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等人離開後, 謝知奕深吸了幾口氣才緩和下激蕩的情緒。
他的手掌輕輕壓在胸口的位置，眼睫毛輕輕顫着，半晌才翹着嘴角笑起來：“簡臨啊……”
他将手機拿到客廳, 對着滿桌的菜打開了視頻。
“謝謝簡小臨的投喂。”謝知奕的語調帶着綿軟的笑意：“可是這麽一大桌菜，我吃不完的。”
“沒事, 明天我還可以給你點。”
“浪費不好, 不如我今晚叫別人陪我一起過中秋吧。”
謝知奕忍不住想要逗逗簡臨。
果不其然, 簡臨的眉峰立刻蹙起，眉尾上挑，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不許。”
“你不陪我, 為什麽不讓我和別人過？”謝知奕指了指滿桌的菜：“我都吃不完。”
謝知奕把鏡頭反轉，看着對面的簡臨, 也讓簡臨看着他。
“所以明年陪着我一起過？”謝知奕的眸子微亮。
簡臨的喉嚨輕輕動了下，然後鄭重的點點頭。
謝知奕笑起來，他把手機放到一旁，試着嘗了幾道菜——其實簡臨特意吩咐過老板, 減少每道菜的菜量, 豐富種類, 桌上滿滿擺了十七八個小盤子, 而謝知奕像是個皇帝似的，每道菜先品嘗三口, 再将筷子移向下一道菜。
簡臨看着看着, 就覺得肚子也跟着餓了起來。
為了拍戲, 簡臨必須保持清淡飲食。
平時劇組衆人的盒飯味道普通，簡臨躲得遠點還能克制住, 然而他剛給謝知奕點了滿桌的菜，看他小口小口的喝湯, 粉色的舌尖往外探了點，唇下被熱湯燙得微紅，卻又止不住的露出餍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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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臨說不上他究竟是哪方面餓了。
只是突然又饑又渴，餓得不行。
“我喜歡這個小排骨，炸得好香。”謝知奕開心的夾了塊排骨遞到簡臨眼前，簡臨悄悄挪開目光，又悄悄用手摸着腹肌，盡力提醒自己要忍住。
謝知奕的眼神出現了一瞬的空白。
他茫茫然的問道：“你為什麽要，摸肚子？”
“我還沒吃午飯。”簡臨摸摸鼻子。
謝知奕愣了下，他松開手，将臉頰蹭到屏幕前，鼻尖都幾乎頂在屏幕上，看得簡臨下意識挪開了點。
“腹肌輪廓好像更明顯了。”謝知奕認真道。
簡臨突然覺得肚子也不是那麽餓了，啃了幾個月的白水青菜也不是那麽難以下咽了。
他用手背抵着嘴唇輕輕咳嗽一聲，然後笑眯眯的陪着謝知奕吃完了午餐。
中途簡臨也拿了份自己的盒飯，滿碗的清淡菜色看得謝知奕皺眉：“就算要減肥，也不差中秋節的一頓飯呀。”
“嗯，我晚上吃得好點……給你開視頻。”
下午的時間很長，謝知奕把手機放在桌上，他翻書，而簡臨也要看編導類資料，兩人就隔着小鏡頭，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情，偶爾擡起頭對視一眼，眼底也滿是笑意和愛意。
金色的光芒漸漸西斜，暖黃色的日光落下一道亮色的剪影，襯得五官都溫柔下來。
謝知奕心底又有了新的實驗想法，而對面的簡臨也反手合上了書頁。
“以前沒見你學習得這麽認真。”謝知奕眨着眼睛笑道。
“哪有，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一直都很認真的。”簡臨的手掌按在書背，說得認真。
謝知奕斜着瞥他：“認真做什麽？”
“認真看你。”簡臨誠懇到。
謝知奕的額角青筋直跳。
他真的很想拿起書丟簡臨，然而隔着屏幕，謝知奕只能無能狂怒：“現在給我好好學習。”
謝知奕憋着口氣，悶悶的說道：“別再……一直看我。”
“那不行，我得一直看着呢。”簡臨拿着手機起身：“來，陪我看看夕陽。”
謝知奕的目光被簡臨吸引。
簡臨在一片山頭拍戲，斜照的夕陽距離山頂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他跑了幾步，帶着手機爬上最高處的一個小山坡，向下是面綿延的山脊，很窄，緩緩向下延伸。
暖色的橘黃色金芒灑下，一片片鋪在大地上，簡臨鋒利的面容都融化在了日光下，他舉起手機，讓謝知奕能更清晰的看到遼遠處蜿蜒的黃河曲折向外延伸，在山脊下緩緩流入另一道山峰裏。
“好漂亮。”謝知奕念到。
“嗯，夕陽開始下沉了。”簡臨的手機對準了太陽。
兩個人隔着千裏遠，然而看着太陽西沉時，心卻像黏在一起似的。
等月亮沉下去了，簡臨才把手機轉過來，挑眉看着謝知奕笑：“好不好看？”
“嗯嗯。”謝知奕被美景震撼得幾乎沒了言語。
“那下回陪我，一塊看。”
“好。”
謝知奕已經不知不覺間許下了許多陪簡臨的諾言。
不過他和簡臨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當晚謝知奕跟簡臨一人掰了個月餅吃，簡臨吃的是肉餡月餅，而謝知奕則拆了幾個鮮花餡的甜月餅，他跳過窗戶看着月亮，突然間就體會了什麽叫天涯共此時。
“希望我們兩個都能順順利利的。”謝知奕舉起咬了一口的月餅說道。
簡臨看了眼謝知奕的動作，忍不住也跟着舉起月餅：“那就，祝我新片破紀錄，破我自己的記錄。”
“那就祝簡臨順順利利，健健康康。”
謝知奕隔空和簡臨碰了下月餅，兩個人一人叼着只小小的月餅，看向對方時，眼底溢滿了明媚的笑意。
等中秋假期結束時，謝知奕又開始了忙碌。
他通過看書想到了一種新的催化方式，在經過了反複幾次實驗後，竟然真的試驗成功了。
“比起前一步的催化劑成本降低了70%，還不足以能取代寶通的三代産品，但是……有希望。”徐洋陪在謝知奕身旁，只覺得異常激動。
同類型的實驗思路給了他很大的啓發，而他記錄下了不少想法，只等這邊的實驗結束後，就可以繼續他的新項目。
“做一下特性測試，新的材料肯定有新的效果。”謝知奕反倒很冷靜。
他要的不是做出來——他們要的是在三月前，配合其他做機械研發的部門，做出可以取代對方的産品。
“你都不興奮嗎？”徐洋看着謝知奕的時候都覺得震驚。
能在幾個月時間內找對方向并研究出成果，已經是天神眷顧了，謝知奕卻表現得異常淡定，連眼神都沒什麽變化，反倒是十分冷靜的提示衆人戒驕戒躁。
按照徐洋的性格，慶功酒都開了三瓶了。
徐洋盯着謝知奕，然而謝知奕卻只是偏頭看他一眼：“還有不到四個月。”
四個月時間，還要包括對方部門的研發時間，和更新生産線量産……
雖然不需要做到最後一步，但謝知奕的壓力依舊很大。
時間越近，他們越忙碌。
徐洋也沉下心來，而金若楠也輔助謝知奕繼續往下做。
實驗室裏的衆人有了幹勁，工作的時候衆人的情緒高漲也有助于研究本身。
然而實驗成果并不能完全按照衆人的預計發展，他們中間卡了幾次，而謝知奕不得不暫時停下實驗。
“我們需要切換一下思路。”
謝知奕和衆人說道：“先休息一下午，明天早上再繼續。”
半天時間，可以外出買點小零食，又或者跟家裏人打個電話。
于是各位實驗員的情緒都輕松了不少。
而謝知奕也拿了手機出去，在外面的會客廳給簡臨發消息：“我好想你啊。”
他很難得給簡臨發消息，前段時間實驗卡頓，焦灼時連黑白都颠倒了，現在聯系簡臨也只不過是想要尋找到幾分安慰。
簡臨幾乎是立刻回了他。
“怎麽了？”
“實驗遇到點麻煩，休息下，明早再繼續。”謝知奕笑起來：“好不容易拿到手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嗯，我也一直都等着你的消息。”簡臨那邊回複了個大大的笑臉：“戲剛剛殺青，我在剪輯。”
“這麽快啊。”謝知奕還以為拍戲的時間都很長，沒想到簡臨從搭景到拍攝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那簡臨是不是真的要……
謝知奕心頭一動，他下意識去搜搜行業消息，就看到了幾條新科技産品出爐消息。
他只看了幾句，就知道對方也出了階段性成果。
那群企業唯一不大好的點便是，頂層權力結構複雜，當某人在位時，為了能撈足錢，便會不計後果的透露部分研究進展，以此來提振股價。
他們不是新興科技産業，新興科技可以借助大衆的不理解一來一回炒股價，獐子島的扇貝進進出出，星際航行上上下下。
類似高新企業放出的消息最終是要落到實處的。
只是……
“別擔心，我相信你可以的。”簡臨的消息再一次彈了出來。
謝知奕的眼底帶了點笑意，他忍不住點點屏幕，然後軟着嗓音問道：“你為什麽覺得可以？嗯？”
簡臨許久沒聽到謝知奕的聲音，他點開語音，那聲音落在耳邊，簡臨只覺得耳垂都麻了。
他來回聽了幾遍，才打字回複道：“不是已經做到了很多了嗎？別着急。”
謝知奕不能跟簡臨透露最新的研究成果。
可他看着那兩行文字，突然起了點炫耀的小心思。
謝知奕不能明說，只是語焉不詳道：“我超厲害的……實驗比預計的成功，而且好幾個方向都是我來推進的。”
“連我老師都誇過我，說我是個小天才，如果回國，一定可以做到的。”
謝知奕說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師。
藺老師很多時候對他都是表揚居多，只有那麽幾次，他想要急于證明自己，想要出風頭時，才會按着他。
當初他第一次跟喬伊認識的時候，也是對方開口便叫他“toy”，惹怒了謝知奕。于是謝知奕先一步把喬伊要做的數據搞出來，弄得喬伊異常惱怒，卻無可奈何。
藺老師也說過，他是自己最好的學生。
“你一定可以的。”
謝知奕看着屏幕上那句新的消息，又想到藺老師也說過類似的話。
謝知奕閉上眼睛，所有的實驗步驟和他們走過的錯誤方向都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謝知奕在心底理了一遍全部的步驟。
他突然站起身，匆匆給簡臨回了句消息，就回了實驗室。
實驗室裏大部分人都離開了，而謝知奕捉了兩個研究員陪他一塊實驗，實驗開始前，他從口袋裏拿了顆薄荷糖出來，含進了嘴裏。
當看到實驗結果時，謝知奕的情緒立刻膨脹起來。
“明早繼續做。”謝知奕立刻拍板，另外兩個研究員也很激動。
——有希望了。
時間一天天逼近春節，第一批實驗産品已經送到了隔壁實驗室開始了下一階段的研究，而謝知奕的實驗組還在更深入的挖掘新材料的特性和适用場景。
年前制裁高新産業的消息充斥着網絡，原本暗戳戳拿來談判的第三十六號法案被搬到了臺面上來。
不知是不是網友真的關心高精尖制裁法案，那法案傳得越來越廣，整個網絡環境人心惶惶，處處都說着頹喪的話語。
各大科技巨頭公司都被看衰，不少人都開始揣測他們會不會妥協、會不會因為即将生效第三十六號法案一蹶不振，各路網絡大v跳出來呼籲民衆別再繼續購買他們的産品。
“否則等被制裁後，連售後都做不到，不如早點放棄。”
輿論攻勢形成，幾家已經上市的産業股價暴跌，即使後續回升，也沒能回到巅峰水平。
在氛圍異常緊張的時刻，只有娛樂圈的熱鬧不變。
不少明星出面拜年，春節檔的影片也開始宣傳。
今年的春節檔熱熱鬧鬧，最受關注的還是簡臨的新電影。
【總感覺簡臨的新電影像是冒險片，國際上冒險片最高票房只有五億左右，國內冒險片最高票房才兩個億，簡臨估計要墊底了。】
【簡臨敢拍攝冒險片已經很厲害了，而且不是現實冒險題材，看着像是登山題材，偏文藝片。】
【首日的排片也很虐，大概率要擡走。】
網友們讨論新電影的時候，大都不看好簡臨的新片。
由于簡臨常年都愛拍商業大片，甚至有網友猜測，簡臨拍冒險片就是為了争獎項。
【很像是登山文藝片，不為了票房，只是為了獎項吧。】
謝知奕出門前恰好看到那條評論，一擡頭，一頂帽子就壓在了腦袋上。
他的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仰頭笑盈盈的看着簡臨：“怎麽不進來？”
“早就等着你了……新換的安保人員不允許我進去。”簡臨有點無奈的笑着。
臨近絕限期，整個氛圍劍拔弩張。
為了保密，也為了不在絕限期出錯，整個燕市半導體中心都收緊了。
裏裏外外的試探一大堆，作為常客的簡臨也被排除在了受信任行列。
雖然他爹投了兩百多個億，簡臨也進不了大門。
“那我下回早點出來……或者我給你發消息，你再來找我。”謝知奕有點心疼的捧着簡臨的手指，不大高興的說道：“外面這麽冷。”
“不能讓我們金貴的謝教授來找我啊……”簡臨牽住謝知奕的手：“訂了火鍋，先去嘗嘗。”
簡臨全程都表現得異常淡定，好像絲毫都沒有受到春節檔排片的影響。
謝知奕一邊偷偷看他，一邊想着網上說的話。
那群人都揣測簡臨為了片子在家哭，然而簡臨也只是捏着謝知奕的手，腳步不停的朝着火鍋店走去。
一點也不像外人想象的。
“他們都說，你的新片子是文藝片。”謝知奕顫着睫毛看向簡臨：“但我覺得不是。”
他畢竟去片場看了幾天時間，整個拍攝的節奏和氛圍，更像是另一種類型的商業片。
卻不是全然爽快的商業片，而是動作戲夾雜着懸疑氛圍的……冒險題材，只是地點選在了雪山。
“嗯，不是文藝片。”簡臨哼了聲：“且讓他們等着看吧。”
簡臨很自信，謝知奕也不再說什麽。
他有點好奇的瞄着簡臨，一時間只覺得很新奇。
“還會和上一次一樣，讓他們所有人都震驚嗎？”謝知奕歪着頭看他，眼裏是滿滿的期待。
上次那部小衆的靈異喜劇片最終票房落點在二十億。
網上讨論簡臨的聲音幾乎已經把他捧成了神。
謝知奕看着也覺得與有榮焉，只是他的新電影似乎還是有很多人不看好，謝知奕也看不慣他們罵簡臨，心口始終憋着口悶氣。
簡臨卻笑着瞥他一眼：“替我生氣嗎？”
“肯定生氣啊！”謝知奕的眼睛都瞪圓了：“他們那麽說……”
“沒事，也不可能每部電影都火。”簡臨雖然這麽說着，眉峰卻挑起，一副傲然姿态。
謝知奕便知道他有譜。
謝知奕不再問，轉而和簡臨讨論起了今天的晚飯。
基礎實驗結束後，項目便沒有那麽着急了，謝知奕恢複了每晚下班回家的節奏，而簡臨也閑下來陪他一起。
簡臨戴着針織帽，跟謝知奕穿着身情侶外套，一前一後進了火鍋店。
簡臨為了拍戲前前後後準備了快一年，缺少了一年的曝光量，關注他的人已經比以往少了很多。
簡臨天天接謝知奕下班，也沒被拍下來過，今天他像往常一般放松了警惕，卻沒有注意到藏在角落裏的攝像機。
等簡臨吃完飯的時候，照片已經傳到網上了。
簡臨倒是很大方，接到陳猛的電話後，就在網上搜起了自己的消息，從上拖到下，看他們談論自己和謝知奕。
許久不見的營銷號再次出面對簡臨的私生活評頭論尾，甚至說簡臨是故意放出他和謝知奕的消息，只為了給電影争取流量。
不過雖然網絡輿論環境差，卻沒什麽人去嘲諷謝知奕這個科研人員——也許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在如今的大背景下，即使是簡臨的黑粉，也不會去罵個科學家。
他們的重點都放在了簡臨身上，偶爾也有人說他沉迷戀愛、不務正業，電影存貨只剩一部，日後要走下坡路。
簡臨把最後一條消息推到謝知奕面前，歪着頭嘆氣道。
“我也想沉迷戀愛不務正業，只可惜謝教授不給我這個機會。”
謝知奕抿着嘴唇。
半晌才嗫嚅道：“也不是，我最近比較忙，不是不給你機會。”
他說完，才又看着簡臨：“等實驗結束了，下次我陪你進組拍戲。”
“那說好了。”
簡臨的眼睛彎彎。
他剛要收回手機，頂部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謝知奕下意識看過去，就發現那條消息是簡東耀發來的。
內容很簡潔。
【狗東西今年春節是不是還不打算回家吃飯？】
謝知奕：“……”
謝知奕：“你們父子交流可以文明點嗎？”
簡臨也看到了簡東耀的消息，他嗤笑一聲，又不能在謝知奕面前表現得太過分，于是只能委婉道：“其實比起我們以前的交流方式，現在已經可以了，我高中的時候跟他對打過。”
謝知奕：“……”
他很難想象簡臨的家庭氛圍。
而簡臨也不需要謝知奕理解他的家庭氛圍，他只是晃着手機笑了下：“謝教授，你可憐可憐我吧，我都這樣了。”
“你今年還不打算回去嗎？”謝知奕盡量換了個冷靜的話題。
“不知道。”簡臨将手機抛高又接住，而目光始終落在謝知奕身上：“謝知奕，還記得去年春節你和我說過什麽嗎？”
“什麽？”
“今年你也要陪着我。”簡臨的眼底染上笑意。
溫暖的室內，溫度似乎也在逐步上升。
簡臨的手掌圈着謝知奕的手腕：“謝教授，你不能毀約啊，說要陪着我，就得陪着我，一直都陪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