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裏不行。”赫敏說。她已經在新選中的宿營地周圍轉了好幾圈,始終沒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哈利和羅恩對視一眼,聳聳肩。“哈利,你來随便定個地方吧。如果再叫她這麽找下去,天又要黑了。”羅恩說。

“為什麽不是你?”哈利問,他的頭很沉重。他本以為經過一晚休息,他可以從溺水的後遺症裏脫離出來,但事與願違,這種沉重已經持續了一天,他逐漸開始感到暈眩。在剛才進行的最後一次幻影移形之後,他不得不撐住膝蓋喘幾口氣。

“我怎麽敢?她一定會放出東西來揍我,萬一這回不是小黃雀,是鷹怎麽辦?”

“你認為赫敏真能殺了你?”

“如果她真的生氣了,沒有什麽她不敢做!哈利!”

“我現在知道在你心裏我是什麽樣了。”不出所料,赫敏回過頭狠狠瞪了羅恩一眼,随即疲憊地捋了捋頭發,“我知道我可能有點太焦慮了。哈利,你找到了什麽好位置嗎?”

“我覺得不需要什麽位置。”哈利說,并指指後方。他所選擇的地方是一塊臨湖的懸崖,懸崖下方是一塊小小的湖岸,上面鋪滿了石頭。

“你想下去?”

“為什麽不?”哈利說,魂器的挂鏈被他抓在手指間,盒子在微微顫動,“下面也許能找到一塊可以放穩這東西的石頭,然後我們把它刺穿,咔嚓——一切都完美達成。如果它能發光,或者現出靈魂叫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我們可以跳進湖裏逃走。”

“好主意。”赫敏說。

三個人下到湖岸邊,毫不費力地找到一塊上面有裂縫的大石頭。哈利把上面的雪拂下去,把魂器結結實實地卡在裂縫之中。赫敏轉過身,炸碎了湖面上的一大塊冰。哈利注意到她只用了一個咒語。

“那麽我們接下來怎麽辦?”羅恩問。

“接下來該由你來。”哈利說,他拿着寶劍和挂墜盒,感受着挂墜盒的跳動,突然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清醒。他們不該拖下去了。

挂墜盒在跳動,它知道有能徹底殺死它的東西在身邊,這和納吉尼在它旁邊時的狀态完全不一樣。它在害怕。哈利知道他們能完成,而且他們必須立刻毀掉它。

羅恩躲過了哈利遞給他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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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有資格!我是個逃兵,鄧布利多給我熄燈器,一定是因為他早就預料到我會離開你們!”羅恩說,他的表情十分羞愧,“很多時候我——”

“你救了我,還把寶劍從湖裏撈了上來,對吧?我想我當時沒有力氣抓住它了。最有資格的是你。”哈利說,“我來打開它,蛇佬腔肯定能打開它。最近遇見納吉尼,我才意識到這個可能性。”

羅恩咽了口唾沫,臉上的猶疑閃爍在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之中。他還是不肯接過寶劍。

“聽我說,哈利。我不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我真的對付不了它。它對我的影響大過你們任何一個人,每次我戴着它的時候都會感覺到自己不太受控制,它放大了一些我原來只是偶爾會有的壞想法,讓一切變得更糟。——我不是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我知道我不該離開,知道戴着挂墜盒的時候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是我無法控制!你讓我拿着寶劍對付這東西,這太不安全了!萬一我對你們做了些什麽……”

“必須由你來。”哈利說,他确信必須叫羅恩來使用,或者是他們三個人,總之不能是他自己。鄧布利多教給他很多東西,其中一點就是某些行為會有無可估量的神力,還有一點就是友情和夥伴的力量。它們代表信任。他擁有這一切太久了,久到甚至忽略掉了它們。但現在他意識到這力量。

每一個學年末的歷險過後,哈利都會比之前更清楚地知道沒有羅恩和赫敏他很難邁過這些關卡。一個人的力量不會是最強大的。而現在,他的兩個朋友鬧了別扭,他得想辦法解決。他必須讓羅恩知道自己是有長處的,并且這種長處優秀到不容忽視——如果羅恩能早些意識到自己的長處,他就不會懷疑太多,就不會離開,孤身一人遭遇那麽多危險了。

哈利又看了看羅恩。他不會認為自己能解決一切,他只是覺得自己必須這麽做。他得幫助羅恩站起來。羅恩是人,是人就會犯錯,他不應該揪着一個錯誤不原諒。事實上真正的混蛋是他自己,羅恩賭上命陪他來冒險,他卻沒有在重逢後第一刻就感到強烈的喜悅,雖然他也沒覺得羅恩可有可無……

“拿好它,羅恩。你行的,我知道你行。”哈利說,“我數一二三,然後在數到三的時候?”

像是因自己的名字得到激勵,羅恩接過寶劍。他深吸一口氣,臉色褪去潮紅,變得有點白。

“我準備好了。”羅恩說,同時舉起了劍。就像是寶劍很沉重一樣,他喘起了粗氣。

哈利盯着挂墜盒。把上面那一排S形的漂亮碎寶石想象成是一條蛇很容易,那還是斯萊特林學院的首字母。綠色的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們一直認為斯萊特林們永遠不會也不該行走在陽光下……

“一,二,三……開。”

哈利發出嘶嘶的聲音。挂墜盒的小金蓋發出咔噠一聲脆響,彈開了。與此同時,哈利感到傷疤劇烈地疼痛起來。

羅恩舉着寶劍,懸在挂墜盒上方。挂墜盒的兩扇小玻璃窗後有兩只黑亮的眼睛,形狀十分熟悉,像是裏德爾的眼睛還沒有變成紅色,瞳孔還沒有變成一條線之前。眼睛在眨動着,炯炯有神。

挂墜盒裏突然響起一陣嘶嘶的聲音。羅恩吓了一跳,正刺下去的劍尖一下停在差一點碰到挂墜盒的位置,不動了。

“我看到了你的心,它是我的。”

“別聽它的,快刺!”哈利厲聲說。他的話音太急促,胸腔裏也一陣疼痛。他咳嗽了好幾聲,甚至感到窒息,一時彎下身體無法說出話。

“我看到了你的夢想,羅恩·韋斯萊,也看到了你的恐懼。你渴望的都可能發生,你懼怕的也可能發生。一直最不受寵愛……你傾心的女孩喜歡你的朋友,你永遠不可能比你的朋友強一點……”

“羅恩!”赫敏喊道。

挂墜盒裏的黑眼睛變紅了。從那對小窗戶之中冒出了肥皂泡一樣的東西,它們飛快升高,變成人形。羅恩驚叫一聲,倒退了好幾步。

那兩個人形搖擺着,像兩株同根的樹一樣纏在一起,譏诮地看着羅恩。兩個人長着赫敏和哈利的臉,都在沖羅恩邪惡地笑着。

“你媽媽說,更想要我當兒子。”

“誰會選擇你?跟救世之星比起來,跟大難不死的男孩比起來,你算什麽?”

“滾開吧!”聲音升級成高亢的二重唱,“我們不需要你,我們沒有你會過得更快樂。你愚蠢,你懦弱,你是我們的絆腳石……”

“羅恩,不要聽它的聲音!”哈利大喊道。

但是羅恩好像沒聽見哈利的話一樣。他舉着寶劍,劍尖在不斷顫抖着。他死死盯着其中一雙紅色的眼睛。

“羅恩!”哈利咳嗽着,想要抓住羅恩的手。赫敏比他更快,已經觸碰到了羅恩。但是羅恩再次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們的幫助。

兩雙紅色的眼睛看着羅恩。人形用哈利和赫敏的臉微笑着,暧昧地互相撫摸。

“來吧。”羅恩看了一會那兩個人形,突然說。他沒再看着紅眼睛了,甩了甩頭發看着真正的哈利和赫敏,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

“來吧,咱們一起。”

哈利和赫敏對視一眼,各伸出一只手,三人合力握住了寶劍。

在哈利的手與赫敏和羅恩的手重疊的一瞬間,人形劇烈地搖擺起來,赫敏和哈利的臉模糊了。黑色的煙霧散開又盤旋着,幾乎是一瞬間,合并成了一個新的人形。

“我永遠不會幫助一個如你這般自大……”

哈利咆哮起來。他伸出另一只手,雙手用更大力氣抓住赫敏和羅恩的手。三個人握着寶劍,向前用力刺去。

魂器後半句話變成了一聲尖叫。喘着粗氣的輪到了哈利,他感覺額頭一跳一跳,腦袋像是要炸開,胸口像燃着一團火。松開手後,他在褲子上擦掉滿手冷汗,同時感覺到短短的十幾秒間貼身衣物就已經全部濕透了。

耳朵在嗡鳴着,似乎過了好久,哈利才從接近暈眩的狀态之中緩過氣來。羅恩跌坐在他身邊,看上去渾身無力,但他的藍眼睛顯示,他的精神狀态前所未有地好。他握着寶劍——這寶劍無疑是真的,正在說着什麽。哈利勉強聽清了後半句:“似乎沒有那麽難。”

“是的。”哈利拼盡全力才能使自己的聲音順暢地發出來,“你看,你毀掉了魂器。動手總是比想象容易得多。”

“毀掉魂器……聽上去比做的事情偉大多了。”

“沒錯。”哈利說,“聽上去總是這樣的,這就是這些年我一直想告訴你的事。”

羅恩猶猶豫豫地微笑,轉向赫敏:“對不起,我不該胡亂猜疑。直到剛才看到魂器的幻象,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有這種想法……這根本不可能。我知道。”

赫敏沒說話,臉有點紅。

“我想有些事情必須得告訴你。”哈利說,他的肺部更疼了,“你走後赫敏總在哭,很多晚上我們都不怎麽說話。赫敏和我只把對方視為弟弟和姐姐,像是真正的親人一樣。這六年多以來,我們如同這樣互相關心,愛着彼此。但你對赫敏來說不同。你的存在很重要,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是。這重要程度比你所意識到的要大得多。”

“我知道。”羅恩說,“我知道我有多蠢了。現在我回來了,魂器也毀掉了一個。我想我們又向成功邁近了一步?”

“接下來或許還有三個。”哈利說,他感到自己的腦子已經生了鏽,甚至負擔不起組織語言所必須的能量,“伏地——”

“別說那個名字!”赫敏驚恐地大聲提醒。

“魔——”

哈利遲鈍地意識到他說了什麽禁句。就在他吐出最後一個音節的下一秒,身邊的空氣之中傳來一聲震耳的爆響。

“盔甲護身!”

“昏昏倒地!”

兩個聲音同時在哈利左右響起來。對面有一個人倒飛出去,還有一個踩到了滑溜溜的冰面摔倒在地。與此同時,七八根魔杖指向三人。雜亂的念咒聲響起來。

羅恩咆哮一聲,一把推在赫敏背後。赫敏跳下了湖,并且毫不猶豫地潛了下去。哈利大聲吼出鐵甲咒,一堵透明的牆出現在兩夥人中間。羅恩抓住哈利的衣領,幾乎是拖着他跳進了水裏。

護身咒只擋住了一個魔咒就消失了,餘下的魔咒攢射在兩人剛剛站立的位置,在地面上反彈了一下。哈利看見水裏飄起一縷暗紅。赫敏沒入水面的最後一刻念了咒,此時腦袋上正帶着一個飄飄悠悠的氣泡,她潛得不深,只是移到旁邊借着厚厚的冰面擋住了自己。見到兩人跳下來,赫敏游過去抓住羅恩的胳膊,揮揮魔杖。

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三個人仰面摔到一片雪地裏。哈利嗆了兩口水,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仍記得水裏那縷暗紅,忙爬起來看向羅恩。羅恩已經坐了起來,正一邊把寶劍塞給赫敏一邊龇牙咧嘴地要白鮮。

“抱歉。我腦子有點遲鈍。”哈利說。他感到自己的頭沉重且散發着熱量。赫敏在周圍繞着圈飛速跑動,大喊着咒語。她又在第一時間保證他們的安全了。哈利想站起來幫助赫敏,但是劇烈的暈眩感使他跌坐回去,好一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坐在地上還是已經倒下了。

“不礙事。”羅恩一邊嘶嘶地吸氣一邊往小腿上滴白鮮,“幸虧你找到了個好位置。那麽我來想想我們今天做到了些什麽——拿到可以反複使用的武器,毀掉了一個魂器。今天真是我們的幸運日。”

過了一會,他放下褲腿,說:“所以你們還是不知道那個禁咒?”

“什麽禁咒?”哈利問。他感到自己的聲音變遠了。

“那名字被施過魔法了,哈利,這就是他們追蹤人們的辦法!說出神秘人的名字就會打破保護魔法,這已經引起了不少不可思議的騷亂——這就是他們在托特納姆法庭路找到我們的原因!”

“就因為我們說出了他的名字?”

“沒錯!你使他們相信,只有那些真正敢于面對他的人才敢說出他的名字。現在他們已經在名字上施了禁咒,任何人說出那個名字就會被追蹤——這樣很容易就能快速地找到鳳凰社的成員。他們還差點抓到了金斯萊……”他的語速非常快,聽在哈利耳中,變成了一串拉長的雜音。

“你在開玩笑吧!”他不得不打斷羅恩,用力甩甩頭。

“沒有!一群食死徒把他逼到了絕境,比爾說,他打退了它們然後逃了出來。現在金斯萊也和我們一樣在逃亡。”羅恩用魔杖的末端頂着下巴思考着。“你覺得會不會是金斯萊召喚出了那只鹿?你說的那個守護神。”

赫敏回到他們身邊,看上去有點疑惑。“不是。”哈利說,“召喚守護神的是——”他奇怪地感到意識越來越遠。自己似乎還在說什麽,又好像其實什麽也沒有說。接着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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