,可能去不了。讓他不用等我。”
楊帆怪道:“老板,你今天沒別的行程啊?怎麽突然不去了?”
“有事兒。”他淡淡地回。
楊帆快要被他急死了,“什麽事兒啊?您不會是背着我,接了什麽的活動吧?”
依照虞煊的性格,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總歸還是會跟他知會一聲的。
虞煊用耳朵夾着手機,擠牙膏刷牙,“《鳳氏》不是今天要拍定妝照?我去看一眼。”
楊帆:“……”
魔怔了,他還沒跟那導演談呢。
……
溫凊來得早,劇組造型師還沒到,她先讓夏至給她打好底妝,蘇琳去把戲服抱來了。
她看了眼,兩三套,有朝服,有常服,朝服很複雜,造型上要花的時間也長,應該先拍這套,打好底妝之後,她先去換了衣服。
換好,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了,除了一些造型師,化妝師,孫思思來的最早,她一眼就看到了溫凊,笑着跑了進來,“清兒,你來的真早,衣服居然都換好了。”
冬天晝短夜長,天還沒亮,到處涼飕飕的,孫思思哈了口白氣,坐到了她旁邊。
“你也挺早。”她排在第四還是第五,還沒這麽快輪到。
她擰開保溫瓶,喝口熱水,湊到溫凊耳邊悄悄說:“我這不是怕來的太遲,占用她們化妝時間。”
組裏沒幾個新人,他們就算再不懂事,不給人添麻煩,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溫凊笑,注意到她旁邊的經紀人表姐,跟她打了聲招呼。
她回以一笑,“思思跟我說你們在一個劇組,我開始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你們真是太有緣分了。”
她從包包裏拿了三個漢堡包,把其中一個遞給溫凊:“還沒吃飯吧?我正好多買了一個,趁人還沒來,趕緊吃點。”
溫凊吃過了,蘇琳給她買了粥,但盛情難卻,接過來,跟她道謝:“謝謝表姐。”
孫表姐笑得和氣,“都是自己人,別客氣。”
她放下東西給孫思思化妝,溫凊在旁邊啃她送的漢堡包,孫思思也在啃,不過啃的沒她這麽專心,吃兩口又回頭跟她說幾句話。
“對了清兒,蘇姐跟你說了《餘生有幸》後期配音的事沒有?”
溫凊搖搖頭,“沒有,怎麽了?”
“《餘生》畢竟是我們幾個的第一部戲,張姐的意思是讓我們用原音,自己抽時間配。但你也知道,我是南方人,口音比較重,配出來的效果肯定差強人意。所以我想找配音老師,跟張姐提了,她也說不強求。”
一部戲裏,演員少說也有上百個。
且不說臺詞功底參差不齊,就是說話的方式,也千差萬別,或多或少會帶有口音。
如果完完全全用原音,那出來的效果,必然是魚龍混雜,各種聲音都有。
據溫凊所知,組裏專門學過配音的,就警局的那幾個老戲骨,他們這些新人,基本都是半路出家,對配音一竅不通。
溫凊倒還好,吐字清晰,普通話也标準……但像張姐,男一那樣,從港地那邊過來的,說話拗都拗不過來,更別提去配什麽音了。
張姐建議下來了,但要怎麽做,就要她們演員自己決定了。
現在她們剛出道,還不算忙,配個音,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也不會有多大的經濟損失。
真要到了霍晨曦、虞煊他們那個級別,有誰會特地放下手頭的事兒,窩在默默無聞的配音棚裏,做這沒片酬的事兒?
極少,能做到這個的,要麽就是對自己要求嚴格的,要麽就是真正把演員這份工作,刻入了骨子裏,而不是,單純地進來撈錢。
“馬上就要進組,也不知道會面臨什麽樣的事兒,我是沒時間去管《餘生》後期了。”孫思思說,又問:“清兒你呢?你要去配嗎?”
溫凊還沒回答,她就先嘆息:“我聽說你戲份挺重的,且都集中在開頭,肯定也沒時間。要不我找配音的時候,幫你一起找了吧?”
溫凊還在考慮,她的确沒什麽時間,但私心裏還想把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做到最好。
正好蘇琳回來了,她問蘇琳的意見,蘇琳先是皺眉,而後與她說:“能配最好,這畢竟是你的第一部作品,給觀衆留點好印象總是好的。但你要實在沒時間,那也沒關系。”
蘇琳也知道她不是專業的配音演員,沒學過這方面的事兒,所以也不敢勉強她。
溫凊聽明白蘇琳的意思,很快做了決定。
“那我還是自己配吧。”她說,“麻煩您幫我找個配音老師,我想系統地學一下。”
這看似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兒,其實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一旦決定了第一部作品用原音,以後的所有作品,也必須要用原音,否則,容易讓觀衆出戲。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不是敷衍了事就可以的,既然決定了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不求能成為專業的配音演員,至少,不能差到讓人笑話。
蘇琳欣慰地點頭,“我正好認識幾個配音演員,等拍完定妝照就幫你聯系。這段時間除了《鳳氏》的拍攝,我也會少給你接點通告,好讓你有時間認真學。”
溫凊點點頭,造型師過來了,她們開始上妝。
丁雪彤在另一間攝影棚,他們并沒有遇到,拍攝還算順利。
快到正午的時候,霍晨曦和淩開宇過來補拍大合照。
她跟丁雪彤就遇到了,丁雪彤穿着抹胸的華服,畫着濃妝,是後期黑化的形象,站在她們面前,盛氣淩人。
孫思思很警惕地扯了扯溫凊的袖子,“她對我們笑這麽詭異做什麽?是不是又想出什麽壞招兒來整我們?”
溫凊心想,可不是要整,而是已經整了,要不是昨天虞煊拿給她看,她還不知道,丁雪彤會做這麽陰險的事兒。
也難怪孫思思會這麽想。
溫凊輕拍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
丁雪彤走進來,先是看了眼溫凊,而後看向孫思思,“沒想到你也試鏡成功了。怎麽樣,從女二跌女N的感覺不好受吧?”
她意味深長地看向溫凊:“倒是她,後來者居上,你要加油了。要不然,說不定哪天她紅的發紫了,你還默默無聞。”
孫思思捏緊拳頭,很想罵她有病,一大早就在這兒挑撥離間,但看到有老演員進來,她還是默默把這口氣忍了,裝作沒聽到她的明嘲暗諷,偏頭與溫凊說:“清兒,我去拍定妝照了。你收拾一下,一會過來。”
溫凊也明白孫思思這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點頭:“去吧,加油。”
孫思思拍了下她肩膀,轉身出去了,溫凊目送她離開。
丁雪彤笑着走到溫凊面前,“你看劇本沒?我跟你的對手戲好像還挺多的。晚上要不一起對個戲?”
溫凊:“……”
有病吧她,剛剛還一副冤家路窄的模樣,一轉眼居然邀她對戲?
擡頭,看到朝這兒走來的淩開宇,她瞬間就明白了。
她笑:“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
丁雪彤倒也不在意,“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
她轉頭看到淩開宇,高高興興迎了上去,“開宇哥,你這身行頭真好看,是登基之後的?”
淩開宇不太習慣有人對她這麽熱情,但畢竟是同個劇組的人,不好把關系搞的太僵,嗯了聲,說:“後期裝扮,導演說這身适合拿來做海報就讓我穿了。”
上下打量丁雪彤:“我看他們都換妝了,你不去嗎?”
丁雪彤一激靈,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瞧我,光顧着跟熟人說話,都忘了我這身不行。”
她沖淩開宇俏皮的笑:“開宇哥我去換裝了,一會兒你有約嗎?沒約的話,我請你吃飯。”
淩開宇往溫凊身上瞄了眼,說:“應該有約。改天吧。”
她失落:“這樣啊,那好吧。”跟淩開宇揮手,“我走了,開宇哥再見。”
“再見……”
溫凊不用換裝,也無心聽丁雪彤跟人的談話,索性坐在那兒跟旁邊的夏至聊天,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小腹,姨媽還在隐隐作痛,幸好定妝照已經拍完,要不然……
夏至察覺到她的動作,皺眉:“溫姐,你又疼了?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止痛藥?”
溫凊搖頭,“不用了,馬上就收工了。”海報拍完就可以走了。
夏至有點擔心,在自己包包裏翻找了一圈,拿出幾個巧克力,塞到她手裏:“你吃點這個,聽說有效。”
她見小姑娘真心實意為她好,拆了一顆扔進嘴裏,還沒咽下去,頭頂就傳來個含笑的聲音。
“吃這個不怕長胖啊?”
是淩開宇,他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溫凊身邊。
小姑娘聽到他這話,下意識反駁:“才不會呢。我這是低脂的黑巧克力。”
一回頭,看到是淩開宇,慫了,低頭默默咬唇。
淩開宇大笑,說:“溫凊,你打哪兒弄來這麽個小孩兒?還挺可愛的。”
“她是我的化妝師。”溫凊解釋,一看夏至,果然臉色不好,她不喜歡別人說她小。
“她跟我差不多大,就是長得好,顯嫩。我可羨慕她了。”她打圓場。
夏至笑起來,淩開宇左看看右看看,還是難以相信,她這一米五多的樣子,會跟溫凊差不多大。
溫凊怕他再說出什麽惹夏至不高興,忙問:“你怎麽過來了?不是在跟霍老師拍CP照?”
“霍老師妝還沒化完,我就過來看看。”他一臉傷心,“你倒好,見到我也不打聲招呼。”
溫凊輕笑,“淩老師随便往哪兒一站,也大把人過來跟你打招呼。您還差我這一個?”
“你是你,她們是她們,不一樣的。”他彎了唇,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不過,我好像聞到了一股酸味兒。”
溫凊:“……”
“您聞錯了。”
淩開宇開懷大笑,一屁股坐到她化妝臺前,“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下午有時間嗎?我帶你去個地方,保準你會喜歡。”
溫凊還沒來得及婉拒,導演身邊的小助理就匆匆跑了進來,“溫老師,導演讓我來通知你,一會兒拍完合照先別走。留下來拍CP照。”
溫凊吃了巧克力,嫌太甜,正擰了水要喝,聽到這話,動作一頓。
“CP照?”
小助理邊喘氣邊點頭:“人已經在路上了,大概半個小時到。”
“你指的是演皇太子的那個演員?”
“……您還有其他CP?”
沒有。
心砰砰砰跳個不停。
明明也是配角,但她總有種壓軸人物終于要登場的感覺。
緊張、期待、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