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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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的小子猝不及防被我踢了一腳,吓得尿都歪了,另一個瞪着眼兒更是大氣兒也不敢出,我們學校一向治學嚴謹,很少有打架鬥毆的事,我兇神惡煞地呵斥他們以後再也不許叫江若魚死胖子。

那個被踢的男孩兒尿完了總算反應過來,大概是覺得被教訓了很沒面子,嘀嘀咕咕地嗆聲道:“他就是胖,我又沒說錯……”

“是…是啊,中午一起去食堂,他總是吃很多。”另一個趕緊壯膽附和。

我瞪起眼:“能吃是福,你懂個屁,你這麽瘦是不是爸媽不給零花錢啊?”

兩個男孩啞口無言,臉一陣紅一陣白,惱羞成怒的罵了幾句髒話,還說以後天天都要罵江若魚死胖子,吵架的時候說理說不通,只能來回罵髒話是最無聊的。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再說了,我氣急敗壞地和他們打了一架,紛紛挂彩。

出來洗了把臉我就回班級隊伍裏去了,全程低氣壓看完了海豚表演,還好臉上沒什麽傷,班裏同學各自興奮,也沒人注意到我的異樣,我給江若魚發短信,叫他回校後到我教室等我一起回家。

過了好久,江若魚才回了個笑臉。

初二先回校,大巴折返回來再接初三,一來一回要一個多小時,江若魚坐在我們班樓層外的臺階上,教室門鎖了,他進不去。真是個傻子,幹嘛不回自己教室坐着等,給我發條短信就行了啊。

他低着頭雙手環住膝蓋,聽見我們上樓梯的聲音才看過來,眼眶紅紅的,在哭,一看見我就趕緊擡袖擦眼淚,憋出一個很難看又很憨的笑容。

回教室後班主任随意說了幾句就宣布放學,我心有旁骛,也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麽,趕忙跑出來,江若魚卻已經不在臺階上。

“嚴柏——”班主任喊住我,神情嚴肅:“你過來。”

那倆男生真沒種,打個架還告老師,我聽了訓,被勒令回家寫檢讨,班主任說這件事要通知家長,真麻煩,我心浮氣躁,覺得自己打架根本沒錯,不過是礙于學校規章制度的壓迫才假意承認錯誤,心說:下次還敢。

每個班主任都有話痨的潛質,我從辦公室出來已經過了半個鐘頭,舉起手機想打給江若魚問他在哪兒,但想想又覺得他一定是等得太久已經先走了,就又把手機揣回兜裏。

誰知走到樓下,他竟還在等我,正坐在魚池邊撐着腦袋看天發呆。

傻子,我又一次在心裏罵他,等這麽久還不走,我加快腳步過去,踢了踢他的鞋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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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耐煩。

夕陽西下,橙黃色的落日餘晖斜照在他臉頰上,像白玉一樣空明澄淨,江若魚總是一看見我就眉開眼笑。

“阿柏。”他這樣叫我。我不讓他在學校叫我弟弟,他就叫我阿柏,總不肯連名帶姓的好好叫名字。

他一瘸一拐地湊上來,我能看見他肉嘟嘟的臉蛋上有一層細細的絨毛,像聖光的光暈似的,柔軟極了。

我不由自主上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他無辜地看着我,臉扯得變形,滑稽又可愛。

“你剛才哭什麽?”我收回手,撇開視線,別扭且粗魯地拉着他的胳膊往校門口走。

“唔…沒什麽,”他撒謊的時候支支吾吾,還咬手指:“走多了路,腳疼。”

我放慢腳步,看見他右腳不打拐,直挺挺的像踩着樹樁。

“我背你。”

“不要,也不怎麽疼,走慢一點就好了。”他拽住我的胳膊,以此借力,微笑道:“阿柏,我們快回家吧。”

“到底要快還是慢啊?”

“啊?”

逞強不過三秒,這家夥就“诶呀”一聲站着不動了,他捏緊了我的手臂,疼得右腳提了起來:“唔…好疼…”

“我就說背你吧,你非要自己走。”真是莫名其妙,我生氣地想着,平日裏江若魚千方百計要我背他,真到了該背的時候又拒絕了我。

我讓他坐在路邊脫了鞋襪,好大一個泡,磨破了皮,白襪子頂頭染了一片紅豔豔的血,他張着亮紅燈的腳趾,眼淚汪汪。

“你也走了一天了,”他手背抹了抹眼淚,擦在褲子上,小聲說:“我很重的,是胖子。”

“傻子!”我罵出聲,明白過來,一定是那兩個跟我打架的男生回去罵了江若魚,江若魚才會坐在臺階上哭,我氣急敗壞,覺得怒氣無處發洩。

“以後不準你把零食給他們吃!”

“嗚嗚嗚……”江若魚被我兇得直哭,抽抽搭搭地拉我手:“弟弟,不要這樣。”

“聽見沒有?如果你再敢把零食分給別人,我就再也不給你買零食。”

“聽到了……只分給弟弟吃。”

我把他的鞋襪塞進書包,背對他,吼道:“上來!”

江若魚伏到我背上,哭了一路,我用力踩着夕陽的殘影,江若魚根本就不重,他還沒抽個子,本來就骨架小,打從陳心梅阿姨限制他吃零食開始,他已經瘦了一圈,頂多也就算個微微一胖。我爸媽也都很喜歡江若魚,說他白白胖胖像年畫娃娃,很可愛。

我從沒想到有人會用“死胖子”這種詞侮辱江若魚,而我不敢承認的真正令我懊惱的是:因為我的魯莽,導致他們故意當着江若魚的面喊了出來。氣死我了,氣得我把火亂撒,誤傷了江若魚。

“弟弟,你還生氣嗎?”

一路我都賭氣沒跟他說話,臨走到大院門口,到底還是他先開口示好。

我說:“氣着呢,有事?”

他把腦袋窩回我肩膀上:“哦哦,那……沒事了,算了。”

我停下腳步,用力把他颠了颠,背好:“什麽事啊?有屁快放。”

“弟弟,不要說髒話。”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嗯……”他猶豫地哼了哼,擡手一指。

我定睛一瞧,呵,巷子口有人扛着草把子賣糖葫蘆。江若魚這個小豬,我這兒生着悶氣替他不平,他倒轉頭忘,一看見好吃的什麽煩惱都抛到九霄雲外了。

“弟弟,你想吃嗎?我們買一串好不好?”

我沒說話,走到糖葫蘆小販跟前,江若魚喜笑顏開,挑了一串握在手心裏,歡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弟弟快付錢。”

要不是看在糖葫蘆小販不常來的份上,我才不給他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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