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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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趾破了,嬌氣包非說不能走路,周一早上推了輛老式自行車在樓下等我,說是他爸以前騎的。
我圍着車看了一圈,忍不住鼓了鼓掌:“拉風,騎去學校絕對回頭率百分百。”但是我記得江若魚騎自行車水平極差,小學的時候騎中號自行車,摔過一回狗吃屎就不騎了,所以我們上下學都是走路。
江若魚還挺驕傲,拍了拍車座子:“弟弟,你來騎。”
我:“……?”
他竟然讓我當苦力騎自行車載他去學校,天殺的,這車可是個古董,我蹬着這個舊得鏈條都卡頓的自行車,載着一只豬,騎了五六米直接放棄,背起豬去巷子口打車,并宣布車費一律從零食錢裏扣。
江若魚根本就不清楚他的零食錢究竟剩多少,每每想吃什麽就來找我,手一攤:“弟弟,給錢買xx。”從沒落空過,久而久之,我的恐吓他也不當回事了。
後來他倒真的來問過我,究竟填了多少錢給他買零食,要跟我算賬,跟我兩清。
這年夏天我考上了本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僅隔着一條馬路,擇校時放棄了另一所分數線更高的學校,對爸媽只說是為了離家近能節約睡覺時間,高中學業重,能多睡一分鐘也是好的。爸媽倒沒什麽意見,江若魚高興得不得了,因為這樣就可以繼續一起上下學,我嘴硬,滿不在乎地說不過是湊巧,心裏卻隐隐得意,他果然也和我一樣習慣了朝夕相見。
我滿心未雨綢缪,江若魚成績平平,能不能和我一樣順利考上本校高中部還是個未知數,因而比他爸媽還操心,時常逼着他來我家寫作業,如果因為粗心寫錯了題目就用直尺打他手心,他怕疼,皮膚又嫩,打一下就浮出紅印子,其實我不過形式主義,壓根也沒用力。
江若魚一開始還很配合,發憤圖強,再而衰,三而竭,耍賴不認賬,捂着臉嘤嘤嘤的假哭,說:“你再兇我,我就不理你了。”
我哭笑不得,明知他不過是開玩笑的,但還是板住臉硬抓過他的手打了兩下。誰知失手打重了,江若魚“啊——”的慘叫了一聲,假哭變真哭,當真和我鬧起別扭,好多天都不理我。
那段時間我們大院新搬來一戶,是從新疆調任到瑞州的,他家一兒一女,大兒子已經考上了大學,在北方念書,小女兒叫邢祺格,濃眉大眼,小麥色皮膚,發絲自來卷,長長烏發編成一條大辮子搭在肩上,像是随時要扭脖子跳異域舞一樣,我第一次見她時她穿一條明豔的紅裙子,轉學空降到我們班,讓男孩兒們眼前一亮。
這臭丫頭自來熟,認識第一天就強行跟我同路回家,見了江若魚便脫口叫“小哥哥”。
江若魚整天叫我弟弟,我卻從沒有叫過他哥哥,乍然來了個小美女管他叫哥哥,他可不就心花怒放了嗎?我冷着臉插着兜,落後一腳在他們後面,看他們有說有笑的并排走在楊樹林蔭道上,真礙眼,我說:“他才初三,你高一,你管他叫哥哥?弄錯輩分了吧。”
江若魚還在為了打手心的事跟我怄氣,回頭幽怨地瞥我一眼,輕輕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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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豬哼哼,呵,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邢祺格說:“我爸告訴我了,你們的年齡是一樣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好神奇啊。”
江若魚不好意思地彎起嘴角:“我比他早生半小時。”
我:“他早産兩個月,其實應該比我小。”
小豬又哼了一下,拉住書包帶子頭也不回地反駁我:“那個不算!”
邢祺格在我們之間來回打量,眼神怪怪的,她大眼珠轉得很快,我收起笑意,不想讓陌生臭丫頭窺探到什麽,她跑到我身邊,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左不過是一些廢話,問班裏同學好不好相處,老師兇不兇……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江若魚獨自走在前面,隔着大約一兩米的距離,亦步亦趨。
“嚴柏同學,你們放學回去都會幹着什麽呢?”
“寫作業。”
“沒別的消遣嗎?”
“游泳,踢足球,打籃球,大院東邊都有場地。”
“你會游泳啊,可以教我嗎?”
我心不在焉,江若魚忽然走快了,我也加快了腳步。
“我說,你們怎麽突然走那麽快呀?”邢祺格小跑兩步追上來,一頭霧水的打量着我和江若魚,她個頭矮腿短,拉住我的胳膊:“嚴柏同學,教我游泳。”
我們三個像競走比賽似的,誰也不搭理誰,暗暗較勁,畫面十分離譜。
我兩只眼睛盯着江若魚,敷衍地扯掉她的手:“行行行,再說吧。”
邢祺格雀躍地拍了拍手掌:“那你就是答應了,這周六吧。”
“周六沒空。”
“那什麽時候有空?”
“明年。”
十字路口,放學時間車水馬龍。
“江若魚!”我吼了一聲,飛起幾個箭步上去拽住他的書包,把他從馬路上拽回路邊,怒道:“你是不是想死啊,看不見紅燈?”
一輛出租車“咻”了過去。
江若魚驚魂未定,踉踉跄跄地撞到我身上,臉都吓白了,兩三秒後驀然眼圈一紅,我當即意識到話說重了,正不知說點什麽緩和一下,邢祺格這臭丫頭就咋咋呼呼地追了上來,一邊掏餐巾紙,一邊大叫:“哇,嚴柏好兇啊,把小哥哥罵哭了。”
我真想把她踢到天上去。